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在那里?”
正摩挲着,忽然听到一个惊恐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李攸烨回头,只见屋檐下立着一个女子身影,手中握着一把锉刀,正指着她,身体保持着防备的姿势。见李攸烨看过来,她警惕地退了几步,须臾,又慢慢地从阴影中踱出来,一脸惊讶的表情。
“你不用怕,朕是听了箫声,才过来的。”
最初的惊诧过后,李攸烨在石桌前坐了下来,拿着箫,问她,“这个是你做的?”她显得有些不知所措,“是,我……我一个人闲来无事,就找些事情做。”
“你刚才吹得曲子叫什么名字?”
“我是随兴吹的,还没有想到名字。”
“哦?”这回换了李攸烨一脸讶异,随即又恍然大悟,“朕怎么给忘了,曹家的儿女个个精通音律,出口成歌。”凝眉细思一阵,唇对着箫口,逐着之前断掉的曲音吹奏起来。她对管乐并不擅长,吹到一半,自觉停下来,自嘲地笑笑,“很好听的曲子,可惜朕吹得不好。”
即便如此,曹妃仍旧抑制不住心里的激动,说,“皇上第一次听,就能将谱子完全记下来,实在非常人能及。”
李攸烨摇摇头,把箫递还给她,她迟了迟疑,走过来接过。
“朕记得,三年前的月女大会上,你就曾做了一套非常精致的小编钟,虽然个头小,敲起来却极富神韵,你很擅长做这些?”
“那是臣妾当初的粗陋之作,让皇上见笑了。”听到她居然记得当时的情状,心里按耐不住一丝欣喜,见李攸烨似乎对制造乐器之事兴致颇浓,于是说,“其实,制作乐器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复杂,有时候一样简单的事物,稍微加工,就可以做成简单的乐器,比如一片叶子。”
“哦?”李攸烨果真来了兴致,她像受了鼓舞似的,“你等一下。”说着就往那片竹林走去,不知道是不是过于激动了,从未尝试过这样新奇的体验,她走得太急在台阶上绊了一下,险些跌倒,幸好一只手及时地伸了过来。
这应该是她这一生与她最为接近的距离,手触到那温凉的指掌时,心不由自主地跟着颤了一下。微微低着头,竟不敢直视她的眼睛。李攸烨并未发觉她的异样,揽着她的腰,将她扶了起来,“你想要什么样的叶子,我去帮你摘。”
“随便一片竹叶就好。”李攸烨走到竹园边上,直接扯下一簇竹枝,递到她手里。她从中摘下一片最长的,手拈着两端放在唇边,在李攸烨的注视下,低低地吹了起来。李攸烨起先讶异,后来一直凝神听完。
“没想到小小的一片叶子,居然也能化腐朽为神奇。”
“臣妾献丑了。”
“呵呵,没有。”
此后气氛如她期待的那样,开始朝融洽方面发展,李攸烨脸上的疏离渐渐褪去,她心里莫名的喜悦也开始悄声滋长。聊到后来,李攸烨似乎有些倦了,索然无味地敲着桌沿,“朕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
“太皇太后出事那天,你在宫里,可有听到什么动静?”
仿佛被一道霹雳瞬间打醒,曹妃回到了现实中,心口前所未有的窒息。“哦,你不用紧张,朕没有别的意思,就是随便问问。”李攸烨却仍心平气和地说着,拳头掩了掩嘴,假咳了一声,“你,一直呆在李攸熔身边,那天,可曾看到他有什么异常?”
“没有。”她费尽了力气来掩饰自己的情绪,“那天,我一直呆在自己的寝宫,并不清楚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李攸烨怀疑地盯着她,她咬着唇,眼睛涨红,似乎难以启齿,“他已经很久没到我宫里了。”说完下意识地捂了捂小腹,侧开脸了。
李攸烨知道问不出个所以然,便安慰了她几句,抬头看到月已西斜,便打算离开了,临别前叮嘱说,“你安心在这里静养,朕不会让人来打扰你,缺什么就跟这儿的总管说。如果能把孩子生下来,朕还会有重赏。”
“你还会来吗?”曹妃忙问,“我……我是说,我一个人在这里,很闷。”
“朕会派些人来陪你,如果有空的话,朕也会过来听你吹曲。不过,最近是不可能了,朕要出宫一趟。”
“出宫?”
“是啊,去接个人回来。”
她虽然并未提那人的名字,曹妃却敏锐地觉察到她说的是谁,心中一时聚集了万千滋味,不甘道,“他们那般对你,你现在还对她念念不忘吗?”
“嗯?你说什么?”
“没什么。”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咬牙控制自己的情绪,蜷紧手指,目光一瞬间又化为平静,“我想起来了,那天晚上,宫里闹哄哄的,听说上官景赫来了宫里,还带了许多兵马,说是到宫里捉拿刺客。”没有错过李攸烨离去时眼中迸溅的凛凛寒意,那人嘴角勾起一抹冷淡的笑容,手上的叶子被一下一下扯成碎片,“不要怪我,上官凝,谁让你得到了不该属于你的东西。”
在瑞江以北,距离京城千里之遥的富阴县城,是上官氏族的祖居之地。那里至今还留存着许多上官氏的远房支脉,与京城上官府维持着表面上的宗族关系。上官家也在这里置备了大量的房产田产,以备将来解甲归田之用。上官凝被送来这里,转眼已过了一个多月,这一个多月京城发生的风云变幻,丝毫没有动摇这座县城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