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不了这个世界,他起码要报仇。
他会杀死蜃楼!
他要让蜃楼付出代价,血债血偿!
与此同时,沈明烛会想办法保留大离的故土,以及他强行留下来的诸多亡灵。
最后他会把这些亡灵、连同大离的故土,一起带去另一个世界,为大家谋求一个复生的机会。
“我有把握杀死蜃楼,打开那扇门后,我绝不会把灾难带给另一个世界……
“但把那么多亡灵带过去,强行介入那边的因果,我不知道自己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山澨,我可能会犯下对于那个世界来说不可饶恕的罪行。我这是在让你跟我一起犯罪。这可不是什么……‘君子’行为。”
“犯罪就犯罪吧。我们是这个世界的人,管那个世界的律法作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去了再说。”
这是山澨的答复。
他甚至没有丝毫的犹豫。
然后山澨扶住沈明烛的肩,紧紧盯着他的眼睛,然后用自己的额头抵住了他的额头,用异常坚韧的口吻道:
“我对人族的看法,是因为你才彻底改变的。
“天地不会救自己,花草树木不会救自己,至于上古的神也好、魔也好……早就不知去往了何处。
“只有你还在战斗,你是带领人族战斗到最后一刻的那个。
“我不认为你犯了什么罪。在我眼里,你永远是最伟大的英雄,最坚韧的战士,也是我眼里最厉害的主人。
“沈明烛,你是我肝脑涂地,付出生命,也想要追随的主人。我愿意陪你闯进另一个世界。
“不管前方是荆棘遍地,还是康庄大道,这条路,我会一直陪着你走到最后。”
话到这里,山澨看见沈明烛的面上浮现出了笑意。
于是他也笑了,然后道:“世界即将陨落……那我们就先为它报仇吧。
“在闯进另一个世界之前,我先陪你一起杀了那蜃楼!”
听完这句话,沈明烛与山澨紧紧相拥。
他想,山澨一定不知道,自己其实已经偷偷喜欢了他很久。
沈明烛对山澨的情感早已超越了所谓的主仆、战友、兄弟,而变成了一种极为特殊的存在。
察觉到这一点的时候,沈明烛自己也有些诧异,但他身上的担子太重,他要操心的事情也太多,他哪有时间细究这些千回百转的感情。
如今,这个世界的存亡已至最后一刻,沈明烛这才放任自己任性了一把。
可他的任性,也不过是放任自己把头放在山澨的肩膀上,第一次在山澨面前做出带有依赖意味的姿态。
对于眼前这个自己深爱的人,沈明烛此生和他做的最亲密的动作,也不过是此刻的一个拥抱而已。
然而沈明烛不愧是沈明烛,就连放任依赖的时间都很短暂。
很快他就自山澨的肩膀上抬起头望向了苍穹,直视起苍穹之上的那只眼睛。
他知道他看到的不是此时此刻的那只眼睛,而是来自过去某一个时刻的、属于蜃楼的眼睛。
蜃楼身上自带特殊的因果律。
这个因果律甚至无法由它主观而写,而是被动的。
在它被注视的那一刻,这个世界的时间线上过去的某个时间点,立刻生成了沈明烛抬眸注视它,却没有疯的这一事件。
正常的情况下,当一个人抬头看到当前时刻的蜃楼之眼,被那一刻的蜃楼之眼注视,这个人会疯掉。
可如果这个人是盲人,他无法看到当前时刻的蜃楼之眼。不过蜃楼会被盲人的注视,被动地触发一条因果律——
它会在过去的某个时间点,将自己展示给还没有变成盲人的这个人看,让这个盲人的脑海中能有对它的记忆,从而在直视苍穹的时候,脑中浮现出它的样子。
当然,其实对于蜃楼来说,它不存在“过去”这个概念。
因为它于未来与过去同时存在。
其实换个角度理解,它的身上,其实根本就没有时间这个概念。它只活在当下、活在现在。
这即就是蜃楼没有通过在过去做手脚,影响现世因果的手段,来灭世的真正原因——
其实它根本没有办法毁灭大离所在世界的过去,也无法对这个世界的过去造成任何有毁灭影响的事件。
一旦它那么做了,这会导致现在这个时点的它也随之一起灭亡!
宇宙变幻莫测,大千世界玄妙无穷。
然而万事万物都自有定律与规则。
蜃楼无比强大,它所来自的世界更是人类不可想象。
可它所在的世界,并不能轻易侵入其他的世界,否则,贸然介入因果、改变因果,它自身也会受到不可控制的反噬,甚至为自己的世界引来灭顶之灾。
这即是蜃楼不能轻易地、随心所欲降临的原因。
它需要通过仪式,通过人族的鲜血、死亡、以及肉身的献祭,才能真正介入这个世界的因果,继而成为这个世界的一部分。
最后它会吞噬这个世界,取而代之,成为这个世界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