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眠初看了看时间,终于站起了身回院去叫小余。
小余已经在屋中等了他好一段时间了,自他来到北境至今就没怎么离开过这间院子,更不用说是和喜欢的人一同出门逛街了,这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翻来覆去在床上滚了好几圈。
他早早就将自己收拾完毕,等了许久却仍旧不见燕王的身影,他垂着眸子安静地看着房门的方向,正犹豫着要不要出门去找人问问时刚好等来了燕眠初的身影。
这个世界的小余总给人一种格外脆弱无辜的感觉,像幼鹿像白兔像任何没有攻击性的小动物,圆圆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刚刚走进屋里的燕眠初,下唇也因为紧张焦躁在不自觉间被他咬的通红。
阳光透过大开的房门在地上匡出一片明亮的区域,燕眠初正站在门口的位置弯眸看他,过于明亮的光线下隐约可见空中的浮尘。小余的脚步顿了顿,想扑向燕眠初的方向,又像是畏惧阳光一样犹豫着没能挪动步子。
阳光与阴影在他们之间绘出了道泾渭分明的分界线。
燕眠初等了一会儿,似是在观察小余身上的衣物。
除了极少数的个别例外,大多北境人都不会选择过于明艳炽烈的红,他们的服饰更加偏向于赭红锈红一类的颜色,右衽大襟长袍长袖,衣角领口一圈厚重的毛边。北境人的身上常常有许多繁复的装饰,就像那尔图的脖子上挂着一串从不离身的猛兽尖牙、那尔勒苏的蜜蜡珊瑚编织长穗等等。
小余的身上却非常简单,全身上下都干干净净的看上去朴素极了。
燕眠初觉得自己有必要再给他多添置一些东西。
他冲着小余招了招手,就见少年有些迷茫地朝着他的方向微靠了几步,燕眠初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将人用力地向自己的方向一扯,转眼间小余就被他拽出阴影拽到了他的身前与他一同站在阳光之中。
小余像是被他给吓到了,下意识地条件反射就要挣扎,不过手才刚刚抬起就意识到了现在的处境,故又冷静下来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任由燕眠初打量。纤长浓密的睫毛在阳光下投下了片小小的阴影,像把小扇子般不安地轻轻颤动着。
冬日午后的阳光并不炽热,沐浴在阳光之下只会让他觉得明媚温暖,像是在赭红的衣袍外面罩了层微光织成的大衣。他常年体虚又曾身负剧毒,即便来到北境经过了极为精心的调养但却还是身形瘦削手腕纤细,燕眠初的手背轻轻划过小余的脸颊,那一瞬间小余甚至觉得他是想抬手摸摸自己的脸——他在生出这个想法的一刹那心脏便开始狂跳起来,可惜最终……燕眠初只是捻了捻他衣服的厚度。
燕王似乎对这身外表美丽的袍子的御寒能力有些怀疑,转眼小余又被塞进了件宽大的皮质大氅之中从头到脚都被裹了个严严实实,那些暗戳戳的全是小心思的衣料花纹配饰等等全部都被厚重的狐裘掩盖,外人一点都看不到了。
小余只能气鼓鼓地盯着颈侧的绒毛看。
燕眠初握着他的手,与他一同向外面走。
“商会摊位上货物最多最全的时间通常在下午,日头还未落下但天色已经稍显昏暗的时候”,他轻声给小余解释着:“有些部落提前就联系好了买方,东西根本不会往摊位上摆,毕竟那才是他们交易的大头。”
“但货物总不可能都被包下,剩下的那些才会被他们搬到摊位上对散户售卖,毕竟草原广袤过来一趟并不容易,应该是没几个人愿意把自己千里迢迢搬来的东西再原样带回的。”
小余似懂非懂地点头。
他其实并不愚钝,余昭里哪怕是被切成了几万片也还是能孤身扛起那么大势力的余昭里,他这一世只是碍于生活环境思维并没有前两世灵活,但燕眠初却很乐于将这些东西一点一点教授给他。
“教授”这词不太准确,很多时候只是他讲给小余、小余再自己慢慢从各角度思考原因和理由罢了。
起先小余的每一步都走的格外谨慎,不过燕眠初的手一直都紧抓着他,这种对旁人来说颇有些束缚意味的举动在小余眼中却变成了格外安心的保障,于是他高悬着的心又稍稍放松了些。
——可惜他没来得及放松多久,转眼之间又紧绷起来了。
燕王的住处自然是整个部落当中的黄金地带,周围有不少同样居住在附近的北境居民,更何况他们走的是部落当中最宽敞的那条道路,刚出院子不远小余便看到了其他途经此处的北境居民。
小余对绝大多数北境人来说都是全然陌生的面孔,不过这位“公主”的存在倒是人尽皆知,那几个北境人原本正聚在一处随意地闲聊着什么,视线随意一扫便看到了一身红色的少年。
那人明显地愣了一下,小余在视线与他对上的瞬间便如同被人踩到了尾巴般骤然窜到了燕眠初的身后,速度甚至快出了残影连燕王的好眼力都没能成功捕捉。
“……@*w王。”几人肃穆了神色,在燕王视线轻飘飘地扫过时也跟着神情严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