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耍耍!”晏齐一掌拍在栏杆上,双目喷火地盯着下方的沈琦,恶狠狠道,“我都看不下去了,欺人太甚!”
申小甲将手中的辣卤牛肉塞进嘴里,快速嚼咽吞下,又咕咚咕咚地灌了一大口酒,用袖子抹了抹嘴,打了一个长长的酒嗝,“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辣卤牛肉不错,酒也不错,吃饱喝足了就该为主人家做点小事……”
拎着酒壶,翻身一跃,申小甲潇洒地从二楼飘下,谁知右脚触地时崴了一下,扑通一声,直直地摔了个四脚朝天,索性左手撑着脑袋,醉卧在大堂中央地板上,斜眼看向沈琦,指了指桌上堆积如山的金银珠宝,舔了舔嘴唇道,“兄弟,你方才说的可当真?若是我做出一首和你那三首差不多的,桌上那些东西全都归我?”
“君子一诺,当抵千金!”沈琦鄙夷地瞥了申小甲一眼,“只要你的本事够硬,桌上那些自然都是你的!”
“那就先行谢过兄弟了,正好最近手头紧……”
“当真这么自信?果真够硬?”
“硬不硬的,日后再说……我现在只想赶紧把桌上的那些宝贝装进我自己的口袋,然后拉着云桥姑娘的小手,一起坐在花丛里,四十五度仰望天空,看着月亮落下去,看着太阳爬上来,爱意东升西落,浪漫至死不渝!”
大堂内的寒士们看着服装怪异,头发怪异,言辞更加怪异的申小甲,不由地表情也怪异了起来,既有对申小甲挺身而出的欣赏,也有对申小甲出场方式的嗤笑,更有对申小甲那番言辞的迷茫。
楚云桥眼中泛起不一样的神采,撅着小嘴,饶有趣味地看着申小甲,很想问他一句,为什么是四十五度,就不能是一百三十五度吗?
沈琦注意到楚云桥的神情,登时妒火中烧,冷冷道,“既然你这么自信,咱们不妨加点赌注如何?”
申小甲抿了一口酒,挑了挑眉道,“你想加什么赌注?”
“你赢了,不仅是桌上的这些,我再另外给你黄金千两!”沈琦眼神阴毒道,“而若是我赢了,你也不止要跪下来叫我三声爷爷,我还要切下你的舌头拿回去喂狗!”
“一根舌头作价黄金千两,倒也公平……”申小甲从地上翻身而起,走到桌子旁边,拿起狼毫笔,用肩膀轻轻撞了撞旁边的沈琦,双眼微眯,耸了耸鼻子道,“那么……诗狂兄弟,麻烦挪个位置,小爷我也来龙飞凤舞一把!”
正在这时,一直静静独自饮酒的师堰忽地站起身来,端着一碗酒走到申小甲面前,脸上满是和煦的笑意,递酒的右手却是暗中蓄劲,五指成勾,指尖透着某种古怪的阴寒之气,“诗酒趁年华……小兄弟,我看你壶中已无半滴酒,这一碗便赠与你,让你能喝个尽兴,写个尽兴!”
第三十三章 潦草卒马行
呵呵。
申小甲看着师堰递过来的那晚酒,还有那一只暗藏杀机的手,瘪了瘪嘴,吐出了上辈子最喜欢用的两个字。
高兴的时候,可以用呵呵表达真诚的喜悦;难过的时候,可以用呵呵掩饰低落;想要讥讽某人的时候,可以用呵呵完美地吐露内心的鄙视。
没有哪个拟声词像呵呵这样博大精深了。
申小甲对师堰吐出的呵呵,自然是无限鄙视的呵呵,在自己那个年代,也有像师堰这样的人物,自己没能力也见不得别人好,往往喜欢在背后使绊子,搞得大家都过不好,这样他的心理才会平衡。
面前这一碗酒便是师堰给申小甲下的绊子,倘若申小甲接不住这一碗酒,便会锐气大挫,气势一堕,自然也就很难写出佳作。
师堰见申小甲竟没有拒绝自己这碗酒,以为是申小甲没有看出这一手的门道,冷笑一声,在酒碗将要递至申小甲手里时,右掌沿着碗边滑向申小甲的左手,指勾一缩,似是一条张着獠牙的毒蛇猛地闭口咬下。
立、挡、并、顶,冲、跳、飞、挂!
掌出数道暗影,竟是与棋盘上的路数相同。
弹落八子。
弹落八指。
申小甲深吸一口气,脑中忽地浮现出老曲那一夜庭中拈花的情景,右手捏着的狼毫笔,笔杆上端直直地对着师堰的眼睛,左手迎向师堰的八指,或撩,或拨,或拆,或点,驱散八道暗影,稳稳地捏着酒碗的另一边,洒然笑道,“客气客气,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否则别人以为我敬酒不吃,想吃罚酒呢!哈哈哈!”
师堰皱了皱眉,瞥了一眼那支似乎下一刻便要冲向自己眼珠子的狼毫笔,悻悻地收回右手,保持着脸上的笑容,故作和善道,“不必客气!都是朋友嘛,昨日老江带我游览府衙,远远地望了小兄弟一眼,便已是一见如故……”
“老江?江捕头?”申小甲上下打量师堰一番,装作才醒悟过来的模样,“噢!我想起来了,你就是昨天在府衙吐个不停的体虚朋友?怎么样?身子好些了吗?”
师堰用眼睛余光瞄了一下四周暗暗低笑的寒士,轻咳一声,面不改色道,“有劳小兄弟挂心了,我只是有些水土不服而已,现在已经好多了,弄死几个不开眼的傻缺轻轻松松。”
“欸,不要总是打打杀杀的,而且你当着我的面说弄死这个弄死那个的,是不是不大妥当,毕竟我还是捕快呢,这样咱俩还怎么做朋友?”
“小兄弟若真是能敞开心扉做朋友就好了……没想到啊,老江都不知道你还会武功,藏得深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