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乎, 席间, 宾主尽欢。
待筵席散去, 吴侍御带着女婿进了书房。
大婚前, 他不好明着打听女婿为他谋官之事, 怕嫉妒之人说他卖女,如今, 两家是一家儿, 他可就迫不及待了。
胤礽自然早有准备, 将给妻子看过的官职,又呈给岳丈, 自己坐在下位吹沫品茗。
也如预料中一般,岳丈似对这些官职都不太满意,脸色难看,又不敢发作。
胤礽慢慢悠悠放下手中品质上乘的汝窑茶碗,道,“此已是小婿力所能及。”
吴侍御咬牙,隐而不发,什么力所能及,不过是敷衍罢了!
看看这是什么?
六品、从六品外放小官,最高的居然只是从五品,还要远赴福州!
他不信堂堂大儒贾敦,门下那么多弟子,就不能为他这个亲家,在都中找出一个油水大又清闲的官职!
胤礽可没兴趣看人臭脸,“岳父大人若皆不满意,那就恕小婿无能为力了。”
说着,站起身随意作个揖,抬脚便要走。
吴侍御连忙阻止,陪笑道,“贤婿说的哪里话?”
六品、从五品官确实可以用钱捐到,但也要有门路捐。
他这么多年可不就是没有门路,好容易靠长女结交了些人脉,没想到义忠亲王一系居然倒了,他送出去的银钱,全打了水漂。
若是再错过此次机会,他可能就要在这七品侍御上熬到老了。
“为父看这巡茶御史就不错。”
远是远了些,但好歹官职最高,也有油水,去一遭也无妨,只盼着长女早些为贾家诞下子嗣,三年后,贾家又能为他出一次力。
“那就请岳父大人写一份履历与小婿,便可着手收拾行囊,准备年后走马上任了。”
冬日严寒,路上危险,胤礽就是想让岳丈早些离都也不行,且吴家十二月还有喜事,岳丈肯定不依,只得等一等年后了。
吴侍御也不耽搁,随即取了一张红纸,将祖上三代人员写清,交予女婿。
胤礽收了,与吴侍御闲叙几句,喝完那一盏茶,起身告辞。
诸事皆了,也该走了。
而吴熳这边,从进门起,女眷们先对她的金绣灿烂的钗镮裙袄一阵夸,眼神讨好又害怕,都不敢怎么靠近就是了。
此正合吴熳心意,安静陪坐在一旁,偶尔应上一两句,全个面子情,也算是皆大欢喜。
残席撤去,钱氏关心的,依旧是吴熳有没有讨好贾琛,又赠了好些压箱底的“好东西”给她,并嘱咐她别死沉个脸,主动些,争取早日怀上孩子,在贾家站稳脚跟。
吴漫听得左耳进右耳出,至于那未尽之语,为吴家谋些好处之类的,她只当听不懂。
吴家三姑娘坐在母亲身旁,又悄悄扯钱氏的衣袖。
钱氏若无其事按下,笑着对吴熳说,“你妹妹也到年纪说亲了,家里至今寻不着合适的人家,你公公门下学生多,咱家也不高攀那勋贵之家,普通书香门第就行,你回去请你婆母帮着相看一两个,咱家......”
“母亲,”吴熳面无表情打断钱氏的话,“你只嫁一个女儿,便只能换一样东西,父亲的官位、三妹的婚事,你要哪一个?”
钱氏先被长女打断话不悦,又听她竟然将话说得如此难听,如她在卖女儿一般,怒气冲头,伸手就往长女脸上掌掴而去。
吴熳脚尖轻点,身子后仰,便躲了过去,钱氏则因用力过猛,趔趄一下,险些扑倒在地。
“吴漫!你......”
吴家三姑娘见状气急,连忙扶母亲,又无尊无长直呼长姐名字,正想呵斥她一番,不想,被吴熳的漆黑无神的眼睛吓了一跳,话全堵在嗓子眼儿,不敢往外吐。
吴熳不欲与这母女二人纠缠,起身,直接出了屋子。
只听身后,吴三埋怨母亲方才之语,她如何配不得勋贵子弟,要去寻那些穷书生。
又听钱氏一面忙叫人去拦吴熳,一面恨铁不成钢低声训斥幼。女,贾敦门下,便是穷书生,世宦勋贵人家也争着抢着要,若没有吴熳,还轮不着她!
吴熳只觉滑稽,动了动嘴角,带着周婆子到院门口等着。
果然,不多会儿,贾琛派人来接她了。
夫妻二人在大门处会合,不顾吴氏夫妻难看面色,头也不回,去了。
路上,马车内外皆无言。
不知行了多久,吴熳只听贾琛叫来小厮兆利,命他去康仁堂,瞧一眼葛大夫在不在,若得了空儿,请人上门一趟,给她请个平安脉,再去药膳馆,买上几样老爷太太爱用的点心,并一盒什锦攒盒。
兆利机灵地瞥了一眼深蓝色的马车帷布。
这什锦攒盒,集了药膳馆中的所有点心,每样儿就两块,是尝鲜儿之人才买的,像大爷送给老爷太太,就固定只买受用那几样儿,不要这花花儿的。
如今定是为大奶奶买的,大爷估摸着想探大奶奶的口味呢,兆利得了令,自欢快去了。
马车内,吴熳听着兆利的马蹄声“踢踏踢踏”走了,又闻另一侧车壁上传来两下敲击声,一个熟悉女音紧随响起,“打扰大奶奶,我是葛丹,方才在楼上见了您的车架,想邀您到店内小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