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沉默很久,久到程星以为它不会回答。
【嗷呜!这该怎么跟你解释呢宿主。】
【正常解释。】程星准备了足够的耐心,她抬手擦掉镜子上的水雾,露出她此时的脸,在盥洗间的灯光照映下显得冷白,甚至有些惨白的程度。
她闭了闭眼,轻吐出一口气:【你们在玩什么游戏?为什么是我被投送过来完成任务?我是一颗棋子还是一个玩物?星际命管局负责什么?宇宙之中没有制衡吗?】
系统再次沉默。
大抵是程星问到了它的痛处。
亦是它不能明确解释的问题。
可程星想知道。
她讨厌这种被操纵,被支配的麻木人生。
她来改变姜瓷宜的命运,那她的呢?
她那破烂不堪的命运又该怎么办?她母亲又该怎么办?
隔了很久,系统才挑挑拣拣地回答:【嗷呜!挑选您来自然是有挑选您来的理由。如果您不行,还会有其他人。您不是棋子,也并非玩物,您只是您自己。能来到这里捡回一条性命,亦是星际命管局送您的机会。】
【宇宙万物相生相克,星际命管局有规则,有约束,甚至有法律,自然有制衡,可您知道这些有什么用呢?就像一条鱼被人类放在砧板上,连红烧还是清蒸都不由鱼说了算。你们人类世界不是早就研究出来了吗?】
【什么?】程星问。
系统:【适者生存,不适者淘汰。】
机械音跟程星讨论达尔文的进化论,还会跟她说:【以及,强者拥有绝对的话语权。】
【就像人类可以屠戮一条鱼,训练一只狗,操纵一只猫,那在宇宙之中,必然有东西可以像人类屠戮万物一样屠戮人类。】
【人类可以磨刀霍霍向猪羊,必然有东西可以磨刀霍霍向人类。这,很难懂吗?】
这些话很诡异。
尤其由这道机械音说出来。
程星掌心出了濡湿的汗,从前看过的无数科幻小说片段涌进脑海中,但她强装镇定地说:“这不难懂。但我想问的是,为什么是我?我这辈子甚至没杀过鱼,走在路上连踩死一只蚂蚁都没敢。”
【有些事情不该问,宿主。】
【你完成你的任务,会得到你想要的东西。这是一桩交易。】
说起这些来,系统也不再每句话加它的程序设定“嗷呜”,哪怕它没有实体,但莫名地,程星感觉自己坐在谈判桌上,正与它进行一场紧张热烈的谈判。
而且……
“你真的是星际命管局的吗?”程星问它:“你是不是可以脱离你的系统设定,你有个人的智慧?”
系统沉默。
良久,机械音响起:【宿主,请继续我们的交易。】
【嗷呜!请宿主努力完成任务,不要试图投机取巧。】
【ps:正确的答案写在试卷上会得分,但并不意味着过程也是对的,请用对的过程得出正确答案。】
【pss:所有诱导性问话皆被视为作弊,会遭受惩罚。】
程星捋清楚了。
把她比作在参加一场考试的话,她像是拿了答案但不知道如何推导过程的考生,所以只写答案不得分。
而她对姜瓷宜的诱导性问话更像老师走进考场,看见学生写错之后出声提醒纠正,所以被判定为作弊。
这样就合乎逻辑了。
但系统的那番话确实振聋发聩,顺带提醒了她。
她来到这个世界可能并非偶然,系统也并非是单纯的机械设定,很可能这背后藏着什么东西。
-
程星深呼吸一口气,平复好情绪之后才关了盥洗室的灯回到房间。
她洗完澡以后换了一身水蓝色的真丝睡衣,仍旧是长袖长裤,洗过的头发还未干,房间里的灯已经熄了大半,只剩下俩人的床头灯还散发着昏黄的光。
程星先去衣帽间吹干头发,拿了个发圈随手扎起来,这才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
怕吵到已经睡着的姜瓷宜,她小心翼翼地掀起一小半被角,结果就听到姜瓷宜说:“不用这么小心。”
程星上了床,讪笑道:“你还没睡啊。”
“嗯。”姜瓷宜平躺着,双手搭在腹部,姿态很平静。
程星关了自己这边的床头灯,学她一样平躺着,睁着眼望向天花板,“在想什么?”
“没什么。”姜瓷宜说。
俩人其实没什么聊的,之前聊也不过是程星没事找话,但今天程星心情不太好,给瓦片的信都没写完,情绪没能完全发泄完,这会儿提不起精神找话题。
于是安静了片刻。
在程星以为这个晚上会在安静中听见对方熟睡的呼吸声时,姜瓷宜忽然出声问她:“今天第一天上班,不适应?”
“有点。”程星说:“刚去还不知道要做什么,跟透明人一样,融不进去。”
但白天姜瓷宜已经给她出过主意,程星照做以后也改善一些,连带着之后的改变,程星都告诉了姜瓷宜。
“不喜欢这份工作?”姜瓷宜又问。
“还好。”程星缓缓闭上眼,感受身侧传来的呼吸声:“不喜欢陌生的环境,也不太习惯跟陌生人打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