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长乐睁开眼,忽然怔住了。宽阔的玉石大道上空无一人,怀中亦是空空如也,再无阿蓝的身影。而他身后的白玉拱门成了一面圆圆的水镜,模糊地倒映出他的影子。
道路两边原先还是苍翠的树木,现在已经全部变成了竹林。风穿过竹海,漫山竹林发出沙沙的声音,除此之外,万籁俱寂。
有人虞长乐迈出去一步,忽然顿住了。
好像有哪里不对。
他的阴阳眼,不起作用了。这个无念长阶的幻境,封闭了他看到邪气与灵气的能力。不止如此,还有他的非夷竿也不见了。
他看着那竹林,愈看愈眼熟,不由走上前仔细看了一番。只见这些竹子,竹叶背面仿佛涂了一层金粉,当风吹过时,整片竹林里好像有金色的蝴蝶在翻飞。
这是忘忧竹。
虞长乐皱起眉,碧落山上有漫山遍野的忘忧竹,但既然狸猫太子称赞他的非夷竿、他在人间这些天也没有见过忘忧竹,那想来这种竹子是很罕见的。
怎么会这样成片地出现在幻境里?
不过既然沈明华说没有危险,那虞长乐也不是很担心。他沿着仿佛没有尽头一般的玉石长阶往上走,落下空寂的足音。风平浪静,他提着的心渐渐放了下来。
走着走着,虞长乐看到前方的玉石长阶竟然断裂了。整个道路被拦腰斩断,竹海横在前方,像个翠色的死胡同一般。
这也是幻境?虞长乐摸了摸竹子,触手有实感,他分辨不出,只得往竹林中走。
他走在长阶上时,竹林是安静的,现在却有了鸟鸣。阳光漏下来,地上厚厚一层腐叶,阴暗角落里还有几从蘑菇,恍惚间,虞长乐竟觉得自己回到了碧落山。
才这么一想,他竟然真的看到了一个矮矮的小孩儿往小溪里一扑,浑身湿透地抱了条鱼爬起来大喊:抓到了!今晚有烤鱼吃了!
虞长乐:
这不就是他自己吗??
好傻气。虞长乐不堪入目地匆匆往前走,路过了抓鱼的小屁孩。从竹林里穿过的时候,虞长乐看到了许多自己。他就像个旁观者,看着这个小孩儿渐渐长大成人。
春华秋实,岁月流逝。每个场景都是他自己一个人,没什么特别的,都是碧落山里的日常。
虞长乐就这么风平浪静地走完了全程,穿过竹林,又踏上了白玉石阶。
最后在终点之处,有一面镜子。这面镜子与入口处的水镜一模一样,但画面却是一片空白,照不出人影。
怎么回事?虞长乐左右看看,道路最终断绝,只有这面水镜。他抬起手,轻轻触摸了一下镜面
叮
一声玉石撞击般的清鸣,虞长乐忙收回手,见水镜从他手指触碰的地方开始,一圈一圈扩散出波纹。
整面镜子犹如沸腾的水面,清鸣阵阵,虞长乐从中看到了破碎的倒影。
叮
水面逐渐平静,而在它完全显示清楚的那一瞬间,虞长乐背后一寒,头皮发麻,几乎当场喊出一句:这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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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受双重生,狗血苏爽甜】
前世的雪无霁十九岁拜入仙门,三载出师,一剑霜寒十四州,惊艳天下。
往后百年,他的名字传遍修真界,有言世上无人不羡雪。
这样一个人,却偏偏堕仙成魔,落得个全界清剿、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世人谈及,叹息惋惜,美名皆成恶名。
*
雪无霁没想到自己会重生,变回了十八岁还未入仙门的自己。
然而这剧情怎么不太对劲??
上辈子自己有被强娶做通房公子吗?
他的小夫君还是前世的死对头陆宸燃,此人在腥风血雨中统御了仙界,之后追杀了他整十年,乃是个不折不扣的神经病。
这未来的仙界暴君,此刻还是个刚满十六的少年。族中庶子,吃不饱穿不暖,十足的小可怜。
小少年拉着雪无霁的袖子,小声道:哥哥,我只有你了。你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
我的一切都可以舍弃,只要为了你,我甘之如饴。
雪无霁(受)x陆宸燃(攻)
仙子颜叛逆骨秒天秒地受vs正派身反派心病娇年下攻
*【食用说明】*
①主受1v1HE,日更;
②攻前世今生都是雏(。不渣超深情,误会慢慢解开。
第22章 酒中赠鳞(三合一)
只见, 镜中是一位浑身赤/裸的少年。
他生得秀美妖异, 黑发如墨, 艳如桃花,却是一双血色瞳孔,额心、眼角、脸颊, 乃至全身, 皆有金色的纹路。额头上,生着两只尖尖的角。
最重要的是,他有一张和虞长乐一模一样的脸!
叮咚!虞长乐吓了一跳, 反手一掌劈向镜子,镜面碎成千万块,发出激越的锵鸣, 宛若乐器齐鸣。
他对着模糊城一团的镜面冷汗直下。却见镜子渐渐恢复了平滑,那双宛若宝石的血色双瞳里,也是与他一样的惊疑不定。你他开口, 那少年也开口。可这分明是一副妖物的模样,除了五官相同, 气质迥然不同。
虞长乐心怦怦直跳, 如果他是一只猫, 那现在已经平折起耳朵、浑身炸毛了。
这是什么试炼吗?
虞长乐不敢掉以轻心,可他的非夷竿在一入幻境的时候就没有了,只能摆出了一个防御姿势。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收回了手, 算了, 怪蠢的。
整面镜子就是一块镜面,没有任何装饰。虞长乐想找破绽都照不出,只得想:我是不是要穿过这面镜子?
可他想象一下那个场面就觉得浑身不自在。就好像他要与镜子里的这只妖,融为一体似的。
最重要的是,为什么他会呈现出这个模样?
虞长乐此前的十九年,绝对没有见过这样的妖怪。赤目金角,肤生金纹。
他侧过身,顿时呼吸一滞。镜中的自己,脊柱后还连着一条金鳞的尾巴,像鱼不像鱼,像龙不像龙。
一种不详的预感席卷了全身,像有一只森冷的手摄住了他的心脏。
不不会的。一定是幻境!
他后退一步,干脆闭上眼睛、眼不见心不烦,直直跨进了水镜之中。与来时一样,像穿过了一阵雾气,脚再次踩上地面时,虞长乐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现实世界,非夷还好端端地别在他腰上。
他条件反射地低头,手上没了那妖异金纹。回过头,只见茫茫山道,虽然同样是白玉石铺就,却比幻境中窄了不少,也没那么虚幻缥缈。
恭喜这位公子通过无念长阶。
一道彬彬有礼的声音。虞长乐循声望去,见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头儿正对他和蔼微笑。这老头生得富态,胡子一大把,笑时向两边翘起,头发却十分稀疏,脑门铮亮。
先生好。虞长乐回了一个四不像的礼,我这就通过测试了?
可他四处望望,怎么一个考生都不见?
白胡子老头背后还坐了一排人,皆是身着青袍,看来就是他们的先生们了。周身都有灵气,虞长乐却看不出先生们的修为。
听到他的问话,一个中年相貌的男子面色僵了一下,看着颇为不快地把手中茶盏搁到了一旁的小桌上,发出磕一声。虞长乐心里也咯噔一下,不妙的感觉愈深。
小公子是第一个,也就是拔得头筹了。一位面相沉稳的女子笑道。
白胡子老头捋一捋胡子,道:这么多年来,你是老夫见过用时最短通过无念长阶的。
虞长乐不知道该说什么,勉强笑道:嗯谢谢?他通过得确实非常容易,何来什么值得夸赞的地方?
那名中年男人胡子抖了一下。
哈哈哈。白胡子老头笑了出来,摇摇头,小友真可爱。你随我来一观便是。
他一甩拂尘,虞长乐才看到每个青袍人面前都有一面悬浮的水镜,里头倒映着许多场景。白胡子老头面前的水镜里,映出的正是那片忘忧竹海。
虞长乐上去一看,水镜里什么都有,有一片深蓝的、有一片火岩浆的,有怪兽横行的、有满目白花花的□□的。
他甚至在看到了一面水镜中,沈明华正在狂奔,身后追着一个与他衣服差不多的男人。
这么看来,别人这么长时间还没通过是有道理的。虞长乐自己的镜子对着白胡子老头,他心下忐忑不安,这岂不是也说明,他最后镜子里的画面这些先生都看到了?
除了那名中年男子,其余先生面上都没什么异样。虞长乐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到这些水镜上来。
虞长乐一面面地看过去,看到敖宴也快到达水镜了,十分闲庭信步;欧阳苓还剩大约三分之一的路途;沈明华镜子里,那个追着他的男人,应该就是传说中的琅琊沈氏家主,沈渊渟
再看过去一面,里面却一片白茫茫的混沌,可他却觉得画面是在动的。
他盯着这面镜子看,里面终于出现了参照物:终点的水镜。水镜上也是一片混乱,宛若沸腾的水面。
虞长乐猜,这是照出阿蓝的镜子。
最终的这面镜子,名为菩提镜。白胡子老头适时地解释道,本心不改,我自菩提。此镜,照出的是人的本来面目。
虞长乐垂眸。
染苍染黄,除却人之外万象万物都可以变幻。可它们的本相,便是无。无形无相,看不见,摸不到,却可身化千机。
本相。如果镜子里照映出的是他的本相,最后那个妖异的年轻人是他的本来面目?
虞长乐几乎听到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砸地的声音。他仿佛站在一条细细的绳索上,上下左右皆是黑暗,恐慌快要把他吞噬。
阿蓝的镜子正对着中年男子,也就是说,现在虞长乐站在了他眼前。中年男子盯着他,突然皱起眉,眼中闪过异色,那一瞬间虞长乐几乎以为他要站起来了。
小公子心性甚好。笑容和煦的白胡子老头对他道,你家住何处?
虞长乐心不在焉道:蜀州碧落山。
蜀州?那可挺远的。那位女先生搭话道。若在平时,虞长乐已经顺着说了好几句了,此刻却没了心情,简单地嗯了一声。
他还等着几人来问他最后在菩提镜中的模样,可他自己都不知道,又从何说起?那白胡子老头却只说:老夫很欢迎小友进我映鹭书院。
虞长乐点点头,生不出什么高兴的心思。
中年男子把茶盏磕到桌上,沉声道:我不同意。他身负一半不知是什么的妖族血脉,来历不明,如何能收?
寂寂的山巅,这句话掷地有声。虞长乐心中一松,却又像看到了空落落的一片雪花白。
他刚刚安慰自己的话全都落空了。
他果真是个半妖。
自华。女先生蹙眉道,你怎也与凡人一般歧视妖类?
非我如此。半妖心性不稳,假如他控制不住自己呢?三百年前,不就有半妖修炼不当,灵丹破碎,最后整个城镇灰飞烟灭,他自己也身毁道消?
这句话一出,虞长乐嘴唇血色全无。
这不就是在明指暗指他会害人害己、不得好死么?
女先生道:这只是极端个例。小友心性如何,你刚才不都看到了吗?而且,他的妖力已经被封印住了。
接下来,几位先生的争论虞长乐全都没听进去。不能说在争论,除了那位中年男子以外,其余先生的口气都很温和,但虞长乐愣愣地站着,脑海中全是镜中那双血玉般的眼瞳。
他并不是因他是妖怪与人类的孩子而迷茫,他从小到大接触过的妖怪那么多,仔细再想想,没什么好看不开的。而是,而是
这个问题就像一个陷阱,一脚踏下去,便是万丈深渊。
他在想,怀璞老人和白怀谷,当真不知道这件事?
虞夏刚有一点儿理解力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是人,而师祖是大乌龟、师父是白荷花。他们都是妖怪,与自己是不同的。
所有人都是这么告诉他的,他也是一直这样认为的。他是村民丢弃在溪水边的孩子,被师祖捡回家养。
可现在这些先生却告诉他,他不是。
眼前仿佛一片空茫。虞长乐忽然想起,小时候他还不懂事的时候,问过师祖:山里的兔子都要公母兔子一起才能生出小兔子,狐狸也是,所有动物都是。那我是怎么来的?他那时甚至还不知道父亲母亲这两个词。
师祖道:当然也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才能生出的你。
那他们去哪里了呢?为什么把我一个人留在溪边了?
他问出这句之后,师祖很久很久都没有回答。溪水里的鱼咬了饵跑了,师祖也没有动一下。虞夏都快睡着了,被雨滴惊醒,而怀璞老人到最后都没有回答他,而是抬起头自言自语道:下雨了。
然后拎着鱼篓一言不发地走了。
虞长乐原本以为,师祖是怕他伤心才没有说。可现在想来,这根本就很矛盾,因为师祖在说你是我从溪边捡回来的时候一点避讳都没有,为什么这个问题却让他沉默了这么久?
这些先生长老都能看出来,那师祖养了他十九年,却一点都看不出来他的血脉吗?
他的师祖,是不是,其实知道他的父母是谁?
怀璞老人和白怀谷,到底隐瞒了他多少东西?
虞长乐捂住脸,觉得自己宛若一叶在大海中沉浮的小舟,找不到方向,一个浪头就能轻易把他吞噬。
先生们还在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