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了解妻子的心思,她只当此是孩子顽闹,纵是贾雨村之子品性不佳、挑事在先,但念其年幼,慕哥儿又无大碍,她只想还孩子一个公道后,小事化了。
可惜,对方不愿领情!
熳娘总是这样心软,胤礽叹息。
“你们想怎么‘来日方长’?!”那头娇杏气急尖叫。
这夫妻二人到底有何底气如此嚣张,他们那狠毒孩子把她的儿子打得满身青肿,她不追究也就罢了,怎还不断蹬鼻子上脸!
只对方接下来的话,将她的怒火浇了个灭。
“夫人遇上好时候了,若在前朝,贾知府以妾为妻,要徒一年半;今朝律法却只定了‘妻在,以妾为妻者,杖九十’,据我所知,贾知府是在原配仙逝后,才扶正的夫人,倒是不涉法,只不知贾知府可想做今朝杜佑、李齐运?我可送他一程!”
娇杏、王姑娘不识字、不懂法,亦不知道“杜佑、李齐运”是谁,但她二人会看脸色,原向着她们的贾家族老忽的面色铁青,其中一二位先生面露鄙夷。
二人不由心头一紧。
王家姑娘只一想今日之事可能为老爷惹祸,望向贾小公子的眸子便寒光闪烁。
深思后,如往常一般识大体劝解娇杏,“夫人,本就是孩子玩闹,哥儿都是叫身边拜高踩低的小厮们调唆坏了,才会说出那等粗鄙之语、又行欺辱族弟之事,现下正好有机会,请先生们教导公子一二也是好的,回去再打发了这起子小人也就罢了。”
受,必须受!
五下不轻不重的小孩手心板子算甚么,早些回去禀告老爷才是正经!
娇杏一面暗啐王氏心狠,疼得不是她的儿子,一面又胆战心惊,她真怕“以妾为妻”之事影响贾雨村仕途,如若真引出事来,贾雨村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娇杏不禁打了个冷颤,只好好声哄着儿子受了罚,领着一众人匆匆家去。
学里,族老们对胤礽那两番威胁之语亦是不满,正欲教训,却听胤礽打断道,“各位叔伯太爷,贾雨村之子道我家是‘穷酸鬼’,”一语未了,他讽谑的眼神扫过几人,冷冷道,“若连我家都算穷酸鬼,那族里其他人家在他贾雨村眼中是什么?”
几位族老听了此话,沉下脸,抬眼便见贾放(胤礽五叔)看向他们的眼神也由愤怒变成冷冷淡淡的。
虽不知贾代仪这一支的真实家底,但贾敦及贾放对族中不少艰难人家有恩,只凭这份恩义,便与“穷酸”二字沾不上边儿。
今日他们因贾雨村官位偏帮,叫族人知道了,面上不说什么,背地里难免要啐他们“忘恩负义”!
“不过稚子之言,当不得真!”有人黑着脸反驳道。
胤礽却只笑笑,贾雨村如何忘恩负义从甄士隐一家遭遇中便可窥见大半,一头养不熟的白眼狼罢了,若贾家于他无用,说不得下场比甄士隐更惨。
又听一位叔伯紧张问道,“琛儿,你与你父不会真要想法子弹劾雨村吧?”
另一位亦道,“千万不可!雨村早与族中连宗,都是一家子骨肉,何至于此!”
胤礽低头讽笑这些人舍不得贾雨村之权势带给贾氏的虚假荣光,只道,“孩子的事儿说了了就是了了,出了这个门,我夫妻二人同贾知府无冤无仇,自不会给他添堵,但若是他先出手,叔伯们也别怪我们不依不饶。”
现下料理贾雨村,并不能将其一击按死,不如再等等,站得越高,摔得才狠!
说罢,胤礽不打算再理,揽着妻儿、请了他五叔,便回了。
路上,胤礽谢过他五叔,初到时他便听见五叔护着他妻儿与族老们据理力争。
只见五叔摆摆手,“你媳妇儿是个能耐的,我没出上力,当不得你这声谢,时候也不早了,快些回去歇着吧。”
胤礽吴熳遂告辞家去。
另一头,贾雨村极为不悦,没想到贾氏族中还有如此下他面子之人,听得杜佑之言,心生警惕之际,又觉此人应当是个有本事的,忙问是贾氏哪一支哪一家。
娇杏、王氏还不及打探,只模糊回忆道,“说是放老爷的侄儿。”
贾放的侄儿?
贾雨村踱步思来想去,贾放的侄儿中敢如此大放厥词的,也只他兄长贾敦之独子了!
思及贾敦的人脉,贾雨村不禁握拳,原就听说此子到了金陵,本打算通过贾氏族人联系一二,只这几日忙于下属与金陵各大家的中秋还席,一时没腾出时间,不想,儿子就给他捅了这么大个窟窿!
眼见哭闹不止的儿子,贾雨村略微不耐,往日的喜爱减去几分,皱眉问妻妾道,“你们不曾得罪他夫人罢?”
王氏忙摇头,“当着那许多人,我和夫人怎好让老爷失了体面,多是族老们在劝,只那位夫人分毫不让,非要哥儿受罚才行。”
“那就好。”贾雨村连连点头。
如今,忠顺亲王最得皇上重用,千万不能得罪,他之义女也一样。
问毕,贾雨村又吩咐娇杏及王氏,“明日备上厚礼,你二人带上哥儿再去致歉,只说是我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