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剩两间铺子,我们动作快些,未时便能回去了。”余渔看向燕金。
小金点了点头, 回身和身后的两个护卫交待了几句。
这段时间下来余渔已经很清楚燕家在镇上的产业了,虽说这些铺子的管事都是燕家培养多年的值得信任的心腹,但身为主家也不能真的撒手扔下不管不问了,燕家人时不时地便会去各间铺子里走上一圈,倒是每次都能发现不少看起来并不起眼的问题。
余渔看了看天色, 又拢了拢身上的衣袍:“怎么觉得又冷了不少?”
明明已经过了立夏,温度却并没有随之升高,反倒是一场接着一场的春雨连绵不断下个不停。雨势并不算大, 细细密密地连成了片,针刺一般在手臂上扎出无数个小小的水珠, 不至于到需要撑伞的程度,却也无端惹得人心烦意乱。
“往年也是这个样子吗?”余渔问小金。
小金摇头:“没有, 从没有过。”
“永安镇的雨水其实算不得多,周边村落土地灌溉用的多是河水和井水,早年动不动就会旱上几场,这些年虽然好上不少了……但像今年这样不停下雨的情况也还是头一次见。”
余渔的眉头不由得紧皱起来。
燕府的地契都在他们的屋子里,这段时间查账时余渔也看了遍往年种植的作物和收成,的确大多都是些耐旱耐干的作物。当时余渔就满心疑惑了,直到这时才明白过来到底是因为什么。
他自幼在海边长大,从小就不太喜欢下雨,暴雨总是同风浪一并袭来,每场风雨都是对海上人的生死磨砺。
但对种地的村民们来说雨水却是天底下最好的东西是老天爷的恩赐,今年说不定会有好的收成。
余渔想了想:“从今日起三少爷院里的炭火按往常的双倍来送,府里多备些能祛湿祛潮的东西。”连他这种体格强健的都察觉到了冷意呢,更不用说燕眠初这个重疾在身的了。
小金点头应是,他对此毫无异议,只觉得余渔现在越来越有燕家正君的气势了。
余渔还想交代些什么,抬头才发现一行人已经到了燕家铺子的门前,碍于雨势的缘故路上并没有多少行人,往日喧嚣吵闹的街道显得冷冷清清的,一路走来甚至有些铺子直接关门歇业了,仅有的几家仍开着的店铺也空空荡荡的,透过大门能看见伙计们三三两两靠在一起闲聊的身影。
只有燕家的铺面门前停了几架马车,车上罩着块巨大的厚重油布,几个身材高大的健壮汉子正从车上卸着什么东西,余渔同一旁的人打了声招呼,转身带着小金进了铺子之中。
忙着清点货物的管事也抬起了头,看见余渔毫不意外:“三少君来了。”
余渔点了点头,也没打扰他,径自找了张椅子坐下看他们继续忙活了。
这天正是铺子上货的日子——说来也巧,燕家这间铺子的合作商队正是余渔他们逃难时跟随的那支。
当初渔村的几户人家凑了笔银子跟在商队后面远远坠着,若非有着商队同行估计没走几天他们就被山匪强盗给杀干净了,商队首领自己都没想到……当初那个毫不起眼的跟在队伍最后方的瘦弱小哥儿有朝一日竟会成为他们这支队伍最重要的合作对象的管事人。商队从南闯北一趟要经过数十座城镇,利润大头全在燕家的铺子里,走这一趟货看着毫不起眼,却直接决定了下半年他们能过上什么样的日子。
想到这里,走商首领不由得松了口气——还好他当时想着顺手结个善缘。
“三少君,好久不见。”首领笑笑。
余渔也点头,与他有一句没一句地寒暄了起来。
“……丝锦三百匹、春茶一百两……这次的东西怎么这么少?”管事一件一件清点完货物,抬头刚好与走商首领的视线对在一起,“这比我们约定好的数目少了太多了。”
余渔坐在一旁看着他们说话。
方首领无奈摇头,左右看了一圈见无外人在场才继续道:“燕管事,不是我不想多弄一些,我也知道这批货好卖啊,但……”,他长叹一声:“三月初时奉安府就下起了大雨,日复一日没个停歇的时候,豆大的雨珠砸在人身上砸的人生疼,这么大的雨连着下了小半个月,府城里已经乱的不成样子了!”
燕管事睁大了眼睛:“奉安府暴雨?!”
“能弄到这么批货已经非常不易了,我们几个临走前听说码头边的几个大仓库都闹出了些事儿来,若非我们走的及时,只怕现在还要被困在那里呢!”提及此事首领不由得有些庆幸。做他们这一行的拼的就是个胆大心细,大雨使得府内人心惶惶粮价飞涨,方首领越想越觉得不对,总感觉再待下去会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干脆咬牙舍了几日后就能到的一批大货直接带着已有的东西连夜跑出了奉安府城。
燕管事看了余渔一眼:“原来是这样啊。”
永安镇属通州府管辖,通州府下像永安镇这样的镇子大大小小共有几十个之多,奉安府则是座和通州府齐名的商贸大城,与永安镇之间隔了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一时之间消息传不过来也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