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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面大概是下了雪,他肩上落了点点的白,走进来看到孟临殊时,视线凝在孟临殊脸上半晌,才费力地转开,和裘老爷子打招呼说:“爸。”
  毕竟是自家儿子,裘老爷子嘴上嫌弃,心里还是心疼的,看他也瘦了这么多,想要关心两句,说出口却是:“你不是说要在医院过年?”
  裘桓笑了笑:“瞧您说的,过年都不回来,我不成了不孝子了。您不会没给我准备饭吧?”
  他是故意逗裘老爷子开心,裘老爷子冷哼一声,却也摒不住笑了:“你也只能喝一口饺子汤了。”
  裘桓去换了衣服洗了手,回来也和他们坐在一起包饺子,裘老爷子到底还是说:“你病的怎么样了,到底休养好没有?”
  裘桓是平安夜那天顶风冒雪的着了凉,他不当一回事,随便吃了药便一头扎进了工作里,等倒下被送到医院才发现,他高烧拖延太久,已经转成了肺炎。
  这下可好了,之前陈崆专门为孟临殊请来的那位老专家,还能继续在裘桓这里发光发热。
  跟上次孟临殊出院的时候一样,今天陈崆又对着裘桓,把之前的台词说了一遍:“你这个情况,是不建议出院的,这么冷的天,你万一又着了凉,说不定又得横着进来了。”
  可惜,裘桓还是没听他的。
  陈崆这个医生做的很没有成就感,裘桓却不觉得有什么。
  他提前从管家嘴里知道,孟临殊今天会回来,如果错过了,还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正大光明地出现在孟临殊面前。
  听裘老爷子问了,裘桓只道:“炎症消了,医生只说静养。”
  裘老爷子说:“公司的事你就先别操心了。”
  裘定懿也说:“没想到咱们家还出了个拼命三郎。”
  说完就被裘老爷子瞪了一眼:“要不是你当初不肯接公司,死活非要学音乐,你弟弟现在也不用这么辛苦。”
  裘定懿没想到火还能引到她身上,立刻道:“我和临殊都是文艺工作者,就老二一个满身铜臭。爸,他不会是捡来的吧?”
  裘老爷子怒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裘定懿一向说话肆无忌惮,因为是大女儿,从小被裘老爷子娇宠惯了,一点都不怕这个父亲,被骂了她也无所谓,还对着孟临殊做了个鬼脸。
  孟临殊轻轻地笑了起来,在温润的光线下,脸上的线条弧度柔软秀丽,一看就知道,最近的生活过得很好,之前身上一直有的紧绷感,现在也烟消云散了,哪怕在裘桓面前,整个人也很舒展从容。
  裘桓不能直接看他,微微侧了头,从窗户上的反光望他。
  窗外一枝折枝腊梅开得正盛,被风吹了,影子影影绰绰地落进来,孟临殊的倒影也映在裘桓手边,就像是他只要伸出手来,就能碰到孟临殊。
  孟临殊如有所感,忽然看了过来,视线和裘桓在玻璃上的影子撞上,他微微怔了一下,似乎今晚第一次看到了裘桓。
  不过也只是这么一个瞬间,下一刻,他就自然地转过头去,继续和裘老爷子说话。
  窗上荡开涟漪,将孟临殊的影子也模糊了,裘桓苦笑一声,也收回了视线。
  吃饭时,裘老爷子特意让人换了圆桌,一家四口坐在一起,热热闹闹地吃一顿团圆饭。
  按照座次,裘桓就坐在孟临殊旁边,孟临殊其实一直警惕他会干什么出格的事情,没想到从头到尾,裘桓都规规矩矩的,就算是大家一起起身碰杯的时候,他也没有趁机对孟临殊干什么。
  孟临殊微微松了一口气,因为实在不知道,如果裘桓真的当着裘老爷子的面对他做些什么,他该怎么去应对。
  临近十二点的时候,裘老爷子已经有些困了。
  他身体不好,平常医生是不准他熬夜的,裘定懿劝他:“爸,您困得眼睛都闭上了,还是先去睡吧。”
  裘老爷子摆了摆手:“等着十二点,给你母亲上柱香再睡。这么多年的老规矩,怎么能乱。”
  裘夫人去世的时候,裘桓也就刚上小学,裘定懿那时在国外,虽然家里派了专机去接她,还是没赶上见裘夫人最后一面,只记得回来的时候,满园种着的白梨花都落了。
  裘老爷子那时还不到四十,因为伤心,一夜白头,裘夫人下葬之后,他就让人把梨树都砍了,说是梨花意味不好,劝人分离,如今园中百花争艳,却再也不见梨白胜雪。
  到了十二点,裘老爷子领着三个孩子到了裘夫人的牌位前,牌位都是他亲手擦的,干干净净,前面总是供着花,如今的节令,便是一瓶腊梅。
  照片里裘夫人眉目婉转清丽,唇边带着微笑,腮边小小一只梨涡俏皮妩媚。
  这么多年过去,裘老爷子还是一闭眼就能想起来,与她初见时,她站在梨花树下,穿一条鹅黄色的纱裙,裙摆很蓬,下面露出两条雪白的小腿,踩着一双平底的白色小羊皮鞋。
  裘老爷子那时只觉得她身量挺高,和一般的小姑娘比起来,更为高挑,却见她一撩袖子,身手颇为矫健地往树上爬去。
  裘老爷子连忙将眼转开,生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余光却见她的裙摆荡了一下,整个人在树上晃了晃,就这么往下跌了下来。
  裘老爷子大惊失色,连忙扑了过去,视线中,裙摆如花绽开,梨白落雪似的一同落下,小姑娘落在他的怀中,轻飘飘像是一朵蒲公英,惊魂未定地看着他,一双眼睛瞪得又大又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