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还是那些东西,上来下去的,或跳台,或倒滑,或摸板,“普通队”也开始进行倒滑跳台的训练,那摔得一个惨烈。
余乐心里憋火,练的也是懒洋洋的没激情,但他肌肉记忆强,无论怎么跳怎么滑都没问题,更别说摔倒。
这就有点讨厌,想滑差都不行啊。
就在这样压抑的气氛里,上午的训练好不容易结束了。
才一离开教练的视线,程文海就迫不及待地问余乐前因后果。
余乐说:“我已经被调到滑雪队了,好像档案都转了过来,我不来就要被国家队开除。”
“啊?有这事?”程文海顿了一下,“那你不是已经算是滑雪队的正式队员了?还选什么训,闹一闹还有这好事?”
余乐想想:“换了你估计就没这好事。”
“艹!欠揍啊你!”程文海抡着拳头就锤了过来,两人嘻嘻哈哈地笑闹一团。
那边儿,从正门离开的教练们也在说着话。
朱明问柴明:“你还真行啊,真把人叫回来了,我看他那消息,语气就特别坚定,再说人选择也没错,还真想不到你怎么劝。”
“我没劝。”柴明一出滑雪场就给自己点了一支烟,随后从衣服兜里拿出叠成了小方块的纸,丢在了朱明手里。
朱明和张倩好奇地打开来看,《调借函》?
这是什么玩意儿?
再看内容。
【自由式滑雪队申请将跳水队余乐借调到我专业,进行培训,空中技巧的体能的诊断与评价是体能训练过程的重要组成部分,余乐为了发展运动员的专项听水平,实现运动员专项体能水平的现实状态……】
“这不是……”朱明哑然。
张倩想想:“这是什么啊?前言不搭后语的?”
朱明一拍大腿:“这,这!这不是我上个月交给你的报告吗?!”
柴明“呼”地吐出一口白色的烟雾,眺望远方。
朱明看他这样儿,“tui”了一口,难掩焦虑:“这是什么损招!你这这这不是骗人吗?”
柴明抽烟不说话。
朱明急的围着他转:“你怎么能骗人呢?这能瞒的了多久?”
柴明转身继续抽烟。
张倩想了想,拉住朱明:“柴总该有办法的,到时候该道歉的也是他。”
“可是……”
“可是余乐在养伤,跳水那边在奥运会后也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的休整期,这是个好机会。”张倩看了柴明一眼,解释道,“既然不是借调,那就是兴趣发展,先把人叫过来练着,培养兴趣,真到了选择的时候,柴总也不会真的逼他,是不是,柴总。”
朱明明白了,张开的嘴闭上,指着柴明的鼻子说:“我就看你接下来怎么圆。”
柴明眯眼:“你别管。”
“我管?我吃饱了撑的才管你!”朱明摇着头,将纸叠吧叠吧塞进柴明衣服兜里,拍了拍,语气复杂,“珍重。”
……
下午下了训练余乐留下加训,一起被留下的还有程文海和卓伟。
不过这两个打架的和余乐不一样,他们罚的纯粹就是体能训练,下蹲、俯卧撑、兔子跳、卷腹一样1000个,练完才能走。
柴明带着余乐单独进了场,又带着他上了传送带,到了中级赛道的平台也没停下,而是往高级赛道去了。
余乐跟在后面,心脏跳的有点快,前方陡峭悠长的雪坡他已经觊觎很久。
传送带的速度不快,在这个不断攀高的过程里,余乐忍不住深深地呼吸了几口气,竟莫名觉得高处的空气都清新了很多。
柴明转头看了他一眼,嘴角带着笑,这一眼好像将余乐看透,看到了余乐的心里深处,因为滑雪而生出的雀跃。
余乐敛眸,藏起心思,说:“这就上高级雪道了?”
柴明点头,传送带到了顶,他一脚踩在雪上,环胸睨着余乐,又甩了甩下巴,“去试试。”
余乐也不说话,压着心里的喜悦,将滑雪板放在了地上,“咔哒”两声响,扣死。
站在最高处看,视野果然如想象中的那么好,白玉似的雪道从脚下一路延伸到尽头,再勾出一个圆弧形的平地,像是披在国王肩上的披风,格外地华丽。
自己就像个蚂蚁大小的小人,从这“披风”上滑下,或许跌倒,或许翻滚,但与风险一起伴随而来的是那让细胞都为之战栗的兴奋!!
余乐在柴明纵容的目光里,拔出雪仗,身体往前倾斜,义无反顾地滑了下去。
坡度就极其陡峭,如余乐预料,下滑的速度果然极快,比中级雪道至少翻了一倍,于是控制方向的预判和力量都需要调整,滑行的难度也骤然加倍。
但也正是这种难度,让余乐的血液在沸腾,他爱死了这种风驰电掣的感觉!
从上往下,速度不减,在雪镜后面,暗色的视野里,他看见前方出现一个小小的雪包,是滑上去飞出去,还是绕过去?余乐想到没有想,就笔直撞了过去。
失误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大不了就是摔一跤,但这个时候他一旦畏惧了,选择绕过或者停下,在这么爽的时候停下!?
他还是男人吗?
是男人!就飞啊!!
余乐觉得自己像个鲁莽的战士,所有的血性在这一刻沸腾,他的牙根咬紧,双目大睁。
于是脚下的触感在变化的瞬间,他的的视野猛地颠簸,那是明显被抛出去的感觉。
心脏停顿了一瞬。
呼吸跟着消失。
他身体摇晃,随后落地。
稳!
下滑的速度没有降低,甚至因为余乐被抛飞的瞬间而增加了速度,可是在滑雪板接触雪面的瞬间,余乐就完美地找到了平衡,身体一收一张间完美卸力。
继续滑下。
“哇哦!”就连柴明都吹了个口哨,为余乐的胆量赞叹。
随后,嘴角勾出了满意的笑容。
自由式滑雪是个胆大心细的运动,大跳台从120米的高度上滑下来,80迈的速度,绝对达到了人体能够直接对抗风力的一个极限。
这是毫无疑问的极限运动!
被全世界大胆潮流的年轻人所钟爱。
柴明带过不少运动员,但滑雪天赋高的未必胆量就大,需要循序渐进地引导训练。胆量大的极限运动员那又一个个都是“敢死队”的,让他们滑多高多陡多难的雪道都敢往下冲。但比赛和胆量没半毛钱的关系,需要的还是运动员优质的身体素质和日积月累的技巧训练。
至少玩大跳台的极限运动员让他们去奥运会,连预赛都出不了线。
余乐确是少见的恰到好处。
从很小就培养的极其优秀的身体素质,高度的灵敏性和柔韧性本身就已经具有了自由式滑雪运动的基本要求,他的技巧训练上日积月累的成绩一旦能够挖过来,就是他们自由式滑雪得到了宝。
更不要说余乐在过来训练后所展现出的胆大和细心,所有的动作几乎都是一学就会,身形姿势标准的好像教科书,简直就是与生俱来的天赋。
而且那颗追求刺激,享受速度的模样,就是天生吃这口饭的人。
眼看着年轻人一滑而下,背影飒爽,柴明把双手插进衣服兜里,遥望远处的人。
没过几秒,他等到了他想要看见的画面。
停在雪道尽头的年轻人举起了手里的雪仗,对着他的同伴炫耀挥舞,隔着老远都能够感受到他身上那热血沸腾的兴奋。
不用看,就知道他此刻的笑容有多么灿烂。
没跑了。
这小子肯定是他的了。
程文海累的满头大汗,趴在护栏上羡慕嫉妒恨地看着他,“爽吗?”
余乐灿烂大笑:“爽爆!”
程文海撇嘴:“我就不爽了,我可是帮你说话,我凭什么挨着罚看你爽。”
余乐想想:“晚上回去请你吃小龙虾。”
程文海“嗖”的站起来,腰不酸腿不疼神采奕奕,“就等你这句。”
余乐来不及多聊,迫不及待的又往传送带上去,程文海在后面喊:“一份不够,我体力消耗大,要两份。”
余乐头也不回,比了个ok的手势,明亮的眼睛火热地注视着雪道的最高处,全身细胞都在躁动,那是食髓知味的饥饿感,他还想滑更多次。
从上面滑下来,与风竞速,与雪舞蹈,在危险中寻找微妙的平衡,在刺激里追求最初的冷静。
如此矛盾。
却又格外契合。
传送带将他送至高处,柴明就如同身在雪山上的雪松,静静矗立,只是在他走过来的时候,安静地看着他,嘴角浮现一丝看透了一切的笑容。
余乐来到他面前,因为兴奋而发热的脸上微微地泛红,他犹豫了一下,说:“刚刚滑的对吗?”
柴明扬眉:“瞎滑还让我指导?”
“……”啊啊啊,一句话就死啊!
刚刚才生出的那点儿敬重心思稀里哗啦地碎了一地,余乐收了想和对方交流的心思,“哦”了一声,反握雪仗,手指着雪道,“继续滑?”
“滑吧。”柴明更是言简意赅。
余乐便不再说话,到了坡边儿又滑了下去。
又是一轮刺激的体验,轻易就撵走了余乐的不愉快。
滑嘛,玩嘛,有什么不开心的呢?
上去,又滑下来。
柴明竟然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就那么在原地站着,一动不动,唯一的变化就是将领口束紧,遮住了下巴和鼻子,露出的半截鹰钩鼻和深邃的眼睛藏在厚厚的帽子下面,阴鸷的实在不讨人喜欢。
余乐第三次滑完再上来,看了柴明一眼,就移开了视线,熟门熟路地来到坡边,才一站稳,就迫不及待地往下滑。
但滑了没两秒,他就不甘心于只是这样无聊笔直地滑下去,身体拧动,脚下滑雪板骤然分开,重心偏移,于是方向变化,往左侧滑去。
以这样的速度斜滑而下,是与中级雪道完全不同的感受,太快了,好像下一秒就要冲出雪道了似的。
余乐一咬牙,雪仗往雪面猛地一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