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贾母黑脸长坐,待丫鬟来问信什么时候发出时,她沉默许久,方道,“烧了吧。”
时贾林氏到了黛玉院中,见她正着丫鬟们热火朝天收拾东西,笑了笑,后才携她到一旁叮嘱道,“那园子,若是稀罕喜欢,只请搬去里头居住的姊妹们领你逛一逛、玩一玩,可千万别住进去,否则,来来回回收拾东西,折腾累了、病了就得不偿失了……”
她今日来,一确实收到了林海回信,来知会老太太一声;二便是大观园之事,若黛玉住进去了,出不来,或在里头发生点儿什么事儿,走不成了,可就坏了。
林黛玉见姑妈的小心模样,认真应下,她本也不欲去住的,只是好奇罢了。
盖因省亲那日借着琉璃灯光,她瞧了个大概,觉如人间仙境一般,但夜里总归看不真切,只想着待日后有机会,细细游玩上一回,也就够了。
后便丢开这回事儿不谈,只追问姑妈回扬州之事。
贾林氏一一答着,姑侄二人直说到掌灯时分,方不舍散了。
紫鹃听得林姑娘要回扬州了,如今收拾东西,已是在打点行装,心中惊骇,不知所措。
许久后,方咬咬牙,悄悄去寻了宝玉,欲将此事告知于他。
她须得为自己打算,眼下,姑娘已不亲近她,她若跟去扬州,哪里还有府里这等好日子。
且她看得出老太太有意撮合宝玉与林姑娘,既如此,她身为林姑娘的贴身丫鬟,日后出路定是不一样的,为了这份前程,她要搏一搏!
果然,宝玉一听林姑娘要走且过了老太太的明路就急了,跟没头苍蝇一般,焦急乱转。
紫鹃见状,只拉他停下,二人一处合计,只总也没个法子。
忽的,她脑中灵光一闪,便道,“你装病吧,一听林姑娘要走就犯的痴病、呆病,如此,老太太定会心疼你,必不能叫林姑娘走的!”
宝玉听了,低头想了想此法可行不可行,片刻直拊掌,可行!
当即眼神发直,口角流津,人也呆木了,怎么唤都不理,叫做甚就做甚,这可把紫鹃吓了一跳。
许久,才见宝玉收了那副魔怔样儿对她笑,方知是唬她,喜道,“对对,就是如此!”此一定能骗住人。
二人遂仔细筹划起来。
次日,合府皆知宝玉病了,痴痴呆呆、嘴里偶尔嚷着胡话:不叫林姑娘走等等。
如此,黛玉要回扬州的消息便在荣府传开来,宝玉因此生病的事儿,也被传了出去。
外头人都道二人两小无猜,一个听说一个要走,就病得糊涂了,敢是情深?
只这些没头没脑的话,将贾林氏气得直打战,林家下人亦是,又兼见顺势哄宝玉说“黛玉不走”的贾母,几人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当日午后,贾林氏便带着吴熳又进了荣府,怒气冲冲行至黛玉院中,雷厉风行令林家人收拾东西,搬到她们家去。
这一番大动静,惊动了围着宝玉焦灼打转的一家子,贾母没好气地使了王熙凤与李纨过来瞧,不想,二人一来,便见这副忙乱场景,忙上前,连连摆手叫人停下。
王熙凤拉住吴熳,疑惑问道,“这是怎回事?”本来府里的宝贝疙瘩病了,一大家子就急得焦头烂额,哪里想到这位奶奶还来捣乱!
吴熳冷了脸,只未及说话,便听婆母在那头与李纨道,“大奶奶知道现在外头都是什么话吗?宝玉是男子,被人碎嘴两句,来日想起,也只是少年风流韵事;我们林家女儿可是要说亲嫁人的,担不起这名声!”
李纨与王熙凤一听,便知是宝玉这病闹的。
只二人都信宝玉黛玉两小无猜之言,也欲撮合他两个,怎敦太太是这么个反应?这是看不上宝玉?不愿同府里结亲?
李纨与王熙凤解得其意,一时愕然,须臾,王熙凤最先反应过来,嗔道,“也不知是哪些瞎嚼舌根的,想是上次教训不够,等我再收拾他们就是,何至于如此!”
林姑父在江南风头正盛,眼下怎能与林家闹不和,王熙凤只得咬牙陪笑。
吴熳怎看不出她的情绪,只不在意道,“听说宝二爷病得厉害,我略通医术,给他瞧瞧吧。”
这没头没尾的话一出,叫王熙凤都愣住了,怎的又说到这上头,且吴漫何时学的医术?
只人不欲解释,携住她,便往贾母院子中去,贾宝玉如今还住在那里。
路上,不管王熙凤怎问话,吴熳都不答。
不一会儿子,二人进到那哄闹的屋中去,只见贾宝玉拉着一个丫鬟手,胡乱嚷着,“要去连我也带了去!”
吴熳站在人后,打量着那慌乱又欣喜丫鬟,问王熙凤道,“她叫什么名儿?”
“紫鹃。”王熙凤想也不想便答,府里近身伺候主子的这些丫鬟们,她还是面熟的。
吴熳轻笑一声,上前两步,露出全脸,直视着贾宝玉。
贾宝玉正狂乱装傻中,忽就见到了天上仙子,当即安静下来,痴痴望着,魂醉神迷。
第一百二十五回
且说佯作狂态的贾宝玉忽停下动作, 眼睛直直望着一处出神,众人见状,也都安静下来, 循他目光瞧去,就见是那位形容标致惊人的琛大奶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