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来想去,她没有做错。
所以她不接受任何人的谴责。
遗像的玻璃框飞溅开来,所有人下意识退避到一旁,不约而同地看向程星和姜瓷宜。
程星的手搭在姜瓷宜的轮椅边缘,在姜瓷宜这么做以后并没有松手的意思,很明显地站队。
以往程家有跟程星和徐昭昭在一起玩过的小辈都觉得诧异,因为那时徐昭昭借着程星的东风做了不少事,一开口便是星姐长星姐短,程星也纵容着。
只要徐昭昭不触及到原则性的事情,程星都不会朝她发火。
而程星这个人,一向没有原则。
在程星新婚之夜,大家还一起聚过,都在讨论徐昭昭该何去何从。
有人笑言:“从前苏曼春在的时候,徐昭昭就跟在程星身边儿了,精着呢。程大小姐那样的人,外边养几个小情儿不行?总不至于连这点事还要看老婆的脸色。”
但有人问:“那为什么不把徐昭昭直接娶了?”
大家纷纷笑起来,最终得出结论: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1
对于程大小姐这样的人来说,嫁给她远不如跟她不清不楚得好。
当时的程大小姐,放浪、轻佻、顽劣,人性中很多不堪的面展现得淋漓尽致。
所以徐昭昭精准拿捏着她的心思,只当程大小姐的备胎。
而程大小姐也如她所愿,把她当备胎。
却不料有朝一日会闹成这幅模样。
小辈们有些时日没跟程星聚过了,以往基本上饭局酒局一个不落的程大小姐结婚以后就仿佛修身养性了一样。
准确来说是从那天在她家办过派对以后。
没人能把程大小姐约出来。
所以小辈们盯着这场面也瑟瑟发抖,其中还夹杂着几分兴奋。
程家多少年没出这种大热闹了?
一些旁支都恨不得她们打起来。
灵堂内的气氛肃冷,比外边的暴雨还可怖。
暴雨如注打湿了老宅内的一草一木,即便是冬天也不觉得萧瑟,亲戚们送来的吊唁花圈摆在院内,被狂风吹得摇摇晃晃,却顽强地没有掉在地上。
忽然,有一个倒下。
人群中不知是谁说了句:“遗像坏了。”
像被摁下暂停键的灵堂又倏地热闹了起来,大家不约而同的呼吸声交杂在一起,都要比刚才肃杀的气氛好很多。
只是还没人敢再说话,生怕被当成了枪头鸟。
“姜瓷宜!”老太太终于回过神来,捂着一抽一抽的心口吼道:“你在做什么?!”
“祖母。”姜瓷宜温声喊。
老太太立刻斥道:“你不配喊我祖母!”
“那,程夫人。”姜瓷宜思考了一下称谓,随后平静道:“我在电话里跟您说过,您如果非要我来,我也不保证我能做出什么事。”
老太太吼道:“她都去世了!都是因为你!你竟然在灵堂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你还是人吗?”
毕竟年纪大了,稍微用些力气,颈间皱纹撑开,因为身体纤瘦,血管都露出来,还有些倒嗓,听上去倒像是在声嘶力竭为徐昭昭鸣不平。
可字字句句都在道德绑架。
姜瓷宜却没生气,只觉得好笑。
压了下唇,并没笑,而是淡淡道:“第一,她不是因为我去世的。反而是我因为她在医院昏迷不幸,躺在病床上不知生死,刚刚醒来就被通知要来祭拜谋杀未遂的杀人犯。我不舒服。”
她语气平平,可在安静下来的场合里,一字一句都清晰地落进旁观者的耳朵里。
带着不容忽略的威压。
那种跟年纪并不相仿,还带着很强专业性的成熟感让人觉得稳重,围观者里有人不由自主点了点头,结果被身边人拍了一下,低声道:“找死啊。”
那人才反应过来,立刻神情严肃地继续看戏,生怕被老太太看见以后没办法刷好感。
而姜瓷宜并没有结束,顿了一下才继续道:“第二,我不觉得我做的这件事大逆不道。我的长辈在世时我不曾忤逆过半句,在她的灵堂里我长跪不起,参加过一些逝者的葬礼,也总是怀着一颗温良的心,但徐昭昭的葬礼,我就算现在拆了她的棺材板,把她的骨灰拿出来摔了,我也不觉得过分。”
众人听得叹为观止。
老太太都恍了神,但活了这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很快调整过来。
“颠倒是非,黑白不分,一张嘴便胡言乱语。”老太太冷声道:“姜瓷宜,你凭什么进我程家的门?没有我程家,你什么都不是!”
“祖母。”程星忍不住开口:“阿瓷是我喜欢的人,你过分了。”
在来之前,姜瓷宜一路闭目养神,下车前还跟程星交代,在灵堂里如无必要,她不必开口。
程星知道姜瓷宜是为她着想,反正姜瓷宜是受害者,而且没多久就要跟自己离婚,在这个灵堂里闹得天翻地覆也没关系。
她不一样,她是程家人,顶着一个程姓就没了三分理。
但程星不可能看着旁人欺负姜瓷宜。
刚才好几次都准备说话,却都被姜瓷宜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