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第一件事当然是把众人召集起来开会,但凡公司涉及到艺人经纪这块业务的人员,通通被骂得够呛。
艺人是不够格跟他说话的,里面挨骂的全是经纪人。
晓月看到柳少天第一个被轰出来。
“看什么看,还不快去工作!”
他比邹少琴摊上的事儿大。
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沈曼因为对家撬墙角,这几天闹解约,他的心情可谓败坏至极。
办公室行政纷纷作鹌鹑状埋头工作,晓月吓得跑到更衣室。
“苏苏姐,你说我要不要跟齐总去承认错误啊,那晚要不是我离开你跟厉总根本不会被拍到。都怨我!”
“你去他就能原谅你了?他说不定让你以后在这行混不下去。”
齐沅景,未到三十,就已经是纵横业界数一数二的造星匠手。能在短短四五年时间培养出好几位新生代流量,他的手段可谓令人生畏。
苏栖意换了一身衣裳准备出门,特意叮嘱道:“不想被开除,你就咬紧牙关,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拿捏住了。别总让琴姐为难,她已经够麻烦的了。”
说实话,那晚也有她的责任。她应该让晓月留下来过夜。
“知道了,苏苏姐。”
小姑娘一晃眼工作去了,苏栖意整理完毕去敲齐沅景的门。
距离他们开会已是半个小时后,齐沅景早就回到了办公室。
不请自来。
齐沅景拂过她,示意助理先出去。
“你闯了很大的祸。”
开口第一句便是给苏栖意难堪。
苏栖意找了张凳子坐下。
“我知道,所以我来跟齐总负荆请罪了。”
办公桌上的咖啡飘出香气,齐沅景搅了搅汤匙,刻意停顿。直至气味扩散了一些,他才幽幽开口:“当初若不是沅馨求我,我不会答应签你。短短几个月你果然让我钦叹,招惹了一身是非不说,还弄出这么多烂摊子。苏小姐,我该不该向你索取我这段时间损失掉的利益?”
经纪公司与艺人双向选择,能够签约说明双方最起码是看得上眼的。但此刻,齐沅景这么明明白白将自己的喜恶剖析给她,苏栖意始料未及。
她将颊边的发丝拨到耳后,露出一个明媚动人的微笑,“齐总,首先,我为我对您造成的损失感到抱歉,但您知道,您开出来的条件——赔钱,我是赔不起的。我们签了六年合同,时光漫长,惩罚一个人最有力的方式,难道不是看到她在这段时间里摸爬滚打?”
她故意说到一半,吊足胃口。齐沅景见她停顿,挑眉示意她继续。
“当一个人被时间榨取掉情绪价值,那时候有的只会是源源不断的痛苦,什么感情物质在它面前都不值得一提。齐总,你不想看到我痛苦的样子吗?没准比现在痛苦千百倍呢。”
苏瑞成真是培养出一个好女儿。
聪慧、识时务,懂得以进为退。
齐沅景在签她的时候就多了一个心眼,那时没觉得她怎么样,现在看来,这第一场交锋着实令他吃惊。
不,准确地来说是惊艳。
“你料定我只有沅馨这一个妹妹,所以才敢这么跟我说话。”
不是陈述,是肯定。
苏栖意换了种姿势盘腿,“齐总别把我想得如此不堪,沅馨也是我的朋友。”
“希望你没有违心。”
不再纠结于这个问题,齐沅景从抽屉里拿出一打文件。
“你上次向公司申请配备工作人员,我答应你了。除了司机,我还给你配一名宣传和妆化。”
“看来您也对我本次红毯造型不满意呢。”
苏栖意笑着答话。
其他倒还能理解。
妆化?非公司力捧的一线,没有谁能有这种待遇呢!
齐沅景指了指手机刚接受过来的照片,“这个叫段微微的跟你认识,这次事故与她有关,我请她过来,算不算将功补过?”
“段微微?”苏栖意腾地从凳子上站起,“你什么意思?”
齐沅景抿了口咖啡,“没什么意思,一如你方才情绪价值所说,我也想让她痛苦。”
这个男人还真是有够以牙还牙的!
苏栖意怨念。
*
齐沅景比想象中有人性,原来雇段微微不是为了报复,而是给她一份正儿八经的工作。
段微微一想起那天的事情就生气。
“难怪她说要帮我寄快递,敢情是想陷害我,太可恶了!”
她说的正是山寨礼服的事儿。
不得不说,过程有些离谱。
据她口述,那天她确实将衣服打包好放在门口,没想到给她公司的死对头,有个叫张璇的人调换了。张璇知道她在为客户挑选礼服,故意提前准备好山寨,以此让她身败名裂。
篡改原设计,还是高奢,这在谁看都是一件作死的大事!果然,目的达到了,段微微因为此事被原公司辞退,并遭受行业内一致抵制和唾骂。
晓月欢迎她成为团队的一员,同时为她抱屈。
“那张璇究竟跟你有什么过节啊,这样害你,未免太恶毒了。”
“也没什么,就是工作上的事。我人缘比较好,平时业务多一点。她估计是嫉妒了吧,这不,刚巧要离职就着实恶心了我一把。要不是你们齐总,我现在真的没地方可去了呢。”
这么听起来齐沅景人还行,苏栖意不禁为自己那天的口无遮拦感到羞愧。
“苏苏姐,你在想什么呢?”
电影即将开机,这段时间,苏栖意没工作有时跟他们在公司唠嗑。晓月戳了下她胳膊肘,她这才从太虚幻境里魂游归来。
“对了,你刚刚说旌慕那边怎么样了,有消息吗?”
已经好几天没见到厉钦择,有关旌慕的报道也随着时间慢慢变淡。日新月异的新闻进入人们的视野,大众所关注的点每一天都在变化。
晓月以为她最近压力大导致的心不在焉,继而将方才的话又重复一遍。
“工厂爆炸出人命,依照流程应该走工伤保险,企业可以适当给一部分抚恤金。但不少家属过来狮子大开口,跟敲诈一样。还有车间也是,按相关部门要求全部停工整改,一时之间闹得人心惶惶,好多人想要跳槽呢!”
股市呢,不用她说,苏栖意也明白一路下滑。
“看来我得联系上他。”
想不到事态这么严重,虽然此时她不适合趟这趟浑水,但厉钦择毕竟有助过她,她做不到忘恩负义。
“苏苏姐,你别去了,你去琴姐又要骂我了。”晓月以为她要过去,急得直跳脚。
苏栖意指了指段微微,“谁说我要过去,有人替我跑。”
“我?”段微微不明就以。
“装,你还装!我早就知道了,高翰是你男朋友,那晚我发烧就是你通风报信的吧!”
“我去,厉总怎么出卖我啊!”
一番真心终究是错付了,说好的不暴露她,居然将她卖个彻底!
苏栖意才不管他们之间做过什么交易,她半眯眼半威胁,“你是我的同事,不去小心我不给你工资呦。”
“阴险。”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段微微只能认栽似地为她“卖命”。
*
这几天为应付各种监管部门和媒体,厉钦择已经记不清在公司待了多久。每天有源源不断的纠纷要处理,他现在可以说焦头烂额。
除此之外,董事会无时无刻不给他压力。那帮老家伙,实则想逼迫他交出股权。
做梦,这是他一手缔造起来的王国,怎么可能拱手让人!他必须打好这一仗。
现公司就目前几名员工伤亡赔偿存在争议:一部分认为,此次爆炸系个人行为,公司规定工作期间明令禁火,仍有人违规将烟头丢弃,能走工伤已经是酌情处理;另一部分则不然,他们认为员工出事乃工作期间,无论出于何种原因,企业不该这么冷漠。再给予一笔抚恤金安抚家属,这样底下的人也能心服口服。
两种态度乍听问题都不大,要么公事公办要么采取怀柔政策。
董事会的意思是既然员工自己工作失误就不应该连累他们,公之于众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那么问题来了,一旦公开等同于昭告所有人,他们旌慕管理存在疏漏。
这样不规范的企业以后又有谁敢来呢?
这次不仅仅是伤亡处理问题,而且上升到管理层面,所以厉钦择在慎重考虑。
高翰的传话来得清晰到位,他适时传达了苏栖意的建议。
“针对赔偿,苏小姐说,部分人再无理取闹可以考虑起诉他们,让他们知道企业态度之强硬;倘若家属认同,除此次鉴定给予的赔偿以外,企业应当再给一笔抚恤金。”
分情况对待,厉钦择跟她想得一样。有时候,不是所有事情都需要一视同仁。
“她还有话吗?”
他其实没想过苏栖意会在这个时候递话,不禁有些好奇。
高翰说:“现在人心晃荡,局势不佳,有些人是忠是奸很容易分得清。苏小姐建议,我们在安抚人心的同时可以采取激励或惩罚机制,去除某些不利,从而达到不一样的收获。”
“哦?这是她的想法?”
厉钦择眼一眯,心情跌宕。
他顿时对苏栖意生出异样的感觉。
“通知下去,我要开会!”
11点32分,本该是旌慕的午餐时间,他一声令下,紧急召集所有管理层。
属于他的战役正式拉开帷幕。
第9章 chapter.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