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起来可不像主动和别人交朋友的人。”陈霖霖摇摇头,微笑说:“庄奕也不是内向的人。”
想起庄奕从前上学时的样子,寻聿明颔首道:“噢,当然了,我还没见过比他更……怎么说呢?”
他不知该怎样形容,庄奕之于他是难以言说的存在,何况言辞表达一向不是他的强项。
陈霖霖对庄奕自然有一套认知判断,但作为心理咨询师,他还是引导寻聿明去倾诉:“那你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他……”
寻聿明目光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他凝眉思索,似乎在斟酌哪一个词用来描述庄奕才恰如其分。很明显,这是一项艰难的任务。
他沉吟良久,气馁道:“我不知道怎么说,他大概是我见过最温暖的人了吧。”
温暖这个词,寻聿明觉得不太妥当,因为它被用得太多太滥了,反而失去了原本的重量。可他又想不到别的形容。
寻聿明思潮起伏,想起往日种种,至今还历历在目。
他也不明白,自己当时为什么会脱口而出,问他“我们能不能做朋友”。事实上,从小到大,他从未和任何人说过这样的话。
但是庄奕看着他,就那样温和地笑着,像一颗太阳照耀着他。
他忽然觉得好孤独,好孤独,九百三十七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只有自己一个人。他渴望抓住庄奕,抓住这根随时可能消失的稻草。
庄奕也没有让他失望,点点头,反问:“为什么不能?”
为什么不能做朋友呢?
仿佛心灵感应,他不知道面前这个小男孩用了多少勇气才问出这句话,只是觉得如果不答应,他心里这扇门也许就此关闭,再不会打开了。
寻聿明笑笑,看上去并没有很兴奋,眼角眉梢却倏然点亮,好像瞬息之间有了光彩。
庄奕看了一眼他的宿舍,问道:“你要不跟我们一起去看球?”留在宿舍大约也不好过。
“可以吗?”
寻聿明确实不想回宿舍,他舍友跟的项目需要无光环境,每天晚上十点去实验室。现在才六点半,接下来的三个半小时会像地狱一样。他想和庄奕一起出去,想逃避,但是他不懂体育,也没有球票。
“怎么不行?”庄奕道,“我是替补队员,带你进去小菜一碟。”
寻聿明一笑,露出两颗白白的门牙:“那你等我一下,我去和我舍友说一声!”
他匆忙跑进屋,不知去里面说了些什么,很快背着书包出来,道:“咱们走吧。”
庄奕去楼下取了自行车,把他带到学校正门口,然后步行去开汽车。
他人高腿长,步幅极大,寻聿明跟着他颇有几分吃力。庄奕放缓脚步,边走边问:“你背那么干什么?不嫌沉吗?”
寻聿明道:“还行,我带着水壶和书,还有卫生纸什么的。”
他们穿过中心广场,这时间许多人都在附近散步,绿油油的草坪上不时有人奔跑。庄奕经过一群打网球的学生跟前,几个人冲他大喊:“嘿,庄,过来玩儿吧!”
庄奕朗声婉拒,揽着寻聿明的肩笑说:“我们要去看球,今天可是红潮对金熊!”
“噢,拜托。”对面人道,“这还用看吗?金熊队可是咱们的死敌,它下辈子也干不过红潮!”
“别这样,万一出现奇迹呢?”
庄奕笑着走远,寻聿明在他臂弯里抬起头,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车子停在学校外的棕榈大道上,庄奕找到自己的银灰色沃尔沃,给他拉开副驾驶车门,解释道:“金熊队是加州伯克利分校的橄榄球队,红潮风暴是阿拉巴马大学的橄榄球队。”
他说着坐进驾驶室,发动了车子,“金熊队虽然实力也很强,但阿拉巴马大学可是最强战队之一,光大学联赛就拿过十一次冠军,碗赛更是拿过三十多回冠军。所以金熊对红潮,大家都觉得金熊没什么希望。而且金熊和咱们学校的红衣队是球场上的死对头,好多同学不愿给他们鼓劲儿。”
寻聿明听得云里雾里,反正不懂,也不再追问,他打开书包拿出晚餐,问道:“我能吃饭吗?”
“吃啊。”庄奕驱车前往伯克利,边开边说:“我明天正好去洗车,随便吃吧不怕脏。对了,我后备箱里有水你喝吗?”
“我喝牛奶。”寻聿明掏出一大瓶全脂奶,插上吸管,道:“我外公说每天晚上都得喝奶,多补钙才能长个儿。”
庄奕看看他的个头,心说天天喝奶好像也没什么用,嘴上却没刻薄他。
四十分钟后,他们抵达伯克利,寻聿明背上书包下车,见远远的已经有一队人等着。庄奕上去和朋友们打招呼,指指寻聿明,介绍说:“这是我朋友寻聿明,跟咱们一块儿去。”
人群里有个扎小辫的白人,插着裤兜笑道:“嘿,这是哪里来的小孩儿,是你弟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