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问了些吃食起居方面的事,这苏卿宁哪儿还能记得,好在灵儿帮她答了。她百无聊赖,这厢正思忖着人道大夫开的药对畜生道有没有用,就听灵儿提醒了一句:“我们姑娘本是狐狸,大夫可别忘了。”
苏卿宁:“?”
她依稀记得人妖不相容的规矩,人道中人对畜生道的动物修炼成精这件事可忌讳得很,便被灵儿如此轻易地说了出来?
这大夫有些来头。
胡大夫让灵儿先出去等着,他提笔蘸墨,龙飞凤舞的药方上苏卿宁一个字也不认识。
“姑娘原先在青丘落下的毛病,最近可有见好?”他忽然问道。
苏卿宁哪里知道自己在老家有什么病症,胡编乱造免不了露馅,只含混应道:“嗯,还是老样子。”
他既知自己从青丘来,想必是从前给自己看过病?或者……
“姑娘,待我再诊一次。”
苏卿宁于是屏息凝神,奈何胡大夫衣袖上的药材味再次袭来,她从中发觉一点微妙的违和。
那是狐族身上特有的味道,让人……不太舒服。
难怪要用药材来掩盖。
苏卿宁想起自己房间里点的美人露,香气逼人,掩盖了楼里许多奇怪的气味。
但她自己身上似乎并没有这种味道,她将尾巴藏起来时,除了样貌好点,其余倒彻彻底底看不出与人类的分别。
“我瞧着姑娘的症状越发严重了,”胡大夫捋了捋胡子,尽管苏卿宁一眼瞧出那不过是粘上去的,“九尾得天独厚,有些不足之症也很正常。想必姑娘的家人一早就告诉了姑娘这病的治疗之法,姑娘既心中有数,我便不再多言了。”
他将方子留在桌上,提着药箱告辞出门。
灵儿回来拿了方子,找胡应然看去了。苏卿宁独自一狐坐在房间里,开始思考自己从娘胎里带出的不足之症怎么治,以及自己是不是快要死了。
也不怪胡大夫打哑谜让她猜,毕竟先天不足这种事,许多人都忌讳直接说出来。她自己肯定也是知道的,只是莫名其妙就给忘了。
苏卿宁觉得这真是怪哉。
早知方才该问问胡大夫,一觉睡醒突然不记得很多事了——这是什么病,该吃什么药?
她胡思乱想,忽地意识到胡大夫不还要给其他姐儿看病?这会儿肯定还没走。她不方便进其他姑娘的卧房,不如先去向妈妈说一声,让胡大夫再来给自己看看。
她如此想着,便推了门走出去。一路上思绪乱飞,没留神在走廊间撞到人。
“小心。”
——是个从未听过、却莫名有些耳熟的女声。
【📢作者有话说】
每一卷换一个名字成就达成……
26 ☪ 盈袖香
◎让人给逃掉了。◎
苏卿宁晕乎乎地还未抬头,第一反应是完了撞到客人了。
但这客人似乎不仅没生气,而且听声音……是个女人?
到风月楼来的男人不算少,女人可不太多。更何况这一层楼皆是伶人丫头们的卧房,什么人会误入此地?
刹那间苏卿宁福至心灵,嘴快过脑子:“你是新来的姐妹吗……”
她抬起头,就在这时撞进了女人的眼睛,不知怎的话到嘴边卡壳了一瞬,硬着头皮补上了后半句:“瞧着……面生得很。”
她揪着轻软的衣料没放手,说完有些心虚地移开了眼,也不知自己在迷糊个什么劲儿。
嗯……作为一只发育健康的狐狸,化作人形的她原本身量就高,就算穿着平底的绣花鞋,有时也难免比楼中客人高上几分。只是这位姐姐,端的比她还高上一截!
“姑娘,”她从这句低唤中听出几分无奈,对方似乎没生气,站在原地没动,“不如……先从我身上下来?”
意识到自己方才一直挂在女人身上并手指揪着对方腰带到那一刹那,苏卿宁想立刻改名换姓连夜逃回青丘。
双颊莫名开始发烫,在这紧要关头她想起了自己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衣的舞妓职业操守,从女人身上起开时顺势施礼:“是我冒犯了。”
“无碍,”女人扶她起身,二人再次四目相接,苏卿宁从她含笑的眼睛里捕捉到片刻疑窦,但那一闪而过的违和仿佛只是她的错觉,“你方才问我是否是‘新来的姐妹’,姑娘可是楼里的妹妹?”
苏卿宁下意识地就要承认,但奇怪的是,身体里似乎有另一道魂魄鬼使神差地促使她开口转了意思:“并非如此。”
她从中品出疏离的冷淡。
——分明是第一次见面。
还未等她琢磨明白这分冷淡从何而来,女人似乎也因她的否认愣了一下,但随即赔礼道:“是我唐突了,想必妹妹也同我一样,来这十里八乡闻名的风月楼买些新鲜脂粉首饰——可否请教妹妹芳名?”
这人还怪会给自己找理由。
这下苏卿宁连自己缘何至此都不用编了,这女人连同着她一起给解释了。她眼下只需解决新的问题,她有点拿不准。
好在那缕奇怪的魂魄没再作祟阻止她开口,她顺利地将名字说了出来:“苏卿宁。”
在女人乍然间奇怪起来的眼神下,苏卿宁欲盖弥彰地补了一句:“呃……不是风月楼舞妓的那个苏卿宁。”
她瞥见女人轻笑一声,突然觉得这人长得真好看,不是风月楼里的姐妹真真可惜了。听她说只是来买东西的,想必也不会长久停留于此,大抵只是外乡路过的旅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