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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发去写生的那天,我的心跳如擂,就好像母亲去世的那个晚上,有个声音告诉我,去把那尊雕塑带走。于是我就那么做了。”
  “做……什么?”藤丸立香迟疑道。
  “我将它放进了海里。”艾琳说道。
  那平静的声音里仿佛有某种力量在鼓动,令藤丸立香的喉咙产生一种被水淹没的紧涩感,那种反胃的感觉卷土重来。
  藤丸立香的呼吸快了起来,在她的视线里,乌黑的云层淋下一片雨,海面波涛翻涌,浪花拍打在黑色的礁石上,声音巨大。
  艾琳的嗓音伴随着一道惊悚的闪电一齐落下:“——然后我的族群找到我,迎接我,欢迎我成为它们之中的一员。”
  艾琳不徐不疾,“我现在有足够的时间,看着罗榭无望地挣扎,看着他的傲慢被踩碎,尊严被践踏。从前他学不会的那些,我能让他慢慢学会。我只恨他,要他血债血偿,施于我母亲的,我要同等地还给他。那样卑贱的父,我宁可丢弃他的血脉,用那些血用来诅咒他。”
  “永远、永远,忍受灵魂被割裂的痛苦。”
  雷声轰隆而来,仿佛连地面也在跟着震动。
  藤丸立香在窗前打了个寒颤,针扎入毛孔般的颤栗叫她一怔。
  艾琳温和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找上你吗?勇者小姐。”
  藤丸立香都没听见自己张嘴的声音,问句就好像鱼嘴里吐出来的一个泡泡,顺着水漂上去,然后无声无息地破了:“为什么?”
  “我在你的身上闻见了令我的血脉颤抖的气味。”
  艾琳在电话那头模糊地笑了一声,笑声轻悠悠的,像是荡出了宇宙,变成了幽灵:“在我的少年时期,曾见过几位与你有相同气息的人。他们来到弗彻镇调查,询问旧事,挖掘故物,打探秘密,怀揣着一种期望能够消灭一切黑暗的正义理念。很可惜,他们都被菲尼克斯杀死了。我在见到你的第一眼就知道,立香,你是属于那类人的。”
  第44章 混沌脑 act 3. scene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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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类人。
  描述被笼统地归结, 更遑论藤丸立香是位来自异世界的‘勇者’,严格来说,她与这个世界中的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但她却意外地能够理解艾琳说的是什么意思。
  马里科·拉曼也是这类人,43号喜欢招收的侦探类型。这个世界上不止一个人了解过那些异星邪神, 并为抵抗对方而付出代价。
  藤丸立香问道:“谁是菲尼克斯?”
  “弗彻镇的教堂主教, 你会见到他的。”艾琳回答。
  “教堂……”藤丸立香顿了顿, 侧过头去看地上躺着的那两人, 沉默了两秒后说道:“我们在找证据的时候遇到了另一伙人。他们穿着教堂的祭衣,好像在帮罗榭找证物。”
  艾琳又笑了一声:“看来他果然和菲尼克斯搭上了关系。”
  “你知道教会帮罗榭掩藏了杀人的事实?”
  “猜的,这不难猜。”艾琳淡淡道:“能够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帮罗榭在死因上做手脚的人不多,如果将范围缩小到镇子, 那就更少了。”
  藤丸立香忍不住问她:“菲尼克斯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个骗子。”
  艾琳说, “我出生的时候他就在镇子里了。相信你也看到了, 这镇子有时候怪怪的。没办法, 它距离大海太近了,离我的同族也太近了, 不免受到一些影响。弗彻镇曾经被清洗过一次,伤亡惨重。”
  藤丸立香想起了在来的路上提姆说的那些话,“你是说1927年的大火?”
  似乎有些意外藤丸立香会知道这些,艾琳的语调稍微上扬了点,说道:“是, 但其实没有什么大火。那是一场屠杀,一场试图将秘密全部都封藏进地底的谋杀。你知道的, 人类很擅长做这些, 比方说那些由胜利者撰写的史书, 谁让死人是不会说话的。只要时间一久, 前尘往事都散尽, 谁也不会记得了。”
  “屠杀的是……你的同族?”他们身上的血脉或许过于奇特。
  艾琳呼出一口气,她好像打开了窗户,隐隐有风声从通讯口的位置传来,声音听上去遥远又空灵:“人类天生就存在偏见和攻击性,惯会区分同类与异类。最直观的就体现在外表上,恰巧,我的同族们在某些方面和他们很不相似,这种不相似就注定了会被驱逐。死亡的代价是惨烈的,毕竟我们本能永生,为了不重蹈覆辙,妥协是唯一的办法。”
  “他们回到了海里?”藤丸立香顺着她的话说下去,“但你的母亲……”
  “屠杀源于仇恨和恐惧,恐惧不单单只是因为外表的不同,”艾琳说道:“我对我的同族并没有太大的归属感,立香,毕竟我曾经也是人类,永恒的生命不值得我为此着迷,宗教在我看来也不过是某种巩固权势的手段。”
  艾琳顿了顿,语气变得柔和了一些:“但我的母亲值得我放弃人性为她讨回公道。
  “我知道我的同族们曾经对人类做过什么,这一点无可辩驳。来自海底的种族为了供奉自己的信仰,选择和人类通婚,生下像我这样的混血,我们通常会平安无事地长大,与旁人无异,直到某个时间点,远古的血脉催促着我们醒来,然后叫我们远离陆地,回到海底,那些血脉会令人畸变——人类是这么称呼的,虽然在我看来皮囊终归只是皮囊——大屠杀之后,我的同族们要么死在这里,要么回归了深海。只有一些,极少部分……血脉没有觉醒的,还能够被称之为人的人,生活在陆地上。我的母亲就是其中一员。很好笑的一点在于,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都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毕竟我的母亲是在福利院里长大的,收养她的父母只是两个友善的普通人。甚至罗榭知道这件事要远远早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