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沅想,他又要做一次坏人了。
“闻老师,带我去逛逛吧。”
闻时屿眉梢上挑,“正有此意。”
晋城的夜景出了名的好看,他们没开车,隔着一条街就是这儿最出名的碧江。
碧江桥灯光璀璨,刺眼夺目。可遥遥望去,好像有什么介质将这些晃人的灯光变得柔和模糊。
闻时屿嘴角的笑意逐渐加深。
他们并排走着,距离不近不远,三两句的聊着天,很随意。
走过那条宽阔的街道,纪沅怔了一瞬。
他终于知道那片将灯光隔离的介质是什么了。
是一堵冰墙。
准确来说,是一堵冰封着数万朵粉色玫瑰的冰墙,绕着蜿蜒的碧江桥,一眼望不到边际,像是一道铺满玫瑰的透明长廊。
隔着老远,就能闻到一阵沁人的玫瑰花香,月光影影绰绰的打在花叶上,粉色的光晕从上至下晕染开来,温柔又浪漫。
这数万朵玫瑰,或含苞待开或肆意绽放,全部被封固在它们最美的一刻。
冬日里的晚风难得不疾不徐,顺着江面一拥而至赶来,却又在眼前这面玫瑰墙前停留驻足。
寒气中夹杂着清幽的花香,让人吸入的空气都变得冰凉舒心。
冰雪不愿消融,玫瑰却甘愿盛放其中。
用最秾丽漂亮的姿态,与之相交相融。
像是一场无言而浪漫的告白。
行人为之停留,有些勇敢大胆的恋人会在那里交颈相拥,偶尔会有几道探究的视线落在他们两个人身上,像是想要确认什么,可还是耐不住对浪漫事物的好奇心,纷纷转移视线。
闻时屿的目光从始至终都落在纪沅身上,看他被面前的玫瑰墙吸引,笑着问他:“好看吗?”
纪沅偏过头,和他对视,点头道:“好看的。”
不只是好看,甚至可以称得上是震撼。
大多数人都喜欢张扬艳丽、给予恋人热烈爱恋的红玫瑰,粉玫瑰含蓄谦卑,温暖柔情,少有人用来表白。
可纪沅却觉得,无论用哪种方式来表达爱意,都是勇敢的。
他隐约有些猜想,正忖度着要不要问出口,可掀起眼皮,发现对方还在盯着他笑,他瞬间了然,“是你做的?”
“要是你想,那就是我做的,要是你不想的话……”闻时屿移开视线,他朝着江对岸望去,不知道在看什么,低低地笑了一声,“那就跟我没关系。”
纪沅垂下了眼,沉默了良久,他牵动了一下嘴角,是想笑的,可终究还是没笑出来。
这个人,靠近他的每一步,都给足了他选择。
纪沅自认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来见他之前,本来就已经想好要说些什么,可现在那些话却如鲠在喉。
见他沉默,闻时屿也不逼他回答,不动声色地侧过身子给他挡下拂面而来的冷风,感叹道:“什么时候回江城?可惜晋城过几天要回温,留不住这么漂亮的玫瑰了,喜欢的话,就再多看几眼吧。”
他顿了一下,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声音很轻还是一如既往地好听。
“玫瑰只能留在晋城的冬季,那我可以永远留住你吗?”
闻时屿在等他回答,像是赌徒般孤注一掷,押上自己所有筹码后,为这场赌局加上最后的杠杆,完全没留下丝毫退路,直到输尽方可退场。
纪沅动了下嘴唇,他其实很想给他肯定的回答,也愿意争取,可他不想让对方为自己付出代价。
可能过了很久,也可能仅仅只是几秒,他才开口,语调一如既往地淡然:“闻老师,谢谢你。”
“什么?”
纪沅继续耐心地为他解释,“上次在体育馆,我说的就是这句,你不是一直想听吗?”
闻时屿愣住。
纪沅坦然地抬起了眼,忽然跟他靠得很近,几乎要贴在他的身上,周身的光亮逐渐黯然,显得拼命挤在他们缝隙中的夜光如此于事无补。
“不想听谢谢?那就难办了。”
右手掌心抵在他的胸口,琥珀色的眼睛流连在他紧抿的薄唇上,纪沅忽然笑了,热气扑在闻时屿的下巴上,带来一丝难耐的痒意。
“闻老师,我也不想这样的,我不拒绝你,是想给我们彼此一个台阶下,你还是对我这么好,搞得我好愧疚。”
他声音很轻,闻时屿喉结滚动,“你是这么想的?”
“对,这几天我想了很久,你说我该怎么谢谢你才好?”
纪沅点了点头,语调放得很慢,双手缓缓抬起,圈在他的腰间,若即若离。
明明周身都是玫瑰香,可他还是捕捉到了独属于纪沅的味道。
闻时屿身子僵住,又听他说,“这样呢,可以吗?”
纪沅见他没说话,这才松开了环住他肩膀的手,轻叹了一声,勾住了他的脖子。
周围视线忽然黯然了下去,一阵冰凉的触感贴在了他的唇上,很软。
温热的呼吸近在咫尺,纠缠不休,本来要说的话,被这极为荒谬而突兀的吻打断。
没有缠绵悱恻,不含一丝感情,就像完成任务一般,蜻蜓点水,一触即分。
“闻时屿,我就只能给你这么多了,这是你想要的吗?”
他每一句话,都如同一把刀子,狠狠地扎在闻时屿的心里。
闻时屿有些恍惚,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声音哑得厉害,“你别这样,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