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王熙凤眉飞色舞,虽时隔半年才与吴熳显摆上她这三品将军夫人诰命,也不影响她的好兴致。
至了屋里,两人落坐,丫鬟婆子们捧茶捧果,又有吴熳带来的婆子们将送给王熙凤的箱笼放下。
王熙凤眼睛扫过地上几大箱东西,自然也是高兴的,只嘴上不饶人,“得了什么好东西,就巴巴往我跟前儿送?”
说着,就叫平儿启了箱子瞧,一箱南边时兴的绸缎、绫锦,一箱胭脂水粉头油并扇子等零碎小玩意及奇珍阁里的稀罕洋货,最后一箱是一架精美的紫檀木苏绣炕屏。
王熙凤一见就喜欢,嘴上仍是故意挑拣。
吴熳听了不语,待她说完,只叫平儿给她原样装回去,“既不喜欢,也不留着碍二嫂子的眼。”
王熙凤立时横眉嗔道,“不许,平儿,即刻收到楼上去。进了我的门儿、沾了我的地儿,还想带回去,这是哪门子的道理!”她可看清了,这炕屏是姑苏苏绣大家的手笔,虽不是甚稀罕物件儿,倒也难得,且算她有心。
平儿只别脸笑,出去打发婆子小丫头们将东西分类放好,才进门来听差,一面瞧着这位琛大奶奶,虽早听府里见过的丫鬟们说长得如何天仙儿,如何貌美惊人,今日亲见,方能领略这慑人的震撼。
且与奶奶的关系好得出奇,更才叫她意外。
待这一番笑闹过去,王熙凤正了神色,道,“说吧,你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什么事儿找我?”
否则,以吴漫如今这冷性子,怎会使眼色叫她出来。
吴熳也不与她拐弯抹角,直言道,“我才回来一日,就听了些那边府里的闲言碎语。”
王熙凤挑眉,知她说的是宁府,只宁府的闲言碎语多了,哪一件值得她专来说?
此事也不合适明说,吴熳遂只提了句,“小蓉大奶奶。”
王熙凤听了更纳闷,一时想不起那得意人儿能有甚闲言值得人嚼的,只疑惑与吴熳对视时,瞧见她那漆黑肃然的眼睛,知她不是玩笑话,不由垂眸,思绪往前,忽的就想起那日的焦大……
“你说外头都在说这个?”王熙凤霎时冷了脸,当日她回来,将随行的丫鬟婆子、车夫小厮都戒饬了一顿,严令闭了嘴,怎传出去的!
吴熳定定瞧着她,点头,“你们两府都有消息往外漏,如今外头街上不知多少人知情。”
王熙凤听了顿觉没脸,又素日与秦可卿相好,如何能见人污蔑她,因咬牙恨道,“这起子奴才,没影儿的事儿也敢拿来往主子身上泼脏水,别叫我拿着,非拔了他们舌头不可!”
她恨不得现在就叫人去查是哪些烂舌根的,不过,不能丢脸在吴漫这个外人面前,只暂忍下这口气。
平复心气后,转而与她说起别的,“去岁年底,蓉哥儿媳妇来,眼神殷殷望着你,你理都不带理的,今儿却专为她跑一趟,说说吧,你们俩又是什么官司?”
那段时日她忙着袭爵之事,吴熳又再没进过府,她一时没空也没机会探听这两人的事儿,今日人倒是主动送上门来了。
吴熳脸上淡淡的,只道,“那日你听了也见了,我和她第一次照面,能有什么官司,不过觉着那些话不好听罢了。”叫她男人听了不好受。
解释毕,她又提醒了句,“宁府那边也烦你去说一声。”否则,光堵一头怎么治得住。
王熙凤与尤氏关系不错,她去,比吴熳这个素未谋面的人更合适。
王熙凤眸子一转,已在心里想好了隐晦提点尤氏的措辞,便应下了,这事儿还是及时止住为好,倘或亲友知道了,贾氏一整门人头都抬不起!
此事议定,两人又闲话了会儿,前头便有婆子来回,敦太太从太太屋里出来了。
吴熳也正好与王熙凤告辞,带着人往黛玉院子里来,搴帘入,见姑侄俩正亲热,微笑了笑,加入进去。
黛玉今儿收到父亲的回信及礼物,开心鲜活的很,又兼姑妈间隔没多久就来看她,更是欢喜,笑就没下过脸。
因与吴熳说起越哥儿,“嫂子那法子到后头就不好使了,越哥儿将身边、手头东西的名字都认全了也不够千字,又折回头去习千字文,好容易学了半本,才凑够这一千字。”
这话说得贾林氏都笑了,因说道,“上个月堪堪够了,就急急的使人来,想是等久了。”她没想到,儿媳妇这性子还会逗孩子玩儿。
吴熳只无奈笑,她实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倒是累了越哥儿了。
三人又叙了许久,贾林氏方欲告辞。
临走前,吴熳让白荷将一直小心捧着的匣子送过来,交与林黛玉,道,“这是你父亲交予你大哥哥保管的,如今不用了,你只收好,来日见了你父亲,再交给他。”
此便是林海请林雅茹送至胤礽手中那匣子,如今胤礽已插手助林海渡这一难,这些东西用不上了,自当物归原主。
林黛玉审着嫂子郑重的神色,知这是极重要的东西,只自个收了,牢牢捧在手里,送走了姑妈与嫂子,方回屋中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