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昭里不想听了。
他看了自己这边的人一眼,立刻有长老站了出来:“元洲啊,消消气。”
“小余这些年来为仙宗付出了多少我们大家都有目共睹,元洲啊,你好好想想,你有多久没有过问过他的修为进展、他的生活状况、有多久没有了解过他的困境迷茫了?”
师父这个词不是随便说说的,不是往牌子上加个名字就能了事的。
这里是修真界,是一旦拜师就将一生绑定在一起、是要在天道那里做过验证的。
大多数修者都不会收年纪太大的孩子,少年总是有着各种各样的想法容易产生其他的心思。他们更喜欢去寻找那些还未彻底长开、心智还没成熟的小家伙们,一点一点将这些白纸教导出自己喜欢的颜色。
而孩子成长为少年青年总是需要经历太多的挫折门槛,有的来自于外界,有的则来自于心灵。
他们要用自己的人生经验去引导这些孩子,帮助他们成长为一个真正的值得被依靠的大人,为他们拨开迷雾指引出一条前进的方向,师父的“父”字正是如此。
毕元洲哑然。
正如他说余昭里将一切抛下要离开穹远峰是不负责任的表现一般,他自己又……何曾尽过身为人师的责任?
他又有什么资格去说别人呢?
毕元洲沉默了,长老便继续趁热打铁,“既然这件事情僵持在了这里,不如由我这个老家伙做主、由历任祖师的魂灵做个见证,在场全部拥有云纹身份令牌的长老对此事投票,以票数定结果,你看如何?”
大家都是长老,可长老与长老之间也有地位差异,云纹令牌可调动的权限仅次于宗主,被燕徊撸掉的三名前执法长老就是云纹令牌的拥有者。
否则宁华不会费那么大的心思去拉拢他们。
宁华站在毕元洲的身后,一时间竟然有些恍然。
——前世,他也是通过这个方式票选掉余昭里的首席之位的。
没想到兜兜转转重来一世,他竟然又经历了一次这样的现场,同样是让诸位长老投票选择,同样是要将余昭里从那个位置上给驱逐下来。
可起因经过却截然不同了。
他的脑中反反复复地循环着一句话。
——是余昭里主动不要这个位置的。
是余昭里主动放弃了他求而不得机关算尽的东西。
他心里堵塞的厉害,突然觉得这个首席的位置似乎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
说话的老头在仙宗中极有威望,甚至毕数都是他看着长大的,至今也有上千岁的年龄了,平日里一直隐居在宗门后的一座平平无奇的山峰之中不问世事,毕元洲没想到他竟然也会掺合到这件事中。
燕徊不在,他就是仙宗当中说话最有分量的存在。
“可仙宗历史上从未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过!”毕元洲气道。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所有事情都有个第一次。”老头目光沉沉看了他一眼。
毕元洲安静了。
那位长老无比自然地主导了议事厅中的话事权,他的视线扫了一圈在场的修者长老:“云纹长老一共来了三十七位,宗主也算一票,共算三十八位,老头子我就不掺合投票了,在旁给你们计数吧。”
“投票共计两轮,第一轮是阿昭的首席位置应不应该换下,第二轮是盈盈这丫头能不能成为云华的大师姐,开始吧。”
他这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已经把第二轮毕盈盈的投票提到众人的面前了,完全没有考虑投票结果是不同意余昭里离开这种事情。
毕元洲也听明白了,险些又将新换上的茶杯甩了出去。
好在他顾及着老长老强行忍下了。
投票的结果完全没有意外。
只是出乎余昭里的意料,最终站在他这边的长老数量甚至比预计的多出了好几名,对比毕元洲那边的票数……显得他格外可怜。
倒是毕盈盈这里艰难了一些,毕盈盈的娇纵形象深入人心,绝大多数长老都严重怀疑她能否接下这个位置,但余昭里之前说的那些事例又确确实实在他们眼前发生被他们看在眼里……
虽然大多数长老都对毕盈盈持有怀疑态度,但余昭里说的话总不会有错,他们相信余昭里会将一切都安排妥当,他不会将仙宗随手交到不靠谱的人手里。
最终毕盈盈以两票之差险险通过,这些票数还绝大多数都是长老们看在余昭里的面子上给她投的。
毕元洲脸色铁青。
“既然如此,还请宗主请出玉牒……划我姓名,上告天道。”余昭里波澜不惊。
他这幅平淡无波处变不惊喜怒不形于色的样子又引来了不少长老的侧目,一众长老纷纷在心底摇头,唉,多好的苗子啊,怎么就……唉。
毕元洲剧烈起伏的胸口终于平复了下来。
他冷笑一声:“好。”
玉牒就和凡人的家谱一样,只是上面承载了部分天道意志,毕元洲抬手,银白的玉牒便悬浮在了他的掌心,只是毕元洲却并未将其打开,而是看着余昭里扬声道:“云华仙宗所有的内门弟子都有自己的归属峰,我仙宗内门,不收没有归处的飘零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