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帆大酒店是本县最好的酒店,没有之一,软硬件条件就是放在省城都不输于人,特别是位于十八层的总统套房,更是奢华中的奢华,连浴缸水龙头都是镀金的,所有服务人员都是中专以上学历,相貌好,素质高,能进金帆大酒店的人,都是县里的人中翘楚。
午宴就在金帆大酒店宴会厅举行,大厅内播放着舒缓的日本音乐,衣冠楚楚的主人和客人们温文尔雅,谈笑风生,日本友人向县领导赠送了精美的礼物,张书记很有风度的当场用日语表达了谢意:“阿里亚多!”日本客人们纷纷露出会心的笑意。
午宴过后,餐厅经理拿着账单来找县委李秘书签字,见多识广的李秘书看到那个吓人的数字之后也不免心惊,找到张书记低声汇报了几句,张书记拿过账单一看,微微皱了皱眉头,说:“签,回头我想办法。”
李秘书拿着账单匆匆去了,张书记招手把县财政局的局长招了过来问道:“财政上能不能挤出一部分资金来?”
财政局长为难道:“张书记,咱们县财政一向紧张,实在抽不出多余的钱了。”
张书记毅然道:“那不行,外交无小事,绝不能在这个问题上掉链子,在国际友人面前丢南泰人民的脸,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抽出一部分资金来。”
正说着呢,唐副县长匆匆赶来说:“客人提出想在县城游览一下。”
张书记说:“那你赶紧安排就是,咱们县新修的喷泉广场不错,可以带他们去参观一下。”
唐副县长说:“他们说想到老城区参观,看看原汁原味的南泰老城。”
张书记皱起了眉头:“那有什么可看的,破破烂烂的不能代表我们南泰县的精神风貌。”
唐副县长说:“幸亏我早就做了部署,把有碍观瞻的地方做了一下修饰,即便参观也不致于丢人。听省外事办的同志说,这帮人是来寻根的,所以对老城比较有兴趣。”
财政局长插嘴问道:“寻什么根?武大郎又不是咱们县的人。”他是张书记的小舅子,镇财政所会计出身,文化素质低一些情有可原,唐副县长不但不耻笑他,反而耐心解释道:“这些人的父辈当年在中国打仗,就驻守在南泰县一带,小野社长的父亲就战死在咱南泰县,还有那个坐轮椅的老人,亲自来过中国呢,所以对咱们县才这么有感情。”
“我日,原来是一帮日本鬼子啊。”财政局长惊呼道。
“注意言辞!”张书记严厉的瞪了他一眼,说:“如果当着客人的面乱说话,你这个局长就别干了!”
张书记威严无比,财政局长顿时不敢乱说话了,悻悻的退走,张书记这才对唐副县长说:“小唐,陪他们参观的任务就交给你了,一定要陪好,不能出岔子。”
……
县城老街,十余个日本老人缓步走着,他们都是六七十岁年纪,穿着休闲服装,戴着渔夫帽和眼镜,胸前挂着相机,一个接一个走的很规矩,时不时看着路边的建筑物发出夸张的惊叹之声。
南泰老城区比较残破,棚户区低矮破旧,许多很多人家还在使用煤球炉子取暖做饭,道路崎岖不平,路边扔着菜叶子和煤球渣滓,公厕里的污水横流出来,刺鼻难耐,但这都是过去式了,经过唐副县长的安排,这些有碍观瞻的景物都被塑料彩条布挡住,上面还写着正在施工的字样。
县政府动员了一些机关干部在街上充当路人,衣着得体,彬彬有礼的行人络绎不绝,不围观不尾随外国友人,极好的展现了南泰人民的精神风貌。
参观团走马观花一圈,这些老人显然有些失望,聚在一起叽叽咕咕,轮椅老人也有些黯然,找来翻译说了几句话,翻译马上找到唐副县长询问,说桥本老先生想找一栋建筑物,是如此这般的结构和样式,一番介绍带比划,唐府县长恍然大悟,说:“那是我们老县委大院啊,现在是旅游局机关所在地,想参观那里啊,没问题。”
一行人迅速杀到旅游局,此前唐副县长的秘书已经用手机联系了旅游局办公室,当国际友人们来到门口的时候,旅游局几十号工作人员都站在门口热烈欢迎他们。
桥本老先生一进大门,情绪就有些异常,看到主楼前那棵高大耸立的大槐树时,更加激动起来,居然颤微微从轮椅上站起来,试图去抚摸大树。
陪同工作人员赶紧去搀扶老头子,桥本老先生长叹一声,向大树深深鞠了一躬,这个行动更让大家惊讶。
“老先生大概想到过去的事情了。”女翻译解释道。
众人纷纷表示理解,唐副县长还悄声对翻译说道:“看得出来,老先生是个念旧的人啊。”
殊不知此时桥本隆义的眼中,旅游局大院已经悄然改变了模样,门口堆着沙包和拒马,岗亭里站着手持刺刀枪的哨兵,掩体后面架着的是歪把子轻机枪,虎视眈眈的哨兵们恶狠狠盯着来往的支那人,如果有人敢从门口经过而不鞠躬的话,就会被他们拖进来痛打。
大铁门一侧挂着木质牌子,上写一溜黑色毛笔字:南泰县驻屯军宪兵司令部!
而主楼前大槐树上,则挂着一个血淋淋的支那匪类,皮鞭抽在人身上的声音清脆无比,鲜血一滴滴的落在树下,大狼狗伸着舌头眼露凶光,两条前腿腾空,要不是被铁链子拉着,早就扑上去将人撕成碎片了。
而年轻的宪兵少佐桥本隆义就站在树下,黄呢子军装一丝不苟,胳膊上扎着白色的宪兵袖章。军刀手枪铿锵作响,英武潇洒,无法言喻。
他用冷酷无比的眼神盯着这个奄奄一息的家伙,用并不熟练的中国话说道:“赵桑,你的快快的招供。”
那人抬起头颅,眼睛已经被血污糊住,他低声说了句什么,桥本没听清楚,继续把耳朵往上凑了凑……
“桥本先生,咱们进大楼参观吧。”女翻译笑颜如花,将年迈的宪兵少佐从回忆的长河中惊醒,他一点头道:“哈伊。”虽然年迈,但动作依旧干脆利落,带着深深的军人本色。
该旅游局的干部们上场了,他们陪同着国际友人们参观着自己的办公场所,顺便向他们介绍着南泰县的旅游资源,大好山河,宾主双方在愉快友好的气氛中参观着这座解放前的建筑物。
这栋建筑早已物是人非,以往用来关押游击队员地下党重庆特务的地下室已经改成了仓库,日据时期的木地板也改成了水磨石,即便如此,老桥本还是找到了一些过去的影子,老头子黯然神伤,那些战死在中国同袍的后代们也都唏嘘不已。
参观顺利结束,观光团暂回酒店休息,周文作为主要陪同人员,和唐副县长一起留在酒店值班,两人坐在咖啡厅里聊天,唐副县长今年三十五六岁,硕士文凭,是上面重点培养的后备干部,在见识和阅历上都要比周文高一些,他俩年纪相仿,没有利害冲突,又都是高级知识分子,所以比较亲近一些。
“唐县长,这些日本客人来咱们县的目的怕不是观光的吧。”两人谈话时,熟稔官场门道的周文很自然的将唐副县长的副字去掉了。
“是啊,我和省外事办的领导谈过了,他们此行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寻找父辈留下的遗骨,那个小野耕作,是个遗腹子,后来被桥本先生抚养长大的,他的亲生父亲就失踪在咱们县境内,如果这次能找到遗骨的话,捐赠和投资肯定少不了,所以张书记才如此重视啊。”
唐副县长娓娓道来,周文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啊。
果不其然,晚宴的时候,小野社长向张书记提出捐赠一千万日元用于南泰县的教育以及福利公益事业,张书记代表本县人民向小野先生表达了真挚的谢意,双方共同举杯,为两国人民的世代友好而干杯。
随后,小野先生适时提出了自己的要求,请求县政府协助他们寻找父辈的遗骨,这个问题早在张书记的预料之中,他先谈了一些实际困难,毕竟六十多年时光过去了,经历了解放战争、大跃进、文-革,改革开放等事件后,恐怕很难找到以前留下的痕迹了。
显然这个问题也在对方的考虑之内,小野先生思忖片刻,提出要在父亲失踪的地方修建一座石碑来悼念战争中无辜的牺牲者。
张书记询问令尊大人是在何处失踪的,小野耕作弯下身子问了问轮椅上的桥本隆义,老桥本用清晰无比的汉语说出了那三个令他刻骨铭心的字:野猪峪。
5-44 一千万日圆
野猪峪?张书记微微皱眉,作为一县父母官,他竟然不知道辖区内还有这个地方,但他毕竟经验丰富,没有当场露出不知道此地的样子,而是矜持的说:“这件事县委要研究决定。”
“那就拜托了!”小野耕作一个深深的鞠躬。
为了表达诚意,小野先生指示手下人立刻将一千万日元划到南泰县财政户口内,真金白银一出手,领导们的态度立刻发生了重大转变,大张旗鼓的在金帆大酒店多功能厅举办了捐赠仪式,邀请了大批媒体朋友到场。
多功能厅内到处摆满鲜花,柔和的背景音乐使人心情愉悦,身穿马甲头戴棒球帽的记者们端着长枪短炮,到处闪光灯不断,姿态优雅的酒店工作人员彬彬有礼,举止得体,领导们身穿深色西装,胸前的口袋里插着鲜花,在进行曲的欢快节奏中走上前台,县电视台请来的主持人声情并茂的歌颂了两国人民的深情厚谊,邀请小野先生上台进行捐赠仪式。
小野耕作上台和张书记亲切握手,然后工作人员抬过来一个硬纸板做成的大号支票,上面一千万的 触目惊心,为了刺激眼球,支票上的数字并没有按照汇率转换成人民币,毕竟七八十万人民币并不是个大数字,领导们稀罕的不是钱,而是成绩。
大号支票被小野耕作和张书记一起高高举起,会场掌声雷动,闪光灯闪烁不停,随即两人再次亲切握手,支票被工作人员拿走,仪式结束,进入宴会程序。
吃人家嘴软,拿人家的手软,宴会的时候,张书记通过翻译告诉小野先生,石碑的事情县委已经开会通过了,马上就可以进行。
小野耕作深深的鞠躬,向张书记表达自己的谢意,又弯下身子,毕恭毕敬向轮椅上的老桥本详细禀告,老头子花白的头发梳理的一丝不苟,他抬起头来朝张书记这边扫了一眼,凌厉的眼神如同刀锋一般,张书记赶忙堆笑致意,心里却有些发毛,这老头的眼睛怪吓人的。
他哪里知道,这是只有千人斩的屠夫才能拥有的彪悍目光。
趁热打铁,张书记又婉转的提出,小野财团是否可以在南泰县进行投资一事,实际上这才是县委县政府大小官员最关心的事情,南泰县基础设施比较差,软环境也不好,上次一个美国的外商来考察投资环境,就因为街上的公厕太脏而放弃了投资呢。
南泰县作为国家级贫困县,gdp水平较低,县财政常年赤字,靠国家扶贫款维持开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作为县领导也难以大展手脚做出一番事业来,这次小野先生来访,为南泰县领导们敞开了另一道高升之路,如果能让他们在南泰投资兴办企业,不管能创造多少就业机会,增长多少gdp,起码政绩先放在这里了。
翻译把张书记的请求传达给小野耕作之后,后者并没有答应,也没有不答应,而是以日本人传统式的暧昧说了一大堆含含糊糊的话:理论上也不是没有进行合作的可能,具体还要看双方的诚意和态度……
宴会过后,张书记召集县委班子连夜进行讨论,大家一致认为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日本友人对南泰县的感情很深厚,应该借这股东风把招商引资的事情办妥了,而且唐副县长还发言说,自己注意到小野先生并不是财团的实际当家人,而那位坐在轮椅上的桥本老先生才是幕后主宰者。
这样一说,大家都觉得是这个感觉,小野耕作在桥本面前总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就像个孝顺儿子一般,丝毫没有大财团社长应该具备的素质,反而那个满脸老人斑的桥本隆义,眼神冷酷,言语果断,一看就是个做大事的人。
张书记立刻下令,从现在开始,县里所有工作人员放下手头工作,投入到招商引资的大事中来,专门成立招商引资暨外商接待领导小组,由张书记亲任组长,唐副县长担任常务副组长,主持工作,小组成员包括县招商局、建设局、公安局、旅游局的一把手,以及县委办公室、县电视台、县医院等单位的主要负责人和野猪峪所在乡镇的党政一把手,总之是动员一切能动员的力量,务必把招商引资的大事办妥。
基调定下来之后,工作就方便开展了,为了方便运送建筑材料以及奠基仪式时的人员过往,县建设局出动了一个架桥施工队,紧急在野猪峪架设一座斜拉钢索桥,本着特事特办的原则,所有审批手续都被省略,一笔扶贫专用款被调拨出来建造这座桥。。
但是桥本先生坚持要立刻去野猪峪故地重游,经建设局和当地乡政府协调,由当地出材料,县里出技术和人工,在最短的时间内把那座民国时代的铁索桥修缮好。
施工队先在旧的铁索桥上铺设了崭新的木板,打上了坚固的铆钉,保证了这座桥起码的通行能力,刚弄好寻访团的十几个老头老太太就坐着滑竿上来了,桥本先生看到这座铁索桥,再度感慨起来,竟然从轮椅上站了起来,抚摸着粗大的钢索用日语叽叽咕咕说了一阵。
翻译还很年轻,几乎不加考虑的就将桥本隆义的话翻译了过来,说:“桥本先生说他在进入中国的战争中来过这个地方,并且在这里牺牲了许多亲爱的战友。”
张书记、唐副县长、高乡长、周文等当地官员以及省外事办的同志都在现场,唯有周文听出话里的错误,纠正道:“是侵华战争,不是进入中国的战争,而且这些阵亡侵略军也不能用上牺牲的字眼。”
此言一出,气氛为之一变,桥本老头粗通中文,但是听力已经不太好了,他扭头问翻译:“纳尼?”
年轻的翻译看了看一脸紧张的各路官员,不敢说话,张书记严厉的瞪了周文一眼,笑着说:“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我们要继往开来嘛!”
翻译将张书记的话翻了过去,老桥本阴沉着脸不再说话,让人将自己推过铁索桥,众官员也都下了滑竿,步行过桥。
……
野猪峪的青壮年劳力基本上都下山打工去了,留在村里的只是一些老弱妇孺,好在大山深处没什么污染,饮水吃食都是纯天然的,这些留守人员大都身体健康,反倒是那些出去打工的青壮年体质变得越来越差。
毛孩的母亲就是一个例子,她在毛孩七岁的时候去了南方一家化工厂打工,结果得了肿瘤被辞退才不得不回家,这次手术成功后就再没出去过,身子骨反倒越来越结实了。
刘子光等人在山里已经住了三天了,从一开始的不习惯,到逐渐适应,再到爱上这个小山村,只是短短的三天时间里,就发生了如此巨大的转变,不得不说,这里远离城市的喧嚣,尘世的浮华,没有尔虞我诈,没有虚荣假面,没有汽车尾气,没有噪音,也没有手机的打扰,只有清醇甘冽的山泉,纯天然的野生食物,还有每到夜晚漫天的璀璨星河。
当然刘子光等人也没闲着吃白食,他们担负起村里年轻男人应该承担的责任,去山里扛了许多石头下来修补房屋,拓宽水沟,给天地松土,客串小学教员,给村上的孩子们进行启蒙教育。
刘子光则跟着老程头在山里打猎,老猎人的狩猎技术令他叹为观止,各种精巧的陷阱机关,追踪技巧,绝对是一笔不可多得的财富,难怪毛孩的爸爸能被选入特种部队当兵,难怪毛孩年纪那么小就擅长追踪术,原来是骨子里流淌着老猎手的血啊。
有了刘子光的协助,这两天老程头收获颇丰,三天的猎物比以往一个月都多,战利品中居然有一头活的山鹿,说来老人的打猎方式真的令人辛酸,因为没有猎枪,有时候就是靠两条腿撵,硬是把猎物撵的筋疲力尽了才抓到。
老程头把山鹿四只蹄子捆在木棍上,和刘子光挑着它下山,两人一边走一边唠嗑,刘子光这才知道老人曾经拥有过不少枪支,抗日打鬼子的时候用过日本的三八式,九九式,国造的老套筒、中正式,以及进口的英七七,春田式,解放后
作为县里的基干民兵,拥有过一支先进的五三式步骑枪,但是老人最喜欢的还是六十年代时在黑龙江某部当军官的儿子给他买的虎头牌双筒猎枪。
“那枪真好使,熊瞎子都能撂倒。”提起多年前的爱物,老人依旧是神采飞扬。
“后来呢?”刘子光问道,也不知是问老人的儿子,还是问那把枪。
“俺家大小子牺牲在珍宝岛,那把枪后来也缴公了。”老人一脸平静的说。
刘子光沉默了,此时他心中只有四个字:“满门忠烈”
两人回到村头,远远看到山梁上下来一帮人,坐着滑竿撑着遮阳伞,浩浩荡荡的,刘子光手搭凉棚一望,惊叹道:“周文这小子效率太高了吧,这就整来一个旅游团啊……不对头,这旅游团还是涉外的啊,一帮日本老头老太太。”
队伍慢慢的走了过来,经过几个小时的跋涉,已经九十多岁的桥本隆义疲惫不堪,山风刺骨,高乡长察言观色,细心的拿出自己的风衣盖在老人身上,桥本老头望着这个忙前跑后一脸献媚之色的矮胖子,不禁又想起当年一些人,一些事。
忽然,他看到不远处山坡上站着一老一少两个猎人,年长的须发皆白,腰杆笔直,右手钢叉,左手叉腰,威风凛凛站在那里,山风吹拂起他雪白的胡须,犹如山神下凡一般。
桥本隆义的瞳孔猛然收缩了一下,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伤腿。
5-45 桥本少佐故地重游
那还是七十年前的旧事,身为支那派遣军华中驻屯军宪兵中尉的桥本隆义刚刚达到他人生中的一个巅峰,利用支那变节者提供的情报活捉了让他的前任极为头疼的当地抗日武装头目赵子铭。
侵华战争进入抗日持久的拉锯战,皇军控制的区域内如同雨后春笋般出现了大批打着不同旗号的抗日武装,赵子铭麾下的抗日救国军就是很难缠的一路,他们藏身于莽莽群山之中,神出鬼没的打击小股皇军,暗杀亲日分子,严重破坏了原本良好的治安环境,桥本中尉的前任就是因为剿匪不力而被撤职的。
桥本隆义出生在满洲,算是个中国通,他上任伊始就采取了有效的措施,先以软弱姿态向抗日救国军提出休战,暗地里却加紧搜捕,终于破获了敌方设在城中的交通站,以酷刑和一万大洋软硬兼施,降服了某个意志不坚定的敌方交通员,设下埋伏,活捉了赵子铭,整个行动只死了十五个皇协军和侦缉队,代价可谓极低。
抗日救国军首脑被俘,反日行动大受挫折,为此桥本中尉的肩膀上多了一颗星星,从此成为桥本大尉,正当他意气风发,想要再接再厉,剿灭整个游击队的时候,那个俘虏却给了他致命的打击。
打击来自于心理上,原本在桥本心目中,支那人简直不配称作人,这个劣等的民族只配给大和人充当奴隶,他坚信凭着自己的手段可以降服赵子铭,但是事实证明他错了,这个身材高大的汉子受尽了酷刑,依旧嬉笑怒骂,英姿依旧,桥本大尉永远记得,赵子铭在刑场上慷慨赴死时的雄姿,已经失去双眼,琵琶骨被钢丝穿过的他昂首挺立,鄙夷的对自己说:“小鬼子,下刀的时候手别抖,给爷爷来个利索的。”
赵子铭的脑袋是桥本隆义亲自用家传宝刀当着几千中国人的面砍下来的,目的是为了震慑当地人,但是事实恰恰相反,在赵子铭牺牲之后,当地的抗日事业反而更加如火如荼,以至于向来工于心计的桥本大尉都失去了风度,变得和前任一样迷信暴力和血腥,南泰线宪兵队的大院里经常整夜狼狗吠声不断,三天两头就装着人的麻袋被投入淮江中。
桥本隆义很快遭到了报复,土八路的便衣混进了城,企图暗杀自己,他们在宪兵队的眼皮子底下打死了一屋子的侦缉队,扛着缴获的歪把子从容退走。
气急败坏的大尉出动宪兵队和侦缉队进山搜捕,反而中了游击队的埋伏,这回打他们的不是抗日救国军了,而是意志更加坚定,战斗力更加强悍的**武装,八路军县大队。
在野猪峪的铁索桥前,宪兵队损兵折将,死伤累累,小野耕作的父亲小野俊军曹就是失踪在这场战斗中,桥本清晰的记得当时的情形,对方有一名神枪手,不开枪则以,枪响必定有一名皇军伤亡,这种精湛的枪法简直可以和驻扎满洲的关东军精锐老兵媲美了。
宪兵队是维持地方治安,整肃驻军纪律的部队,战斗力不如一线军人,在对方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的情况下只得仓皇败北,当他们带着整整一个中队的日军再次来到这里的时候,发现了十余具被剥得赤条条的宪兵尸体,唯独没有小野俊。
狂性大发的桥本带领军队包围了野猪峪,在打谷场上架起了机关枪,逼他们交出游击队和被俘的皇军,可是等来的只有沉默,桥本下令开枪,三百二十八名老百姓倒在了血泊中,其中包括老人、妇女和儿童。
屠村事件后,桥本一蹶不振,因为他发现自己心目中的大东亚共荣圈永远也不会成功,这片土地上的人民并不象自己想象的那样软弱无能,一个月后,桥本在城里遭到冷枪袭击,子弹命中大腿,差点要了他的性命,后来心灰意冷的他出院之后就随着部队调到炎热的南部战场上,腿上的枪伤一直没好,最后部队在缅甸向盟军投降,已经升为少佐的他辗转回到日本,联系了旧部的家属,成立了联谊会,并且收养了小野军曹的儿子作为养子。
美军统治时期的日本饥寒交迫,瘸腿的桥本为了养活家人,同时打好几份工,他经常对自己说:努力吧,桥本君!一定要活着回去,找到小野和其他战友的遗骨,并且带回来安葬,这是你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