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扇门砰得一声扣上,那雪白的人影失措在阑珊的灯影中,听到左侧胸腔有个东西破碎的声音。
在石阶上慢慢坐下来,身子蜷成一团,在夜光消沉的阴影中,独自舔舐伤口。门始终紧紧闭合。漏声滴答滴答地重复着悲凉的曲调。不知过去了多久,杜庞鬼头鬼脑地走了来,悄悄递给她一个手炉,“权姑娘,万岁爷已经睡下了,您还是去西暖阁歇了吧。”
“谢谢,你去睡吧,我还不困。”
杜庞无法,只好回去又抱了床被子过来,“夜里风大,您要是想再坐会儿,就披上这个,免得着凉。”说完给她披上,踌躇了一会,似乎想说什么,终究咽了口,回头看看紧闭的殿门,无奈叹息着走了。
权洛颖裹着厚厚的棉被,头抵在冰冷的石栏上,静静地看属于这个世界的明亮的星空,眼里写满无限的眷恋与神伤,这些历历在目的景象,不知将来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那些人,那些事,最后只剩想念了吧。
隔了一层朦胧的纱窗,李攸烨的目光一刻也未离开外面那道浅影,她此时此刻的淡然,像一把刀钻在她心口,抑制不住地战栗。她不明白为什么她已尽力做到最好,所有人还要一个一个离她而去?就因为她是皇帝,主宰世间万物的生杀大权,她就活该被她们欺骗、利用,被她们理所当然地放弃,不需要背负一丝一毫的疚责。凭什么?她们心安理得地背叛她的时候,可有想过,天底下哪有这样天经地义的事?
门哗得一声震开,李攸烨从殿里走了出来。苍白的月光掠过她冷淡的薄唇,带出一缕危险的气息,权洛颖惊地站起来,守着她一步一步的迫近,抵着石栏不知所措。李攸烨却直接绕过了她,大踏步往宫外走去。权洛颖心里一颤,觉得事情哪里不对,忐忑不安地追了出去。
两队擎着火把的侍卫早已在门前列队完毕,权洛颖吃惊于事前的毫无所觉。李攸烨跨上乌龙,提了缰绳准备出发,回头看到了她,调过马头,似笑非笑道,“朕差点忘了,这样的好戏怎么能少了你。”磕马过来,身子一斜揽着她的腰将她托上了马背,箍在怀里。
“你要带我去哪?”
“去了就知道了!驾!”
惊天动地的脚步声涌入了华央宫,直逼御书房所在的东院。御书房是皇宫最重要的地方,离勤政院只两墙之隔,一切军机要务都在里面堆积,平常专设了重兵把守,奇怪的是,今晚连一个守夜的人也没有。权洛颖心里生出不好的预感。
“吁——”李攸烨牵紧缰绳停下来,勒令所有人马立即包围御书房。
“朕的御书房向来是重中之重,最招贼人惦记,稍有疏忽,就会像今晚这样,被贼人趁虚而入!”下巴越过她的肩,瞧着她惊变的脸色,“好在朕早有防备,知道这帮毛贼,拿不到东西绝对不会死心,所以撒了张网等着他们。”
“你……”
“怎么,你紧张什么,难道里面的贼人和你有关系?”
李攸烨明知故问,冷笑一声,扬声命令,“把所有门窗都给朕钉死,漏掉一个,朕拿你们是问!”
“诺!”
侍卫拿着横七竖八的木板开始封锁一切能够逃生的窗口,此起彼伏的镶钉声瞬间响彻寰宇,连屋瓦上都铺了渔网,看样子准备一网打尽。李攸烨将人强行抱下马,她连站都站不稳了,慌乱失措的模样,等于承认了她的立场,“你到底想怎么样?”
“怎么样?朕倒想问问你想怎么样!”李攸烨情绪也激动起来,擒住她的胳膊,一字一句咬牙道,“别以为你是栖梧的母亲,朕就不敢杀你,所有敢欺负到朕头上来的人,朕必让他不得好死!”
“这几个胆大包天的毛贼,胆敢擅闯皇宫禁地,朕今天就要将他们就地正法,以儆效尤!”说罢扔了她的胳膊,一挥手,侍卫将早已准备好的柴草统统堆在御书房周围,举着滚烈的火把在边上待命。
权洛颖煞白了脸色,前所未有的恐惧涌上心头,后退几步,难以置信地盯着眼前这陌生的人影。她变了,以前她不是这个样子的,她的眼睛里总攒着一束温暖的光,不管何时何地,那光芒总能热烈地照耀着别人。而如今,她只能从那里看到两潭幽沉冷戾的水,散发着一股令人难测的天威与距离。依旧熠熠发亮,却咄咄逼人。李攸烨收回自己的视线,不再去看那双惹人垂怜的眼睛,那只会让她觉得虚假和可恨。
里面发出砰砰砰得拍门声,是鲁韫绮焦虑的声音,“小烨,外面是不是你?你听我说,我们没有什么恶意!你把门打开,我们好生商量!”外面的阵仗不像是唬人的,她们原本计划悄无声息地将时心轴盗走,没料到会中了李攸烨的圈套。她这招请君入瓮的戏码,几乎是把他们往死路上逼。
“死到临头了还好生商量,你们密谋的时候,怎么没跟朕好生商量?”
“你,你气死我了,我们再怎么密谋,也没打算害你,你这是什么意思?想把我们所有人都烧死吗?”
“你现在才明白?!”
“李攸烨,我没想到你这么没人性,早知道你是这样的人,我死也不会让小颖回来找你,你到底开不开门?逼急了大家一块鱼死网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