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我总结的宗门事务处理经验,仙宗的活动章程都在其中,包括其他势力来访应该怎样安排、势力间的人际关系、哪些势力之间有仇不能安排在一起、哪些势力可以试图交好……”。
他的话没有说完。
因为毕盈盈开始哭了。
余昭里以为她是被这些东西吓到了,心里的愧疚顿时又多了几分,他沉默片刻,却再也无法像以前那样去安慰她,只能低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毕盈盈却哭的更大声了。
她终于明白过去的余昭里到底面对着怎样可怕的东西。
她从小就喜欢缠着余昭里,可她有时候又很不喜欢余昭里。
其他师兄总是喜欢带她到凡世到修真界中的各种地方游玩,给她带各种各样的礼物买各种各样的吃的,只有余昭里从来没有过。
他总是很忙,所有关于余昭里的记忆中他都是在忙,毕盈盈记得自己有一次因为什么事情单方面和余昭里闹了脾气,她本来等着余昭里过来哄她的,却没想到等了好几天也没见到人影。
毕盈盈越想越气,干脆偷了毕元洲的禁制令牌悄悄翻进了余昭里的书房中,当年到底是因为什么闹脾气她已经记不清了,却只记得……宽大的书房中一只将要烧到尽头的红烛,还有半趴在桌面上用手按着额角努力提神、眼下满是漆黑的余昭里。
以及堆满了整个桌面,是那时候的毕盈盈几倍高的未处理的玉简。
那年的余昭里才多大啊?
他接下首席师兄位置的时候又有多大?
如今的她能得到余昭里总结的所有东西,当年又有谁给余昭里分析这些呢?
爹爹心里只有炼丹,宗门的长老只等着看余昭里的笑话,毕数死后云华仙宗就是一团乱麻,余昭里是怎么摔着跟头一点一点将这些事务理的井井有条的呢?
那时候的余昭里甚至连长老都认不全。
她隐约听到了余昭里的道歉,哭的更厉害了,连脸上的脂粉都花成了一团。
“不、不要道歉,”她甚至打了个哭嗝。
余昭里找了块手帕递给她。
毕盈盈抬起头,眼前的余昭里似乎和当年她偷偷见到的没有一点改变,本应明亮的眼睛中满是疲惫,眼睛周围是不知熬了多少夜才泛起的黑眼圈。
自始自终,这都不是余昭里应该肩负的东西。
而她的父亲只躲在自己的丹房之中,只会在他出错时出来责骂惩罚。
“阿、阿昭哥哥不要道歉。”她努力把眼泪止住。
“阿昭哥哥终于要有自己的生活了,我为阿昭哥哥开心。”
以后他可以像宗门中的每一位弟子一样,可以随意去凡间游玩、可以肆意去秘境中历练、不用再时时刻刻被拘束在穹远峰上、不用连难得出一次门都要时刻紧绷着精神照顾一同出来的每一位弟子。
想到这里她终于不哭了,甚至开始发自肺腑地为余昭里高兴了起来。
“就算阿昭哥哥以后不在穹远峰上了,你也永远是我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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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元洲的势力根本无法阻止余昭里。
在努力了数日后,毕元洲终于明白了这件事情。
他不得不行使自己的权力,拿出宗主令牌召开了他坐上这个位置后的第一届仙宗大会。
整个仙宗几乎所有拥有实权的长老都到了此处,除此之外还有穹远峰上的一众弟子,连那些在外历练的余昭里的师弟们都被一连数道加急传讯给召了回来,空空荡荡的议事大厅难得被人群坐满。
余昭里面色坦然地站在大厅的正中央,毫无畏惧地接受着来自所有人的视线打量,仿佛在接受什么审判一般。
这是仙宗五千年来都未曾发生过的大事,几乎所有有资格参会的长老都专门到场了,只是燕徊却是不在的——毕元洲没这个胆子去通知他,仙宗中也没有人能联系上他。
宁华倒是也有燕眠初的传讯玉符,但他是傻了才会去告诉燕徊。
毕元洲的脸色是从未有过的阴沉。
余昭里从小就会看人脸色,以前他的胆子极小,毕元洲稍稍冷上一点他都能惴惴不安上许久。后来他一点一点慢慢长大,手里握着的东西也越来越多,不知从何时起毕元洲这座曾在他心中高不可攀的山峰也变得不过如此,面对着对方的责骂时他甚至还有闲心去品评毕元洲今日的衣着配饰。
他想摸摸胸口挂着的铜钱,但考虑到如今正被这许多人目光灼灼地盯着,只能无奈地按捺下涌起的冲动。
毕盈盈和回雪一左一右地站在毕元洲的身后,看向他的目光都有些担忧。
小姑娘今日没戴往常最喜欢的步摇,她总是喜欢在头上插满各式各样的东西,走起路来叮叮当当的仿佛一朵盛开的花朵。
她只是学着余昭里的样子将头发高高地束在了脑后,发间只插了一根简简单单的玉簪,眼睛还有些肿胀,与余昭里的视线对上时冲他露出了个大大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