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满身酒气的蒙涂北结束彻夜狂欢,被司机从夜店送回自己的高级公寓里,打算好好睡上一觉,晚上醒来再去嗨。
刚推开房门。
有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门外的冷风灌进屋里,吹的蒙涂北头皮骨一痛。
他不甚在意的把门关上,似是对坐在沙发上的人完全不设防。
蒙涂北吊儿郎当踢踏着定制皮靴,胡乱把身上的名牌衣服扯掉,丢在地上,光脚踩在大理石瓷砖上。
他跌跌撞撞的摸到吧台,给自己倒了一杯冰水,大着舌头,跟沙发里的人说:“姑妈,你你你回来了”
沙发上的女人安静半晌。
腾地站起来,“啪”摁下墙上灯的开关。
房间骤然亮如白昼。
蒙涂北被白炙光刺灼眼睛,反射性闭上眼睛。
“姑妈,眼睛疼...”
“你看看你自己像什么样子!”
蒙涂北耸肩。
“就是这样喽,我觉得我现在过得很好”
女人火气上涌,一拂手把茶几上的整套茶具摔到地上,价值不菲的紫砂茶具跟大理石瓷砖硬碰硬,两败俱伤。 茶具碎成一片片,大理石瓷砖磕破一个小角。
巨大的碎裂声在偌大的房间里回荡着,越来越小,直至消失。
房间一下子陷入寂静。
女人深呼吸几次,吐出一口浊气,她平稳心绪,柔声用泰语呼唤蒙涂北:“阿北...”
“不要跟我说泰语!”
蒙涂北突然怒吼。
“我不是泰国人!”
女人平静的看着他,切换成中文:“你的父亲是泰国人,阿北,你身上有一半你父亲的血,你永远都有泰国人的血统”
“他不是我父亲”蒙涂北用力攥着玻璃杯,杯中的纯净水因为执杯者的摇晃洒出来大半。
“他是”
“他是?” 蒙涂北忽地发狂:“他是? 他凭什么是? 我妈妈病的时候他为什么不回来! 我求他,我跪下来求他啊! 我跪在他的面前求他回来看妈妈一眼的时候,他怎么说的?! 他说他忙! 我只是求他见妈妈最后一面啊,最后一面! 他却连这个时间都不愿意给妈妈”
“他不是我的父亲!”
“阿北,你的父亲和你的母亲,他们之间并没有感情,他们之间”女人顿了一下,思索了一下:“用中国的话说,他们只是简单的合作关系”
“你父亲需要中国身份,你母亲需要钱,他们是假结婚”
“假结婚? 那我是怎么出生的? “蒙涂北把杯子随手丢到吧台上,玻璃杯从吧台里滚到边缘,悬悬欲坠,他自嘲的笑:”啊~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孤男寡女,异国他乡,同一个屋檐下,水到渠成就滚到床上了”
“对于他来说,我妈妈是一个暖床解闷的中国女人,我呢,我就是他寂寞时丢下的一粒种子罢了”
“阿北,不是这样的...”
蒙涂北回望女人:“他还记得我的名字吗? 整个蒙家有谁记得我的名字! 除了姑妈你,他们有一个算一个,只会蒙十蒙十的叫我! 第十个! 我是他第十个孩子对吗! 这就是我活着的所有意义对吗! ”
女人还想张口。
蒙涂北摆摆手:“姑妈,算了,我就是扶不上墙的烂泥,你有那么多侄子侄女,你换个人吧,他们都是纯泰国人,比起我这个杂种,董事会那帮老东西肯定更愿意姑妈你去扶植我那些所谓的哥哥姐姐们,不要再在我身上花心思了”
“我这辈子就这样了,给我钱我就活一天,不给我钱我就少活一天,这样挺好,醒了就去玩,玩困了再睡”
“多少人奋斗一生,都没有达到我现在拥有的一切,我很知足”
女人闻言沉默了许久,从沙发上拎起包,绕开地面上的碎片。
走至门前时,她回头:“阿北,我答应过你妈妈会照顾你的,所以,只要我活着,我就一定会照顾你的”
“下午醒过来的时候记得叫阿姨上门给你煮醒酒汤喝,头痛会减轻许多”
女人推门出去。
门慢慢的自动关上。
蒙涂北把自己窝进沙发里,一动不动,双目无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