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武七年,西元1869年,1月。
东太平暖流带来了赤道海域温暖的水汽,在凤都地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今年冬天,纵贯南北的寒潮并没有出现。
在神州大地还在被来自西伯利亚的寒风冻得凌冽的时候,这片已经毫无疑问属于华夏文明的既新又古老的沃土,已经迎来了春天的尖尖角。
“三桂叔叔,你知道吗?同纬度下,华夏神州气温是全世界最低的!”
“沈阳的纬度接近罗马,哈尔滨的纬度接近巴黎,庙街的纬度接近伦敦……”
“对对,牛老师还说,以后要带我们去实地感受呢!好想见见神州呀……牛老师说神州可能会有点残破,有点点臭臭的,但那里是我们的故乡,是我们的……姐姐,是什么来着?”
“是我们的根!二妮你真笨,一定是上课开小差了!”
“我才没有呢,我像爸爸,所以才笨的!”
“那还不是笨吗?”
……
在大帅府门口的大院里有一座亭子。
唐三桂坐亭子里的石板凳上,呆呆地看着那细碎的春雨被微风吹得散乱,落在满地的残枝落叶上面,雨水顺着亭子的边沿,汇聚在一起,连珠串似的落下。
同在亭子里的,是正在叽叽喳喳一边嬉闹,一边写自然课作业的杨大妮,杨二妮和杨三妮。
她们是杨六和香茶的女儿。
出生于大明的一批婴儿潮。
说是婴儿潮,其实只有百来个孩子。
不过看问题得结合实际,在当时,说是婴儿潮可一点不夸张。
那还是德武二年的时候,万岁爷才刚刚革故鼎新,斩骨龙而祭于腾龙山,并在山脚的河滩上画了一个圈。
就在热火朝天的一期城市建设中,杨家三姐妹带头,第一批在北美诞生的大明宝宝陆续呱呱坠地了。
这些宝宝可让当时拢共只有两三千人,蜗居在山窝窝里的大明皇朝好好地一阵手忙脚乱。
那时候,又要砍树伐木,又要对抗天花,又要造房子,还要时不时拉人去打关乎皇国命运的倾国之战,哪里能腾得出那般多的人手照看孩子。
以至于,一有空闲的人都得搭把手。
就连万岁爷,都曾经亲手照顾这三个孩子呢!
坊间传言,当时万岁爷那套“是兄弟就来砍我”黄金战甲,都被小丫头们尿湿过,那把威武的大砍刀,还被掰断了一个角。
当然,这些都是房间传言,不足为信,万岁爷的大砍刀有一百八十多斤重,就连她们的父亲,大明兵王杨六郎都挥舞不动,怎么可能被几个小女娃掰断呢?
总而言之,作为生在新大陆,长在新大陆,从出生第一天起就成为大明公民的这一代孩子,杨家三姐妹一直都是大伙儿的掌中肉,心头宝。
杨六常年在神州地区出差,香茶作为产科护士,在国子监附属医院的工作也十分繁忙。
所以朱富贵也好,张长贵他们也好,都会经常帮忙照顾她们。
此时大帅府不知什么原因,正在召开密会。
唐三桂是来向万岁爷请示事情的,也只好在外面候着,结果便被正在院子里写作业的三个丫头缠住了。
“太阳系有哪几个行星?”
“新凤水池里面放水的漩涡是顺时针还是逆时针?”
“为什么会打雷下雨?”
“为什么有冬天夏天?”
……
唐三桂被一个又一个刁钻的问题问得一脸懵逼。
大明小学生的作业都那么难了吗?
中华民族对于教育的重视可真是刻在骨子里啊!
不像我们犹太人,总是游手好闲,只想着放高利贷……
这样的民族,能复兴吗?
还有前途吗?
唐三桂陷入到了短暂的自我反省之中。
一直帮不上孩子们的忙,让唐三桂感到非常丢人,不过说到纬度,他可就不困了。
毕竟一直怀揣着复国梦想的唐三桂,一直都在研究地图。
“三位小盆悠,你知道吗,我的家乡和万睡爷的家乡,叶在一个维度上面……”
这时候,一个巨大的黑影笼罩在了唐三桂身上。
他转过头,只见一个魁梧的身躯遮住了光线,也把偶尔会飘进来的细雨挡住了。
“李爷爷!”
杨家三姐妹见到来人,啪地将铅笔丢掉,一个人跳起来环抱一个胳膊,还剩一个干脆爬到了他身上。
来的人正是大明唯一的太监,位高权重,心狠手辣,歹毒无比,曾威震南洋,令洋人片帆不敢下海,也曾手执凶具鞭笞当朝国公,令李公爷半个月下不了床,声盖高力士,权倾魏忠贤的大明厂公,李春发,李大公公。
别看他现在被小女孩们揪头发的揪头发,弹下巴的弹下巴。
但就好像被樱木花道随意揉捏的安西教练,其实有着白发魔鬼的外号。
当然,唐纳德是不知道安西教练是谁,但他同样也对李春发公公深深忌惮。
他连忙站了起来,行礼道:“瞎官三桂,捡裹李公公!”
老李太监将三个皮猴子一般的小妮子从身上捉了下来,轻轻放在地上,笑呵呵地道:“哟,这不是唐三桂吗?几天不见,大明话都这么拉啦!”
“呃……”
唐三桂连忙解释道:“下官出差太久了……差点连乡音都忘了……罪过,罪过……”
“哦,洒家倒是忘了!”
李老太监一拍额头,嘭的一声,道,“你是带着关宁铁骆驼去打俄国人了吧?”
唐三桂眼角抽了抽,忍不住想象,如果刚才那一掌打在他的脑袋上,他的脑袋怕不是会像熟透了的西瓜一样裂开吧?
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唐三桂的姿态愈发谦卑:“回公公,说来惭愧,下官的铁骆驼旅没有遇到俄国人,就收拾了一些杂胡……”
“杂胡?”
老李太监摸了摸光溜溜的下巴,皱眉道,“话说,你不也是杂胡吗?”
“不不不,完全不一样的……”
这一点,唐三桂必须要据理力争,哪怕对方是权势滔天的李厂公。
“我和几位精通希伯来文的专家,经过严密的考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