长公主拿手指头点那只嘴边的透明小手,看她这小模样真有些像她娘的,把李攸烨拉到一边,小声问,“唉,你有没有接人家进宫的打算?”李攸烨揣着明白装糊涂,“皇姐说什么,我不明白!”长公主手遮在嘴上,用气音道,“别跟我装了,栖梧落地才三天,那陈女就已经失踪半年了,你这智商得可真让人捉急!”李攸烨噎了一下,也遮着嘴巴,“实话跟你说,这是皇奶奶的主意!”“皇奶奶?”长公主顿觉失口,匆忙捂住自己的嘴,“当我什么都没说!”
李攸烨压低嗓子,“咳,皇姐既然知道,可得替我保密啊!”
长公主笑了一下,“那自然了,自家人得抱团嘛,不过,你这么整就不怕上官凝有一天知道真相?”李攸烨回头瞧了瞧正逗弄栖梧的上官凝,拉长公主又往边上靠了靠,“说实话,我有点怕,但是,为了栖梧我豁出去了!”
“哟,看不出来!”长公主冲她竖竖大拇指,而后又捏了捏她的手,表达同情,“放心吧,我会帮我侄女的!”两人话完便又回到人群中,上官凝没有看李攸烨,却在底下准确地捉了她的手,李攸烨低头略看了眼,扯了扯嘴角,便同她一起逗婴儿。这时候宫人把金盆端了上来,由江后开始,各人按照长幼顺序依次往盆里添一勺清水,放入金银果子,象征小家伙将来富贵团圆。而柳舒澜则充当接生姥姥在旁边念词,什么“聪明伶俐,长流水”“早生贵子,连中三元”的,全当图个乐呵。
添盆过后就要给孩子洗澡了,虽然现在是盛夏,但小孩子触到凉水毕竟不好,按李攸烨的意思,走走过场,让她哭一哭,响完盆就行了。于是这一项就比较人文地结束了。后来还要给孩子扎耳朵眼,这回连江后也不淡定了,众人一致认为此项做法太不人道,孩子才下地三天就要忍受皮肉之苦,简直让人无法直视。于是江后一句不行不行,就给她免了免了。李攸烨觉得这项更改值得推广,于是当场颁旨民间也废除这项陋习。
最后这项洗三活动,完全演变成皇家对旧习陋俗的一场空前的大洗牌,柳舒澜面对这帮挑挑拣拣的天家人实在无语了,步骤被打乱不得不草草收场。仪式过后,栖梧被送回里殿,江后与众人说笑一阵儿,终于撵到她们自个告辞,幽幽踱回殿里看曾孙儿去了。临了特地嘱咐李攸烨送上官凝一程,李攸烨颔首答应。众人一道从慈和宫出来,路上又聊了会天。主要是李攸烨想求李攸璇帮忙,接待那即将进京的蓝阙公主。
“礼部没人了吗?干什么要劳烦我?”
“礼部那帮人我信不过!”
“怎么信不过?难道还怕他们吃了你?”李攸璇揶揄着。
“皇姐明知故问,我不想招惹别人,就怕大臣们不靠谱儿,给我平白招事儿!”李攸烨甩开折扇,呼呼扇起来,“所以皇姐你得帮帮我!”
“行了行了,我答应了,就算不帮你,我也得帮凝儿是不是?”一句话说得上官凝又红了粉颊。长公主摇着团扇,一边走一边道:“这样好了,到时候我和靖汝、玳儿一起去,一定帮你灭灭那蓝阙公主的嚣张气焰!”
李攸烨一听简直心花怒放,“再好不过了,咱们这边公主,郡主和世女一起出马,定能马到成功!”
长公主带着三分得意与她们告别了。李攸烨卸了一桩心事,心情便轻松了些,送上官凝到宫门口,刚要上马车,富宜宫的小墨子捧着个画匣子匆匆忙忙追上来了,“皇后娘娘,这是您要的东西!”
上官凝回身接过画匣子,爱惜地捧在怀里,李攸烨好奇问,“里面是什么?”
“一幅还没完成的画!”
李攸烨略一沉思,“哦,就是上次你在书房画的那幅,还不让我看的?”上官凝点了点头。李攸烨记起来了,就在上官凝出事的那天,她曾在书案前执笔作画,根据当天的情形推测,她答应景仍的画早已送过去了,那么,她当时所作便另有乾坤。到底是什么呢?
“可不可以让我瞧瞧!”李攸烨瞄着那匣子,笑笑伸手。上官凝也笑,拍掉她的爪子,“还没画完,不能看!”
“不是吧,这么神秘?”李攸烨撇撇嘴,甩开扇子,幽幽地扇了起来,还故意装作一副不在意的样子,“算了,上车吧!”
“唉!”刚要抬脚,便被上官凝扯住袖子,李攸烨得意一笑,回过脸来,“画得什么?”
上官凝抿了抿嘴,抬眼看她。因为素来惧热,李攸烨夏日常着青绿纱袍,整个人宛若一片绿油油的树叶,据说能起到心理防晒作用。不过从她频繁摇扇子的举动来看,效用估计不大。
“我画的是,”她手上抱着匣子,轻轻摩挲着,“这一生唯一的愿望!”趁李攸烨尚怔讶之际,仰起面颊,在她唇角边落下一轻吻,“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素色罗裙隐没于镶黄的华丽车厢,被一队侍卫夹送着,消失于远方的地平线。唇上混着馥郁香气的清凉尚在,李攸烨茫然回过神,举着袖子抹了抹额上的汗,转身面朝宫门,大幅度地摇起扇子,“热死了,热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