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茹自觉退出房间,给她们带上门。李攸烨微微偏开视线,掩饰心里隐隐的不安,踟蹰了会儿,便踱至床前,坐下来,慢慢问,“好些了吗?”上官凝没有回应,目光微微下移,瞥向她手里的木匣,李攸烨沉默着打开,取出里面的卷轴,说,“这幅画我已经看过了,”顿了一下,“很抱歉,没有帮你达成愿望。”
“你不需要道歉。”上官凝突然侧开了脸,留给她一个冷冷的侧影,“我的愿望算得了什么,你有妻有女,可以为了她们不顾性命,我算什么?我不过是你们维系政权的一颗棋子,一个完完全全可有可无的外人,向我道歉?担当不起。”
李攸烨听着她的讽刺,心里很不是滋味,试着掰过她的肩膀,“凝儿。”却被挣着扭开,索性倾身到她面前来,看到那张半隐在烛光里的面容,发觉那熨光的一侧早已挂满泪水。心里一时悔愧无地,“对不起,我没有想伤害你。”
“可你已经伤害了!”上官凝转过脸来,瞳孔里塞满了隐忍的滚珠,“你的人生已经圆满了,而我呢,我对你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你还来找我做什么?!让我去看你和你的权姑娘双宿双栖,品尝你们如愿以偿的甜蜜附赠给我的苦楚?”终于,眼泪顺着脸颊一颗一颗落下,砸得李攸烨脑袋嗡嗡作响,无能为力的感觉蔓延全身,连给她拭泪的手也失去了伸出的勇气。
“我很对不起,虽然这没什么用,。”她的语气有点凌乱,像是自言自语,“我想你今晚应该不想看到我,正好,我那边还有点公事要处理,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说完疲惫地站起来,逃也似的退出了房门。直到那声砰得关门声响起,床上的人才苦笑着滑到枕头上,眼泪抑制不住奔涌而出,就好像永远永远没有尽头。
到了后半夜,李攸烨一个人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听到外面传来极细微的动静,下意识地爬起来,打开房门,就见那白衣素裹的人独自站在门外,怀里抱着画匣子,低着头像一只被雨水打湿羽翼的蝴蝶。
李攸烨将她抱到床上,爬上来与她面对面躺下,她的肩膀微微瑟缩着,竭尽全力的收拢着自己。李攸烨将她的手拿过来,捂在掌心里暖着,问,“在外面多久了,怎么不敲门?”
她不说话。“我要是不开门,你是不是就打算在外面站一晚上?”
她摇了摇头,贴身挨了过来,“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怕你不要我了。”沙哑的嗓音里夹着难以言状的委屈和恐惧,手紧紧攥着李攸烨的前襟,好像她随时都能凭空消失。李攸烨听了鼻子一阵酸涩,捧起她的脸,“凝儿,你看着我,我怎么会不要你?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是那个要陪我走完一生的人,我怎么会抛下你呢?”
“是吗,永远都是吗?”
“是,永远都是。”李攸烨摩挲着她的脸颊,“我知道,是我让你难过了,给我个机会,让我补偿你,好不好?”她哭得更凶,仿佛有诉不尽的委屈,李攸烨叹了口气,把木匣从她怀里抽出来,搁在一边,伸到后面轻轻拍着她的背,低声安慰着。她实在是太累了,过了一会儿,就昏昏沉沉地进入睡眠。次日醒来时已接近正午,吃着对面人喂过来的粥,心里还在恍惚昨晚上的事。李攸烨见碗空了,笑说,“看来今天的粥要比昨个的香,还想吃吗?”上官凝这才觉出一阵饱腹感,摇摇头不肯吃了。李攸烨笑着把碗放下,拿出锦帕给她擦了擦嘴,“等你身子好些了,我便带你回宫,嗯?”
“嗯。”李攸烨这次到富阳来,也有意考察一下民情,嘱咐她好生休息,带了几个人便出去巡视了。她刚一离开,素茹就跳到上官凝面前,笑说,“小姐这回儿满意了吧,皇上这次千里迢迢来找小姐,可真是把小姐放在心窝窝里疼的。”上官凝羞恼地打了她一下,“你还说。”心里却前所未有的喜悦。过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什么,便问她,“这里的人都没事吧?”
“嗯,小姐是问景将军他们吗?这我倒没怎么注意,您等会儿,我这就出去打听下。”
傍晚时候,李攸烨忧心忡忡地返回,先在正厅里听取了几个随行臣子对富阳以及周边郡县现行状况的意见,简单做了一些安排,而后调整了心绪朝上官凝房中走去。上官凝知道她回来了,早叫素茹在房里置备了饭食,等她过来。李攸烨自己没什么胃口,只吃了一点,倒是频频给她夹菜,要她养好身子。饭毕就扶着她到院里走动。
二人心照不宣地在院里徘徊到月华初上,树梢随着微风摆动,一排排屋檐高低起伏,为墨蓝的天空勾勒出宁静悠远的气息。这就是曾经无数次萦绕在上官凝脑海中的画面,“月到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没有国恨家仇,没有世事纷扰,只是简单的两个人,一段白首不离的默契与真心。
“该回去了。”李攸烨怕她累了,就催她回房休息,上官凝却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了,也拉她坐下来。李攸烨无奈只好再陪她呆会儿。上官凝静静地靠着她的肩膀,此时她们所处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天上的弯月。
“你知道吗?你不在的这段日子,我每天都在幻想这一天的到来,能够再见到你,和你说话,聊天,散步,一起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