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威廉的表演完全不同,他将重心靠在窗台上,肩膀向着一边倾斜,整个人的姿势相当放松,看不出什么高贵的样子。
可当他侧着身子,向男女主角的方向投去漫不经心的一瞥时——
人们仿佛看到他穿着燕尾服,系着黑色领结,就身处于繁华的会场之中。
如果说之前的演员是在扮演上流社会,眼前的威廉就像是天然生长于上流社会中。没有任何拘谨,有的只是理所当然和习以为常。
围观群众灼灼的目光没有影响到威廉的表演,他已经代入了角色。对于亚历克斯这样年轻英俊又出身高贵的人来说,获得别人的关注是习以为常的事情。
他的眼睛只是牢牢盯着爱丽丝。
他们曾是亲密的战友,她应该认出了我,为什么她不第一时间来和我打招呼?她身边的人是谁?
心里盘旋着这些想法,亚历克斯依然懒洋洋地啜饮香槟。他不想离开窗边,柏林的阳光正好。
一晃神,那对金童玉女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亚历克斯?这可真巧,没想到你也在柏林。”爱丽丝微笑着说。
谢天谢地,他们拿出了所有真本事来演戏。威廉需要这个,有一种感情他需要别人作为锚点才能演出来。
他看向爱丽丝的脸,她的脸上只有遇到老朋友的惊喜,这不够。于是他又去看她的眼睛,有了,在爱丽丝的眼底,在她的伪装下,沉淀着对亚历克斯的爱意。
而威廉唯一懂得的爱的方式,就是回馈那些爱他的人。
爱丽丝依然爱着他,意识到这点后,发自内心的喜悦从他的心底涌现上来。
他伸出一只手,爱丽丝矜持地将手搭在他的手上,他们轻轻握手示意。
“退役后我就在西柏林长居,为自由世界尽一份绵薄之力。”亚历克斯眯着眼睛,“你呢,爱丽丝?”
“咳咳。”帕西诺饰演的男主人公开始彰显存在感,“爱丽丝,你们认识?”
帕西诺身上传来敌意和警惕,让威廉非常自然地展开了防卫模式。亚历克斯站直了身体,他的语调变了,夸张到有点讽刺:“哦,对不起,我刚才没有注意到,这位先生是?”
“抱歉,我来介绍一下。”爱丽丝说,“他叫约翰·霍洛威,是来自美国的商人。”
“约翰,他是亚历克斯·格雷厄姆,我二战时的战友,也是第十代格雷厄姆勋爵。”
“和平万岁!”亚历克斯举杯,香槟倒映在他醉生梦死的眼睛里,“爱丽丝,你还在战壕里吗?”
“我?当然没有,我退役了,在家乡的学校里谋了个教职。”
亚历克斯不由开始想象爱丽丝站在讲台上的样子,与当初她英姿飒爽的军装形成鲜明对比。他被这种想象逗笑了:“这份新工作可真适合你。”
那笑容非常真诚,甚至带点讨好。他的眼睛一直追着爱丽丝跑,是那种余情未了的感觉。但是如果细细去挖掘,在摄像机里,在剪辑室里,在大荧幕上,人们也许能捕捉到这抹笑容中的讽刺之意。
“卡!”
沃德利喊道。
当发现所有人都在看他,沃德利这才懊恼地意识到,这只是试镜,不是正式的拍摄。
太可惜了,刚才的一切仿佛进入了一种神秘的韵律,所有演员之间形成了一种独特的震荡,让刚才发生的一幕异常真实可信。
“这,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沃德利结结巴巴,“威廉,你学过表演吗?”
虽然是沃德利让他试镜,但沃德利可没有预料到他会拥有这样高超的演技。
威廉恢复了正常:“不,我不是在表演,而只是在做自己。”他只是将自己代入角色的境遇,然后自由发挥。之前在《海妖》中扮演帕尔的时候他就是这么做的。
“可是你刚才表演出的那个人与你本人几乎毫不相干。”沃德利说。
两位对戏的演员也连连点头,他们都被威廉的表现惊吓到了。
威廉莞尔一笑:“你又怎么知道呢?人是复杂多面的,如果让我经历亚历克斯的故事,也许我也会成为和他一样的人。”
沃德利还有很多问题想问:“你之前和女主角打招呼时,为什么改成了握手礼,而不是剧本里的贴面礼?”
他期待威廉给出一个专业的回答。
然而威廉的答案非常简单:“没什么原因,当时我想要伸手,仅此而已。”
“啊?”
威廉回忆他当时的想法:“可能是因为那个姿势让我的手臂有点难受,想要动一动。”
“……”
所有人都无语了。
“你简直就是个表演鬼才!”
假如说之前让威廉来试镜,主要是出于赌气的因素,此刻沃德利简直非威廉不可了。
他开始担心自己能不能付得起威廉的薪水:“那个,我们剧组现在经费不够了,不过我可以给你让渡一些票房分成……”
威廉笑了:“这些事情你都去和理查德谈吧!”
理查德万万没想到,威廉不过是去见朋友,居然还给自己找到了一份新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