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您要小心,有三艘海船在货舱内夹杂了十具感染灰鳞病的石人。
从洛恩河伤心领运来的石人。
盟军间谍欲将石人偷运到奴隶湾三城,意图引发比灰鳞病恐怖百倍的灰疫病。
这艘美人鱼号只是其中一艘,请立即封锁弥林、阿斯塔波的码头,不要再让外来的海船入港。”
当日结实粗壮的黑发青年,已经被疫病折磨得变了形。
眼睛不再黑亮,夹杂少许银丝的黑发变得干枯灰败,曾经矮壮的身子单薄、佝偻,光润活力的皮肤蜡黄中带有细小灰斑。
而且,即便隔着两米远,丹妮也能闻到对方身上呕吐的酸败,与衣服上失|禁排泄物的腐臭。
不过龙女王只是加重身周火雾的密度,把空气与病毒一起隔离在身外,脸上的表情依旧那么亲切和善。
即便龙女王没表现出半分歧视神色,昆廷见到如此光鲜夺目的丹妮,还是生出万分自惭形秽之感。
——他是来提亲的,现在成了这幅生死不知的狼狈模样,而对方不仅不是奴隶主口中“身高十尺,腰围也十尺的怪物”,反而玲珑剔透,神采动人,完全符合一切传说故事对一位美丽公主、女王的幻想。
青年神色暗淡几分,也悄然后退几步,距离女王更远,手中的油灯垂下,把自己的脸和脸上失落的表情隐匿在黑暗中。
“陛下,请小心与我们保持距离,我...我和船上的人都感染了灰疫病,您不要靠得太近。”他声音干涩地说。
丹妮见此,心中反而对这个青年生出几分好感。
嗯,并非男女之情,而是觉得这个长相憨厚的昆廷性格也不错。
论第一次见面的感官,他比她那个老是把眼珠子黏在万里之外铁王座上的大侄子强太多。
龙女王安慰道:“不用担心,两位夷地大法师已经研究出灰鳞病的解药,你们都不会有事的。”
“什么,灰鳞病有解药?”昆廷惊疑。
他的两个伙伴和几个水手也一脸不可置信,同时又满含期待。
熄灭的眸光再次璀璨如星辰,闪烁着对生的极度眷恋与渴望的光芒。
丹妮点头,肯定道:“运往阿斯塔波的两条船已被扣押,通过拷问间谍,我知晓了盟军的毒计。
而前往弥林的间谍已经完成任务,把石人投放在商业街水井中,还引发了小规模的灰鳞病感染。
所以,从半个多月前开始,我就带人着手研发灰鳞病解药,现在药剂差不多成功。”
“陛下,您确定?”
昆廷身后踉跄越出一人,沙金色头发的高大青年。
女王仔细看了他一眼,认出这也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半熟人,道:“这有什么确定不确定的,你们这艘船本该驶往凯渊城的吧?
我的王家舰队一直在凯渊外海搜寻,没想到你们来阿斯塔波了。”
“噗通!”黄发高大青年一下跪在地上。
“太好了,我们有救了。”他捂脸痛哭流涕。
“你们怎么回事,怎么成了运输石人的间谍?”丹妮好奇道。
“唉!”昆廷悲叹一声,道:“还记得在瓦兰提斯商人之屋,我们坐在院子里等待‘水边寡妇’召见的那次会面吗?”
“唔,水边寡妇神通广大,你们找她询问前往奴隶湾的商船?”丹妮恍然。
“对,我们向她求助,还带去一根镶嵌蓝宝石的发簪,但她接受礼物,却拒绝为我们提供帮助。”酒桶肚子、树干腿的光头壮汉说道。
当日在商人之屋,光头壮汉也在。
“为什么?当日除了我和你们,提利昂也在。事实上,提利昂就排在我前边。”
“提利昂,哪个提利昂?”昆廷几个有些茫然。
“小恶魔,泰温的侏儒儿子。”丹妮道。
“他也在瓦兰提斯......啊!”黄毛青年恍然惊呼,“我想起来了,大厅里与女侏儒打架的那个...没鼻子男侏儒。没想到他是提利昂,果然比恶魔还丑陋。”
“该死,我们当日竟然没认出来。”他捶了甲板一下,懊恼咒骂。
“提利昂的目的与你们一样,水边寡妇几乎没有迟疑,很快便为他们安排了一条海船。”丹妮道。
“这......”昆廷思索片刻,迟疑着道:“寡妇说我们隐瞒目的,态度不诚恳,不尊重她。”
“之后呢?我似乎看到你们加入了佣兵团,褴衣亲王的风吹团。”
“啊,您看到了?”昆廷一惊,点头苦笑道:“没错,我们与风吹团签订了一份契约。事实上,这条‘美人鱼号’上还有十几个风吹团佣兵呢!
我们本打算随佣兵团一起出征奴隶湾,然后半路找机会溜掉。
结果在您火烧黑墙后半个月,丹佐...风吹团副团长丹佐,带着几个瓦兰提斯贵族找到我。
询问我愿不愿当盟军的间谍,伪装成多恩酒商进入凯渊——我当时对外宣称是多恩酒商之子。
听说他们会赶在战争爆发前安排海船送我来奴隶湾,我当然求之不得。
然后,我成了美人鱼号的主人,带领一批盟军安排的水手驶向奴隶湾。”
丹妮眸中闪过一道冷色,沉声道:“风吹团知不知道石人的秘密?”
坐在地上的黄毛苦笑道:“那您要问是谁了,我们也是风吹团的人,但我们完全不晓得船上有石人。
早知道,我们早把它们扔海里去了,哪会闹到现在这惨样?
丹佐那老乌龟只说让我们打探凯渊军情,然后趁城外麦子熟了的时候,偷偷放一把火,烧掉麦田。
嗯,盟军知道您在搞大跃近,他们想破坏您的粮食大生产。”
“他们想得太美,不提麦田边都有农户守着,严格的户籍制度下,外来商人压根不可能悄无声息离开城区。”丹妮冷笑道。
女王治下的农村有乡老,有村长,还有马人巡逻队兼邮递员。
之前说过,拿下阿斯塔波的初期,为了避免游牧的马人与农耕的村民发生冲突,就连马人骑兵巡逻队,都没法在未得到村长允许的情况下进入村庄。
这个制度一直延续到今日,奴隶湾三城都是这种情况:一个庄园选一名乡老,几个庄园联合成村庄,庄园乡老轮流担任村长;村庄内有民兵队,村外有马人轻骑兵,村子与城市之间用靠驿站连接。
别说外来的间谍,弥林农民想要去凯渊走亲戚,也得出示乡老开具的身份证明。
昆廷摇头道:“我们不知道什么户籍制度。瓦兰提斯人告诉我,我是多恩人,可能会受到优待。
为了符合我的身份,风吹团还准备了十几个维斯特洛籍的佣兵给我当手下。”
说到这,昆廷回头看了甲板上水手一眼,语气复杂道:“也幸亏有他们在。”
“你们如何染上疫病的?”丹妮问。
“绕过瓦雷利亚半岛时,我们遇到快速移动的风暴之墙。风暴中的海船就像顽皮孩子手里的拨浪鼓,货舱里的货物倾倒大半,然后有水手发现了油毛毯里面的石人。”
“石人是活的,还在动!”昆廷面色发白地强调道。
石人当然要活的,活着的石人才是感染源。
死去的石人会慢慢成为真正的石头人,灰鳞病病毒没法在石头上存活。
“然后呢,你们把石人扔下海了?”
“我们当然想扔,但杰克船长不允许。他是瓦兰提斯军官,船上水手大半都是他的人。
对了,当日一起从瓦兰提斯港口出发的海船有两艘,一艘美人鱼号,一艘斯派洛号。
斯派洛号在风暴中折断桅杆,上面活下来的水手都转移到美人鱼号。
因为人太多,太拥挤,船舱又进水变得阴湿,没多久,便有水手感染灰鳞病。
那时,我曾要求杰克船长立即抛弃石人,他严厉拒绝了我,只将灰鳞病患者杀掉扔进海里。”
“最多的时候,美人鱼号上有五百五十个船员,”昆廷指了指稀稀落落的水手,又比划了一下海船的大小,苦笑道:“陛下您看看,这么一条船,那么多人,传染能被阻隔?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被感染,被抛入海中,曾经忠诚于杰克船长的水手开始被我拉拢。
嗯,维斯特洛籍的佣兵都早已投靠我。
刚进入悲痛海湾时,我终于攒够了起义的水兵。
那是一场血腥的大混战,持续了三天,死去两百多人,杰克船长终于妥协,答应扔掉石人。
也许七神在诅咒我们,也许死的人太多,尸体没来得及清理......终于,灰鳞病演化成恐怖灰疫病。
没得说,大家人人有份,全部被感染。
然后,杰克船长又把我身边的人策反大半。
他说服大家——反正我们死定了,不如把船开到凯渊,超额完成盟军交待的任务。”
似乎担心龙女王不理解,昆廷解释道:“间谍们决心很大,对盟军很忠诚。其实,除了我们这群摆在明面上的佣兵,其他水手全是精挑细选的死忠之士。”
丹妮点点头,叹息道:“我知道。上次在阿斯塔波码头,间谍为了掩护另一条船上的同伴,为了不暴露‘石人计划’,连自己命都不要了。”
昆廷脸上露出侥幸之色,道:“杰克船长威望很高,很有号召力,他再次控制了海船。
但他不知道我的身份,也就不知道我不希望让盟军奸计得逞。
他只以为我们这些佣兵怕死才起义的,为了安抚人心,便没杀掉起义的佣兵。
更幸运的是,他年过六十,年高体衰,进入奴隶湾没多久,便坚持不住死于疫病。
然后,我和我的同伴再次夺得美人鱼号的控制权。
杀掉一批反抗的盟军死忠,并对剩下的人表明身份,承诺您会救我,救我们。
他们有了活下去的希望——哪怕理智的人都知道希望多渺茫,还是调转航向,把船开到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