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乐叹气:“你这算是内定了,还不知足?”
程文海愣了一下,继而眉开眼笑,“柴老贼也不是没有优点嘛,好歹是个总教练,说一是一都听他的……唉呀妈呀,我这是成功换项自由式滑雪啦!”
整个晚上程文海都很荡漾,余乐却荡漾不起来。
选择是他做的,他由心出发并不后悔,只是后续很麻烦,他必须对他的父母,他曾经的队友解释,也注定辜负张教。
啊……头疼!
关了灯,余乐侧躺在床上,就着窗外的那点儿光,看着墙壁上的纹路,蹙紧的眉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展开,微笑着闭上了眼。
睡觉!
明天滑几次雪就好了。
第二天的训练还是朱明带,他们两就算是内定的队员还得跟着进行基础训练。
滑行技巧,滑行姿势,转弯控制和速度控制,万丈高楼平地起,基础永远最重要。
如今余乐做出选择,情绪也平静下来,对基础训练更不敢大意,用了十二分的专注力去学习。
朱明知道余乐和程文海被柴明看上的事,对他们的关注也加强,细节方面的要求尤其苛刻,总是抓着他们两个人教训。
刘薇抽空问:“你们得罪朱明了?这不是他的风格啊?”
余乐和程文海对视一眼,能说什么?对自己人,总是期待更高一点嘛。
所以朱明抓的越狠,程文海心里愈发窃喜,身边没人的时候咬余乐耳朵:“啧啧啧,这特殊待遇,身体越累,我心里越是开花儿,可美死我了。”
余乐“嘿嘿嘿”地笑,“一边儿去。”
下午训练结束,余乐和程文海没急着换衣服,两人递了个眼色,余乐拿着手机给柴明打了个电话。
他问柴明:“今天我们可以自己加训吗?”
柴明像只已经撕破了脸的大尾巴狼,在电话里浑不在乎地说:“自己练?你们那是玩儿,今天安生的给我回去。”
停了一下,柴明说:“晚点儿把身份证拍个照片给我,等我出院咱们就走。”
“去哪儿?”余乐愣住。
“大本营。”
“哪儿?”
“晶洋,滑雪队的大本营。”
余乐挂了电话,看向一旁“看风”的程文海,“柴教说,最近要带我走。”
“去晶洋?”程文海喜形于色。
余乐郁闷:“晶洋不是城市名吧?”
“废话,晶洋是自由式滑雪国家队的训练馆,就在雪山下面,夏天在馆里练,冬天去山上练,哎呀妈呀,这么一说,我终于有点成为自由式滑雪运动员的真实感,看看,看看我这鸡皮疙瘩,这是要疯啊!”
既然不加训,两人就换了衣服,说说笑笑地出了滑雪馆。
今天倒是难得凉快一点,昨夜里下了一场大雨,雨水一直持续到今天中午,雨停了云也没散,厚厚的云层挡了太阳,走在路上,风微微的凉。
从滑雪馆地铁站还得步行十分钟,路过一家小卖店,程文海还请余乐吃了根冰淇淋。
就这么拖拖拉拉的,当余乐在地铁站里看见卓伟的时候,就知道他是在等他们。
卓伟不是一个人,身边儿还有两个选训队员,三人不知道说过什么,看余乐和程文海的眼神都不太对。
程文海吧唧着嘴里的冰淇淋,小声耳语:“卓伟不是傻吧?这是要打架?”
余乐眼眸微眯:“小心点儿。”
等着地铁的功夫,两方人泾渭分明地隔了三四米远,谁也不看谁,但地铁来了,卓伟却跟着他们进了同一节车厢。
程文海转头看了几眼,受不了地走过去:“你们要干吗?”
卓伟放下手机,定定地看了程文海几秒,问:“昨天你和老柴干什么去了?”
“需要向你交代?”
“那这个消息怎么解释?”卓伟把手机翻转,递到了程文海面前,余乐就在他身后不远,眼眸微眯,看见屏幕上的文字。
【余乐去你们滑雪队了。】
【队里都在传。】
【不是选训,是正式进队。】
程文海看清楚,眨巴眼睛,再开口的时候有点儿气虚:“进了又怎么的?余乐滑的好,人该进。”
卓伟的视线从余乐脸上移开,再度看向程文海:“那你呢?怎么进的?抱大腿?”
“你怎么说话呢?!”程文海梗着脖子,“我滑的也比你好!”
程文海挑衅,按理来说卓伟得上头,两人在地铁里再打上一架也不奇怪。余乐也是这么想的,他上前一步走到了程文海身后,已经做好了动手的打算。
但卓伟只是瞥了紧张的他们一眼,将手机插进了裤兜里,“你们是通过柴教练进的队吧?听说柴教练头上的伤差点儿要他的命,所以在他治疗期间,他手里的队员就都分到其他教练手里,这次过来主要是他招队员,你们是去柴教队里?”
眼看卓伟恢复正常,不再是一副掉进醋缸里的模样,程文海也只能收了拳头里捏的力气,说:“还没确定,但大概率了。”
就在这时,地铁进站,徐徐停下,卓伟往门边走去。
程文海问:“干吗去?”
卓伟说:“去找柴教谈谈。”
“能要你吗?”程文海说完闭嘴,有点后悔。
卓伟却只是在踏出门的时候,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眸黑暮暮的,一言不发地走了。
地铁再次启动,程文海给了自己一耳光:“飘了,这是说的什么狗屁话。”
余乐没说话。
卓伟这人的人品是不怎么样,但却有着极好的运动精神,决不放弃。
回了运动员公寓,余乐才知道自己转项这事闹的有点大,但凡有认识的运动员看见他,都会凑上来问上一两句。
一开始余乐还回应一下,后来再有人问,就“嗯”上一声,不再多说。
因为千篇一律的都是那些话。
“你怎么想的啊?你怎么会转项?”
“你可是主力队员,我们想当主力还当不了,你这不是不知足吗?”
“你可要想好了。”
“我觉得这个决定太鲁莽……”
余乐能说什么?
任性。
鲁莽。
他不知道?
所有人都在劝他再想想,但犹豫的时间是有限的,在今天之前他已经犹豫了很久,不该的,不能的,他都想过。
所以他做出了选择。
只不过这个从心出发的选择,所有人都不理解,他也就没有再解释的必要。
在宿舍楼下的时候,余乐还遇见了下楼打饭的郭云泽,一群人从门洞里走出来,郭云泽走在前面,正说的高兴,看见他眼睛一亮,就快步迎了上来。
余乐的头皮一麻。
郭云泽果然开口就问:“你还真去了?昨天我们还聊这件事呢,我说不能,你就是图新鲜去玩玩,结果今天消息就传出来,你先告诉我,这是不是真的?”
余乐叹气:“肯定,确定,我确实要去滑雪。”
谁知道郭云泽咧嘴一笑,指着余乐的鼻子说:“余乐,你完了。”
说话间,郭云泽往一侧让去,他身后的队友也往两边让开,当人群散开,余乐看见了人群后面的那个人。
他避不开,躲不了,必须要给出解释的人。
丁瓒。
丁瓒来自少数民族,皮肤是天然的棕色,那是无论怎么在室内泳池里泡着,都泡不白的肤色。
这次奥运会丁瓒一举拿下了十米台的奥运冠军,粉丝在为他庆贺欢呼的同时,还为他取了一个外号,“巧克力男朋友”。
浅棕色的肤色和队员在一起的时候就非常显眼,到了国外遇见那些白种人,对比就更加鲜明。
这般质感的肤色配上一身匀净的肌肉,站在十米台上,收腹挺胸举臂时绷出的肌理,实在是健康的过分。
更何况丁瓒的眼睛生的也好,恰到好处的双眼皮配上浓长的睫毛,垂眸准备的时候,水波似映在他的眼睛里,有种温柔的缱绻。
余乐和丁瓒玩的很好,视线总会定在他那双迷人的眼睛上。
但此刻,丁瓒的眼睛里少了柔软,变得像寒冰似的坚硬,里面还承载着即将成形的风沙,风雨欲来,电闪雷鸣。
在人群后面看着他,一言不发。
余乐一时间都不敢与丁瓒对视。
程文海也没见过这样的丁瓒,在余乐身后嘀咕:“他好生气啊。”
余乐叹气,有点怕怕,牵出嘴角的笑,迎了上去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讨好:“我还以为你今天回去呢,不是机票都买好了吗?”
丁瓒不说话,愤怒的脸上甚至有些委屈,浓长的睫羽微微地颤着,灯光如同火星一般在他的身上跳动。
余乐心里也不好受,就那么与丁瓒隔着一群人,无声地对视。
然后丁瓒抬手抹了一下眼,在眼角流下了一道拭不去的泪痕。
他狼狈地质问:“我不明白。”
余乐点头:“我知道,我会解释。”
“不是说好了跳双人吗?”
“……”
“余乐,这事你没有提前和我说过一句,我今天,刚刚,才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