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能有几次这样的机会。
以旁观者的角度,参加自己的葬礼?
秦禹苍排在等待追悼的人群尾端,脑子里忽然冒出这样的问题。当作为旁观者,来看待这场时隔了三年后的葬礼,显得莫名有些荒诞。
他从未有这样强烈的感受。
秦骥已经物理死亡,而他存在于秦禹苍的身体内,甚至不知道如何界定自己的存在。他醒来便拥有了秦禹苍所有的记忆,像是两个灵魂交叠在了一起。
秦禹苍的身体在他的意志影响下,配合的产生了许多响应。秦禹苍拥有非常聪明的大脑,为他所有的决策提供了极强大的思考能力。
他渐渐有了一个问题——
在他影响秦禹苍身体的时候,是否在某些没有察觉的地方,他已经逐渐被秦禹苍的灵魂通化影响,融合在了一起?
究竟是他成为了秦禹苍?
还是秦禹苍吞噬了他?
“阿苍?”身后的秦瑞拍了拍他的肩膀,“脸色怎么这么苍白?”
秦禹苍回神:“我没事。走吧,轮到我们进去了。”
夏泽笙此时站在秦家人一旁,在人们献上鲜花后,感谢每一位前来的人。那些来追悼的人中,有许多老熟人,也有许多生面孔。
很多人握住他的手,说一句:“节哀。”
还有些人会对他说些感谢的话。
“我曾受过秦骥先生的提携,我的公司当年如果不是因为秦先生的注资,现在已经倒闭了。”
“秦骥先生帮助过我,我在大学时的项目,不被看好,是他给予了资金。”
“在我经济困难的时候,秦骥先生提供过借款。”
再然后来的是骐骥集团跟着秦骥打天下的几位元老,他们更情真意切一些,握住夏泽笙的手,便已经泣不成声。
还有何甄、蒋一鸿、夏泰和……
不管是否真心实意,在这一刻,善意总归是汇总起来,妄图安抚这位孤独的未亡人。他表现得是那么的坚强,秦家人都落泪的时候,秦如南已经哭晕几次过去的时候,他背依然笔直,面容平静而肃穆的回应每一份追思。
说上一句“谢谢”。
他麻木的说着谢谢,直到握住了一只温暖干燥的手,他抬头,是秦禹苍。
“明天早晨你有空吗?”秦禹苍问他,说出了一句十分不合氛围的话。
夏泽笙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有什么事吗?”
“约你去民政局登记结婚。”秦禹苍说。
他说的话,突兀的打断了所有在这个追悼仪式上的情绪,听起来有点荒诞,又理所当然的显得郑重其事。
夏泽笙看了一眼在鲜花簇拥中被人们悼念的“秦骥”,回头看向这个在追悼会上求婚的年轻人。
“好。”他说。
追悼会结束的时候,人们便都纷纷散去了。
只剩下秦家人和夏泽笙带着那个只装了衣服的空匣子上山。秦禹苍看了看时间准备跟梁丘鹤与童昊离开,往停车场去的路上,遇见了夏泰和。
“我明天跟夏泽笙领证。”他说,“然后就带回我自己家了。”
也许是因为秦禹苍给他赚到了很大一笔钱的原因,夏泰和显得很和蔼,拍了拍他的肩膀:“年轻人就是有行动力。好。”
周围人并不少,听到这个话的人也很多。
看到夏泰和拍他肩膀的人也不少。
人们窃窃私语,想要一探究竟。
很快“秦禹苍”这个名字,就飘入了不少人的耳朵,很快,他与夏泽笙即将结婚的消息,便扩散开来。
秦禹苍要达到的效果达到了,他于是走到自己的二手观途旁边。
下了一上午的雨,终于停了。
他回头去看。
远处山路上,埋葬了秦骥的人们已经开始下山,夏泽笙走在最后,一个人孤零零的,似乎察觉了他的视线,于是停下来看他。
太阳出来了,天边出现了一道隐约的彩虹。
困惑秦禹苍很久的问题,似乎也有了一些答案。
秦骥终于死亡了,很快会消失在所有人的记忆里,人们不会再随意谈论起这个人,即便他曾经叱咤风云过。
如今活下来的人,无论是谁在影响谁,都只有一个身份。
叫做秦禹苍。
正月十七日清晨。
夏泽笙被闹钟叫醒,手机上提示着今天唯一的日程——结婚。他简单的洗漱完毕,按照平时的习惯,穿上灰黑色系的西装,带好手表。
接着收拾了一下屋子里的物品,然后便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一路没有遇到旁人,在这么重要的日子,甚至也没有看见夏泰和。
平时戒备森严的保安系统,如今像是失灵了,他走出夏家畅通无阻。以至于他回头去看夏家合上的大门的时候,产生了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他在路边等了大概七分钟,秦禹苍那辆熟悉的二手途观就开了过来,停在他的面前——明明已经赚了好几个亿,车依旧没换。
夏泽笙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上去,看向秦禹苍。
秦禹苍今天似乎有特别收拾过,面容显得更精致一些,连发型都恰到好处,身上木质香的香水味,更是与他一身深蓝色西装搭配得宜。
在他打量秦禹苍的时候,秦禹苍也扫了他一身黑色西装搭配一眼,迅速的皱起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