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晓低头,望着自己手上怎样都无法擦干净的血迹,鼻尖里充斥着铁锈味,仿佛像硫酸一样一寸寸地沿着呼吸道往下,腐蚀着他的血肉和心脏。
“我不要走……”明明,明明还没有到与哥哥分开的时候。
他张开双臂,就像是怕自己会离开对方似的,闭眼紧紧抱住了自己的兄长。以至于,他并没有注意到,对方白色的眼睫在轻轻颤抖。
五条悟忽而清醒了过来。
原本超负荷运转而烧灼的大脑在此刻无比清明,周围的环境信息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顺服涌入他的脑海之中。他的心脏开始重新砰砰地跳动。
力量像是海浪般一股股在身体内翻涌,身边所有能够感觉到的一切都仿佛将毫不反抗地受他所支配。
他骤然睁开了眼睛,入目是无限高远的天空。
那双蓝色的六眼从来没有像此时一样充斥着高高在上的冷漠,就像是完全成了被供奉的神明,于神座之上高高地向下方的凡人瞥过一眼。
这个世界都可以被他踩在脚下。
——五条悟忽而有了这样的感觉。
所有属于人类的爱恨都从他的心脏之中消失了,只有几乎要冲昏头脑的强大力量。
在伏黑甚尔将刀锋刺入他的大脑和胸膛之后,五条悟就放弃了所有抵抗,全部的脑力都用来在此刻来运转,试图参透反转术式。将原本代表负面情绪的咒力反转,达到治疗的目的。
人体本身就拥有着相当复杂的结构,而大脑更是尤为精密的器官。将它修复并不是轻易的事。
但是,一旦领悟了反转术式,原本处在“濒死”状态的五条悟便如同枯木逢春一样重获新生。他不止参透了反转术式,无下限该有的原理也像是完全在纸面上列出的泰勒公式展开式一样明晰。
比起修复大脑之时的艰险,躯体原本受损的部位以相当快的速度复生。他从来没有像此刻一样强大过。
现在,五条悟只想飞跃到天空之上,重新找到那个近乎杀了他的伏黑甚尔,痛痛快快地再打上一场。
然而,就在此时,他却忽而感觉到了自己胸口上的重量。
他低头去看,便发觉那趴在自己怀中的少年拥有着与自己几乎相同的样貌,白色的发丝蹭在他的脖颈上,令人感到细微的发痒。
“……晓?”在这一刻,五条悟终于勉强扯回了一丝理智,嘴里念出了对方的名字。
听到这个声音,少年骤然抬起了头。
那双白色睫毛之下的碧绿色眼睛里还充斥着晶莹的泪水,因着这一个动作便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流了出来。些许水珠沾染在了他的睫毛上,让他看起来狼狈极了。
五条悟望着对方,原本已经完全因为力量而漂浮起来的心脏也隐约感受到了一丝刺痛。
他坐起身来,伸出手轻轻擦去了对方的眼泪,动作与之前五条晓为他擦去血迹的时候如出一辙。
“别哭。”青年扯开了一个笑容,那双六眼之中几乎没有倒映出任何东西,只有属于咒术师特有的疯狂,“我没事。或者说,我从来没有像现在感觉这么好过。”
五条悟拉住了自己弟弟的手,带着他一同飞上了高空,风吹起了他们白色的头发,下方的一切全部都尽收眼底。
整个世界都如此的清晰,所有的生命都尽在他的掌握之中。能够随意主宰一切的感觉是那样的美妙。
“天上天下,唯我独尊。”[1]
五条悟说道。
他想要将心脏之中所涌动着的这种心情全部都发泄出来。
无论是想要解决方才的困境,还是找到伏黑甚尔,最先也无法绕开的势力就是盘星教。既然他们雇佣了伏黑甚尔并发布了一系列悬赏,即使任务失败,对方依然会去回传消息。
“那么,就从最近的一座盘星教地址开始查起吧。”五条悟说道。
他们在天空之中极快地掠过,就像是即将捕猎的飞鸟。
时间一分一秒地往前挪动,西斜的太阳在他们身上打上了一层耀眼的光晕。
五条晓并不知道系统的警告声是在什么时候停歇下去的,在握住自己兄长的手之后,他便紧紧地攥住了对方。高专门前对方的无声无息倒下的身体就像是一场噩梦,现在噩梦退散,此刻对方依然活生生地出现在他的眼前。
用这样意气风发又生机勃勃的模样。
耳边所有的声音都远去了,他只是定定地注视着对方,心脏随着耳边的风声而愈发鼓噪起来。
两个人在找到盘星教所在的第三处据点之后,五条悟才若有所觉的在半空之中停下了。
“就是这里了吧?”他望向那刻意修建得高大而仿佛很神圣的建筑群。
有人正从里面走出来,他的脸色看起来并不好,就像是赌博输了一大笔钱似的。男人的身材高大,肩上还背着那只被他用作武器库的咒灵。
“简直是亏大了啊,”伏黑甚尔自言自语道,“不仅没能赚到任务的金钱,还赔了一整份定金进去。”
他沿着宽阔的大桥往前走,却忽而慢慢停住了脚步。
有人正站在这条路的中央,背影看起来分外熟悉。
就像是中间有一面镜子似的,银发的双胞胎同时向后回过头,他们身上都带着肃杀的气息。
“哦呀,”伏黑甚尔原本吊儿郎当的表情慢慢地收了起来,“真是令人不愉快的见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