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南洋赈灾一事讨论了整整四个小时,依然没有完全理清头绪。
毕竟大明千里迢迢,也不能只是救灾吧。
多多少少要做点事情。
如果说,日本算大明的半个主场,那么南洋到底是谁的主场可真不好说了。
毕竟那边的主体土著民族,虽然也带着个黄种人的名头,但大部分与儒家文化圈实在相距甚远,甚至连蒙古人都不如。
这些土著根本不是可以拉拢利用的对象。
相反,他们手上沾满华人的鲜血,是西方列强的打手和帮凶。
仔细想想,大明方面做出这样的论断或许也有双标之嫌,因为大明之前对待殷人可不是这样的。
但还是那句话,殷人之所以是好殷人,那是因为他们只剩下40万人口了。
可东南亚土著却有2亿人。
对于他们,大明必须要花大量的时间进行民族细分。
类似侗傣佬越这样的民族,自然是和爪哇、马来不同的。
但说到底,这么麻烦的事情,朱富贵暂时不想接手。
大明还是应该先巩固华人的基本盘,把基本盘做大做强,才是上上之策。
如今南洋那三四百万华人只有天灵盖和积累的财富,缺乏组织力和动员力。
大明倒是可以学习日后的共运,偷偷派出忠勇之士去那里进行一些前期的工作,将这些华人组织起来,等到时机成熟,再一举与英国在马六甲决一死战。
·
在返回富贵宫的路上,朱富贵躺在后座上闭目养神。
最近这段时间,《广岛之恋》的拍摄进度很慢,甚至连那首经典的男女对唱的歌曲都还没录好。
白夏儿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不在状态。
和自己拍对手戏的时候会出现恍惚。
也是,白夏儿毕竟只是一个17岁的小姑娘而已,不能给她太多压力。
想想自己17岁在干啥?
不过是当上皇帝,迎娶殷人公主,与林肯匪帮打了几场小仗而已,实在没有什么好说道的。
想到白夏儿,朱富贵肚子忍不住咕咕叫了起来。
每次去片场,这个小丫头都会给自己做莼菜羹、鲫鱼汤和猪蹄。
虽然这说明亚洲鲤鱼(鲫鱼是其中一种)已经在大明河成为入侵生物,而且这些菜式很像是下奶三件套,但不得不说,真的好吃啊!
朱富贵从这些菜式中尝到了家乡的味道,满满都是幸福感。
今天和一帮臣子讨论了半天,朱富贵早就饥肠辘辘了。
一想到家乡的美食,哪里还忍得住。
“小刘,咱们去桂花坊37栋!”
“是,大帅!”
驾驶员刘浩当然知道桂花坊37号是谁住的地方。
作为驾驶员,刘浩可能是对万岁爷外宅最了解的人之一。
在后世,给领导开车,向来都能知道许多秘密,这也是为什么司机们之后的工作都会被安排得很好的原因。
不好好封口可是不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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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01防弹汽车以及随行的几辆满是警卫员的汽车一同转向,朝着东边而去。
25分钟后。
“朱……陛下,你怎么来了!”
白夏儿穿着宽松的睡衣,赤着脚,茫然地打开了公寓的大门。
警卫员们很有职业素养,已经消失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在大门外面,只有尴尬摸头的朱富贵。
“白姑娘不好意思啊,我家老李得了不治之症,他临死前想再吃一次西湖莼菜羹和红烧鲫鱼,不知道你能不能为他完成这最后的心愿呢?”
“这……”
白夏儿愣了愣,脑海中想起了曾经在片场匆匆瞥到一眼的那位公公。
当时白夏儿本能的觉得他眼熟,有点像是小时候见到的那位公公。
可将两个影像重合在一起,差距也太大了。
当年那位公公是一个精瘦衰老的中年人,而现在的公公几乎就是一个球形的大胖子,脸孔被脂肪撑开,没有一丁点褶子。
以白夏儿江湖儿女的经验,这种胖肯定不正常。
虽说白夏儿的父亲也挺胖的。
但她父亲是那种类似鲁达、武二郎那种孔武有力的胖,而那位李公公,看上去完完全全就是虚胖,确实一副时日无多的样子。
白夏儿点点头,“如果是李公公的遗愿的话……当然是可以的……”
“太好了,随朕回宫吧。”朱富贵倒也记得男女有别,没有伸手去拉人家姑娘的手。
“可是……可是我今天还没有准备食材啊!”白夏儿连忙摇头道,“这个时间也不好去买了吧?”
朱富贵不以为意地摇了摇手,道:“嗨,宫中自然是有的,冰柜可是个好东西啊!”
……
“小姐,我们真的要去大明皇帝的宫殿吗?”
坐在汽车里,吉莉安搓着手,一副局促的模样。
自从成为白夏儿的女仆,吉莉安终于不用再过那种朝不保夕的生活了。
而如今,吉莉安发现自己居然有幸去见识皇帝陛下的居所,这是何等的荣耀啊!
说给在西雅图努力讨好卡车司机和产业工人的姐妹们听,她们一定会嫉妒得发狂的!
而且……如果能像吟游诗人的故事中的那些灰姑娘一样,被王子青睐……
呸呸呸,大明的皇帝陛下,那是和罗马皇帝一个等级的贵族,那些个小王子怎么能够和他相提并论呢?
吉莉安都已经在脑海中想好了自己与皇帝陛下的儿子的名字,以及他封地城堡的样式。
但很可惜,车中的气氛很沉闷,并没有什么人打理她。
朱富贵罕见的坐在了副驾驶座上,而白夏儿坐在他后面。
两人都保持着沉默。
其实从白夏儿的公寓出来,被冷风一吹,朱富贵就后悔了。
自己好歹是个皇帝,怎么能因为嘴馋就强迫民女回宫呢?
自己这么做,和那位十全老人又有什么分别呢?
哎,说到底还是谗她手艺。
下贱!
朱富贵自我反省着。
白夏儿同样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很快富贵宫就到了。
老李捧着一个卤猪头跑了出来,“万岁爷,理政到这么迟,实在是太辛苦了,老奴让御膳房再将菜式热一热吧!”
相比一餐几百道菜的慈禧,朱富贵实在是太节俭了。
不但每餐只吃三荤一素一汤,还会把冷掉的菜重新热热再吃,甚至朱富贵在片场还吃过加了虫草松茸的盒饭。
这些都在《大明时报》上有过报道。
在大明百姓心中,当今圣人天子的节俭程度,想必古之尧舜,也不过如此了。
“那个李伴伴啊……之前我不是和你提过,片场有位白姑娘,她做的杭帮菜乃是一绝,所以今天我请她来掌厨……”
朱富贵刚刚以老李要归西的借口,请白夏儿来做菜,可如今,老李活蹦乱跳地跑了出来,这令空气一瞬间有些尴尬。
朱富贵挠挠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为好。
老李他其实是回光返照?
瞅他那胖样,那胖的,还搁那儿啃豚首肉呢,自己啥情况不清楚吗?
血脂都要爆炸了!
朱富贵组织着言辞,准备好好痛斥一顿老李,可没曾想,老李忽然抹泪,道:
“不愧是万岁爷,果然老奴的心思都逃不过您的慧眼,您这是为老奴出征前壮行吧?
能在出征前再吃一口家乡的地道美食,老奴就是死在那大海上,心里头也甘愿了!”
“啥?”
朱富贵愣住了,“什么出征?你出哪门子征?”
只见李老太监原本的绿豆眼忽然迸发出了点点精光,使得他那费拉不堪的颜值都上涨了几个百分点。
他仰头道:“洒家自然是要仿效昔日马三宝,为陛下巡海南洋,收拾海疆了!”
……
白夏儿很快做好了晚餐。
无论是莼菜羹还是红烧鲫鱼,都是很简单的家常菜。
但正是因为简单普通,才更显出功力。
焦脆的鲫鱼皮包裹着颗粒分明的鱼肉,入嘴便化作满满的回忆。
李老太监吃着鱼,那双眼睛又已经恢复成了绿豆大小,不停地偷偷打量白夏儿。
他总觉得这位姑娘似曾相识。
老李太监想要开口询问一番,却觉得时机似乎不太对。
万岁爷居然在一杯一杯喝着闷酒。
虽然是寡淡的啤酒,但那也是酒啊!
这可太不正常了。
李老太监是从小看着万岁爷长大的。
他哪能喝酒啊!
喝奶倒是第一名,但喝酒嘛……
可以这么说,做酒香醉鸡的那只鸡,都比万岁爷也喝。
可今天……
老李太监也是侍奉了两朝天子的人了,自然也知道万岁爷的心思。
算啦,这南洋,不下也罢。
老李摸了摸自己的三下巴,果然这雄心壮志就像是减肥的决心,来得快,去得也快。
此刻他觉得有人让自己去爬山,他都懒得挪步了。
“嗝~”
吨吨吨干掉三杯哈皮,朱富贵打了个酒嗝,“李伴伴,此去南洋,万里海波,生死难料,朕,今日敬你一杯,为卿壮行!”
“不是……那个……”
李老太监用小萝卜粗的手指挠了挠头,道,“万岁爷,其实奴才也可以不去的……奴才刚刚想了想,还是留在万岁身边伺候万岁比较好……”
“不可!”
朱富贵斩钉截铁地道,“我想过了,此次下南洋,最合适的提督便是你!”
“你在英国人眼中人畜无害,甚至没有男人的阳刚,但在南洋诸族和华人眼中,你才是那位支配南洋,将天朝威仪刻在他们骨子里的不世名将,海军提督的真正传人!”
“这就是文化壁垒,这就是不同文化背景下,对于同一个文化符号天壤之别的解读!”
“李伴伴,不要怕,你如果不幸殉国,朕为永远记得你的!”
“不就是火山爆发,余震不断,海啸倒卷,波涛汹涌嘛!”
“不就是骄横洋兵,四方土人,食人生番,皆以屠华以为常态嘛!”
“不就是瘟疫四起,浮殍遍野,瘴气蛇虫多如牛毛嘛!”
朱富贵上前拍了拍老李太监的肩膀,“李伴伴,朕相信你,无论是马革裹尸还是得胜归来,你都是朕的靖海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