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纭,你每天就这样?”
亏他为她不思饮食,为她洁身自好,为她努力朝局。
“七哥要生气,咱们回屋生。”
她毫不在意他将自己下巴捏得发疼,扣着他的手让他坐下,“先吃点东西。”
她波澜无惊的样子,反倒衬得他仿若一个撒泼求宠的无理妇人。
自是无心饮食。
她端起一碗葱花瘦肉粥喂他,斜了眼地上的狼藉。
“这屏风可是妹妹特地托人订制的,大老远运来,七哥得赔我。”
“你跟我走!”
他扯着她的手不由分说就要出去。想到门口水泄不通,干脆带她从窗子越过。
大街上,黑袍男子扯着绝色少女形成诡异画风,明眼人都知道这是掳劫,还如此明目张胆。
有好心人悄悄去报了官。
还有些人认出这是昭华公主,紧紧跟着两人行踪。
救下昭华公主大功一件啊,说不定下辈子吃喝不愁。
陈纭被他拖着步履生风,跑得有些接不上气。
“七哥,你再走下去,该被官兵们围起来了。”
陈逸扣住她的腰,将她带进怀里,轻巧一跃跳上房顶。很快甩掉几个跟踪的百姓。
红英阁高处,兰古默默立在窗边,看到这一幕。
外城一片林溪之地,陈纭扯住他的手,“七哥真打算带我回去?”
林七突然出现,不由分说攻向黑袍男子。
两个人一顿切磋,眼见要上升到生死博弈,陈逸无意伤她,处处避其锋芒,却使得林七杀招逼近。
“停停停!”她急忙叫停,拦在陈逸面前,“阿七,收手。”
“主子!”林七不解。
“他……他不会伤我,阿七放心。”一时不知道怎么跟她说,虽然林七的身手不及陈逸,可对付他,她从来也用不到武力。
林七奉命退去。
她转头看了看山水风光。
散怀山水,萧然忘羁。
“七哥,你说,想叫我怎么做?”
他沉默了片刻。
红英阁开与不开,都只是代表一种局势、一个立场,他知道自己无法掌控她。
“阿纭,你怎么就不能听话些呢?”
“七哥,你还记得我小时候,被父王罚的那一回吗?”
她牵着他的手,行羁河边,太阳很烈,林荫很盛。
思绪不自觉念起小时候,那是父王唯一一次罚她。
“阿纭是为了七哥。”他心中有所触动。
他永远记得那日,她跪在承明殿外,倔倔的身影,最终为他的母妃求得入葬妃陵资格。
如果连入葬妃陵的资格都没有,陈逸在宫中的地位,只会更加低下。没有妃敢收养他,去得罪王后。
撒泼打滚没用,她被罚跪到外头。
连跪了叁天。
陈帝只罚她半个时辰,小孩子胡闹,不懂大人的是非。
可她就是不起,直到小小的身子跪昏过去。
等被太医医醒来,又跑去继续跪。
为了达到一个目的,她跟他一样,能忍耐、能心狠。
也许从那时开始,陈逸心中,对她已不再单是利用。
那年他九岁,唯一的庇护、最爱他的、那个软弱的女子,任由王后设陷,永远离开了他。
他恨王后,也恨她。
她帮他时,他觉得讽刺。
甚至无数次想过,杀了她,让王后痛不欲生,让他那个薄情寡义的父王痛不欲生。
每一次她软软甜甜地唤他七哥,毫无城府相信他说的一切,都不知道,他笑容背后,隐藏着怎样的阴郁、黑暗。
如今陈纭身上许多特质,倒也都是他言传身教的感染,推波助澜,教她不必恪守《女诫》《女四书》,反而带她看《大学》《孟子》《中庸》《礼记》这些皇子的学习书单。
以至后来陈纭不满于公主的教习课程,非要跟着哥哥们一起上课。
她今日的叛逆,有一半功劳在他。
“那会儿只觉得心疼七哥,失去立嫔娘娘,孤身一人。可现在却有些羡慕七哥,妹妹至今都不知自己亲身父母是谁、是否还在这世上……陈纭真正孤身一人……没有血脉相连的亲人,或者有、我也不知道。”
他顿住步伐。
看向她凄凉神色。
“阿纭……七哥会永远护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