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和张阿公是老朋友。”顾琉璃道。
哦,是的,她倒是忘记了。
顾琉璃笑着说:“张阿公在主厅。”
林雾说了谢谢,迈步往前走,顾琉璃跟在她身后,穿过花团锦簇的院子,便来到别墅的主厅。
张阿公八十大寿,穿着一身红色马褂,杵着拐杖坐在黄花梨木的椅子上,笑意盈盈地看着来祝寿的宾客。
林雾走上前,说了几句吉祥话,送上精心挑选的礼物:“信心斋新开的一块冰种翡翠,怕您脖子上勒着难受,做了块把件给您盘着玩。”
冰种翡翠,虽然不敌玻璃种,也是价值连城的东西,大料用来掏镯子,边角料一般做些戒面挂坠,要做把件,体积定然要大,属实浪费料子。
话虽如此,谁家也不缺这些贵重珠宝,张阿公打开盒子,见里面躺着一只胖乎乎的貔貅瑞兽,雕工细腻,惟妙惟肖,主打一个可爱敦厚,当时便十分喜爱:“多谢林孙女儿了,你爸爸可好?”
“还和往常一样。”
“也要看开些,他这病我们中医用处不大,不怕孙女儿笑话。”
林雾垂下眼睛:“您言重了,您有心记挂着家父,已经是小辈的荣幸。”
张阿公把小貔貅的盖子盖上,又摸了摸盒子,很明显的喜爱。
“有什么用得着的尽管来找我,老夫这口气还在,你们这些孩子,每日吃得也不干净,生活也乱七八糟的,有些事情也不节制,哦,对,我听杨屿说了,你这边是女女之事,可有什么身体不利落之处,可告知老夫,老夫治女子之症乃一绝,想当年……”
林雾:…
她赶紧找个借口走开了。
她和杨屿从小一起长大,小时候便总来张阿公家里,闻着那些药味,听他讲那些奇怪病人的趣事,她送礼物本就是为了祝寿,又不是真的为了什么,女女之事不节制之类的。
她哪里就不节制了,她现在节制得很。
想想这也并不是什么好炫耀的,反叫她觉得烦躁,离开主厅,便去找杨屿,杨屿周围也围了不少人,见林雾来了更是热闹,恭维之声不绝于耳。
林雾随便坐了,看她们聊天,等着吃饭。
“林教授!”
顾琉璃像是永远充满活力,眼睛永远都亮晶晶的:“你要不要去见见我外公?”
林雾仔细想想,道:“刚刚应该见过了。”
张阿公身旁坐着的老人,应该就是陈凤岩,她当时只是去送了个寿礼,也没太在意旁边的老头。如今想来须发皆白,倒真有一副艺术大家的做派。
“刚刚的不算,这次正式带你去。”她兴奋地一下子抓住林雾的手腕:“你跟我来。”
林雾跟她去了,女孩子太热情,她不便甩开她的手。
再回到前厅,张阿公见她又回来,刚要笑盈盈地问她可是有什么女女之间不节制又不好意思说的事需要他请个脉什么的,就见顾家那漂亮丫头高高兴兴地拉着人,带到陈凤岩面前。
“外公,她就是林雾。”
陈凤岩的眼窝十分深邃,眼眸甚至有点发蓝,顾琉璃的眼睛倒和他有几分像,亮晶晶的,像是夜空里的星星。
陈凤岩摸摸自己的络腮胡:“刚刚见过了,算是仪态大方,一表人才的女娃。”
张阿公诶一声,不满道:“怎么能叫算,我们小雾从小就出类拔萃,如果不是人太任性,那妥妥的大家闺秀,不过这样也好,林家的独苗就该这样嚣张些,才不必迎合什么联姻。林雾啊,你的那什么,女朋友,还有你自己,也不用非要等有什么不舒服,阿公这就写个方子给你们,你没事儿多调理一下,你们女子之间应当不如男的那么不节制,不过是些补气血的方子,啊要小心按计量吃,别吃多了,吃多了也是受不住的……”
林雾:…
这老头,没完没了了还。
顾琉璃看林雾一眼,脸颊倒是先红了。
陈凤岩仔细端详了林雾,再看看自己外孙女这幅样子,轻轻舒了一口气。
人倒是不错,只是心不在琉璃身上,她若是非要吃这苦,无论成与不成,倒不算是坏事。
艺术家创作靠灵感,灵感靠情感的迸发,所以自古以来,艺术大家们都是对世间的情感格外敏感甚至神经质的那类人。在温室中养大的花朵是不会有什么至高的艺术领悟力的。
陈凤岩倒希望顾琉璃在感情里受些挫折,对她的事业有绝对的好处,作为外公,他又希望外孙女儿的情路顺遂,倒是自相矛盾得很。
来往宾客大多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事物繁忙,张阿公的寿宴中午一场,晚上一场,忙工作的吃完一场就自行方便。林雾是下午来的,天色暗下来之后,晚上的酒便喝得更加畅快。
肖恩来得晚,来了就要闹,年轻人们大多是从小长到大的情意,喝酒喝得肆无忌惮,林雾和杨屿拼酒喝多了,去院子里抽烟透气,喝了酒头脑会反应慢一些,等发现身边有个人的时候,才发现顾琉璃已经不知在她身边站了多久。
林雾问:“怎么不说话?”
“想等你抽完烟了再说,听人讲,抽烟的时候都会想事情的。”
林雾嗤笑一声:“瞎扯,抽烟的时候一般什么都不想,或者只是瘾犯了。”
浪漫过敏。
顾琉璃撇嘴,心里却动的厉害,看着林雾靠在栏杆上,衬衫的袖子撸起来,露出小臂清晰的肌肉线条,她的侧脸被一些发丝盖住,在夜风中偶尔会飘起,若隐若现挺直的鼻梁和薄唇,还有飘起的淡淡烟雾,把她整张脸衬得有些像是夜空里下凡的谪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