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自由式滑雪队的人都没来啊?我们这是已经开始正式训练了是吧?”
“好像就我们这些人。”
“啧,我还以为能见到余乐他们呢。”
跑在前面的一个男生突然回头说:“被抵制了吧,柴明。”
“啊?”
“什么?”
“被抵制?”
这是高山滑雪队的运动员,他显然很享受这种被瞩目的时刻,大声地说:“柴明这个人厉害的很,听说教练手段特别凶狠,他队里的队员就抵制他,就连他一手带出了的孙毅都转到别的教练门下了。
所以啊,这次的选训不是自由式滑雪队没人来,而是自由式滑雪队的人都反感柴明,不想来吧。”
“这么夸张,我是不是上了贼船?”
“我说大家,我们都重新考虑一下吧。”
“对啊,这个队里的情况这么复杂,看着广告里好像都挺光鲜亮丽的,都是被骗了吧?”
“等等,你都知道,为什么还过来?”
“只要能出成绩,忍一忍怎么了。”
“我不行,我忍不了,教练环境和队内气氛,我认为和成绩的提升很重要,如果自由式滑雪队真是这样的情况,我觉得不适合我。”
“看看吧,忍两天,双向选择的年代,我们要走他也留不住。”
“也行,但是……害,就是挺失望。”
跑了一圈,队伍被拉的很长,说话的人落在后面,一眼就可以看出来每个人对这次选训的态度。
那两个足球队员是真厉害,黢黑的皮肤,大步流星跑的冒油,气息始终均匀。还有省队选上来的小队员,心思单纯,对国家队都有种莫名的信赖感,也更愿意表现自己。但高山滑雪队、跳台滑雪队和单板滑雪队的队员却被割裂成了两半,落后的满脸无所谓,跑在前面的人却踌躇满志,想争第一。
柴明蹙着眉吼了一句:“拖拖拉拉的,干什么呢?来玩还是来聊天?都给我滚回家去!”
没人说话,低头从柴明眼前跑过,等离得远了,比刚刚还要沸腾的议论声,在落后的队伍里响起。
“这怎么还骂人呢?”
“也太没素质了。”
“从现在可以看见未来三个月,绝望。”
“算了吧,反正就是混个大学毕业,受这气。”
“连自己队员都抵制的教练,不是没有原因,素质低,脾气差,也太糟糕了吧。”
这样的声音在队伍里不断传播,情绪夹杂着声音被耳朵吸收,进而也开始影响了大脑的判断。
剩下的一圈跑了不过一半,这群落后的人,大部分都有了统一的想法。
……如果有人提出来要走,我,我也一起走了吧。
……
第一阶梯的选训队员早就已经到了,有的人在楼梯上坐着,慢悠悠地喝水,有的人这才开始与身边的人交谈,想法一致的人更容易结交,对“严师出高徒”这句话更是有自己的理解。
他们谈论着这个选训项目的未来,谈论自由式滑雪,谈论明年2月份的奥运会,相互传递着正能量,在心里构建出一个美好的未来,积极阳光,充满干劲。
第二梯队的人终于来了,懒洋洋的姿态,两圈而已,对于一名职业运动员不过是很轻松的事。
他们跑的很慢,说话聊天,有些人甚至都没出汗。
只是临到近前,却有人耸眉耷眼,还有人左顾右看,满眼迷茫。
柴明没有给这群人休息的时间,直接宣布集合。这让想要去拿水喝的选训队员,仿佛受到了极大的不尊重,高声大喊:“教练,很累啊,喝口水不行?”
柴明抬头,帽檐下露出蹙紧的眉心:“这点儿训练叫累,你是来度假的吗?你来这里干吗的?”
“我不参加了行不行!”
情绪像是得到了一次爽快至极的爆发,这位男生一把将自己手里的矿泉水瓶子丢在地上,“嘭”的一声,收获一群“崇拜”的目光。
他抬起下巴:“我不想参加了,就不可以退出吗?”
柴明沉默了下来。
他就像是受到了威胁,感觉到了恐惧而沉默,至少这位男生是这样理解。
然后柴明说:“可以,还有谁,不想练?”
短暂的安静之后,有队员走了出去,沉默地拿起了自己的背包,站在了那名丢矿泉水瓶的男生身边。
还不忘记叫上自己的同伴:“林子,走啊,不是说好了?”
于是叫林子的同伴也转身离开。
柴明收回目光,视线扫过眼前站的七零八落的选训队员,说:“还有谁?”
贺川在柴明身后干咳了一声,“咳。”
柴明没理会,只是继续看着眼前的人,没人走出来,但其中有太多目光不够坚定的队员,或许今天训练结束,或许明天,他们就不会再出现。柴明不在乎,这就是一个双向选择的年代,不是谁都是余乐,他也没那个耐心再去伺候这些不情愿的队员。
那三名没有等来更多同伴的男生,脸色有些难看,还试图叫了几个名字。
有人在犹豫,有人把头压的很低,只当听不见。
“艹!”丢矿泉水瓶的男生气急败坏地说了一句,“他自己队员都不来,你还在想什么呢?”
这边话音一落,那边一个声音清脆地响起:“柴教!我没走!”
声音是地道的京城口音,清亮干净,吐字清晰清润,好像还揉着丝丝的笑。
所有人都看了过去。
就看见一名笑的阳光灿烂的大男孩一路小跑过来,他背着一个黑色的双肩背包,随着他跑步,那背包一上一下,让人想起了小学放学时候奔跑出大门的学生。
在背包与后背的中间,还有一个掌宽的细长物体被他斜背在身后,黑色炫彩的外套,在那奔跑的过程里,漾出彩虹般的光晕。
但这些都不如他脸上的笑容让人快乐,这是一个发至内心的愉快笑容,像是乘风而来,踏日而行,阳光铺洒在他的脸上,笑出了满眼的晴空朗日。
很难形容第一眼看见这个人的感觉,并不是一个精致的长相,但却特别让人难以移开目光,看着看着,便觉得有些莫名的心动,被他的笑容感染,进而成就出一种独特的,让人难以忘记的气质。
“余乐……”
“是余乐。”
“余乐来了。”
“他就是余乐。”
“好帅!”
阳光青年出场的时机,有些微妙的奇怪,就好像前一刻还在兵荒马乱,下一秒便是盛世太平。
当他来到柴明面前,又指了一眼身后,说:“白一鸣也跟我一起来了。”
于是目光再度转开,看见的便又是一名与余乐截然不同气质的年轻人,像是雪,又像是冰,精致俊朗的眉眼呈现出一种华丽感,背后的滑雪板似一柄利器,随着他缓缓行来,压迫、锋利、踏雪而行,一步一个脚印,便有风雪呼啸,卷起他的衣摆,他的发丝,于风中抬眸,呼吸便戛然而止。
柴明一看白一鸣这表情,就知道白一鸣其实不太高兴过来,但余乐高兴。
站到自己面前的得意门生,笑的眉眼皆弯,眼眸里还透着一丝心虚,小声地说:“对不起啊柴教,思来想去我还想试试,半个月而已,也不算不务正业,昨天是我草率,你别生气。”
柴明:“……”
余乐知道柴明疼自己,就继续讨好地笑:“来滑几天,可以吗?”
柴明:“……”
“可以啊!”说话的却是贺川,高兴地放声说道,“太可以了!”
柴明眉心一蹙,有点儿不高兴。
他蹙着眉将余乐和白一鸣都拉到一旁,低声说道:“我同意你们的退出,是因为我认为这件事是正确的,你们不需要考虑我这边。”
余乐笑道:“您当初安排我们参加,也因为这件事是正确的吧?我也是认真考虑过的。”
柴明沉默几秒,看向白一鸣。
白一鸣点头:“可以尝试一下,不同的训练可以有效缓解运动员的训练疲劳,更容易提高成绩。”
柴明见他们目光坚定,也知道再劝没用,所以只能点头同意。
余乐顿时眉开眼笑,握拳一挥,然后勾着白一鸣的肩膀:“走走走,进队。”
两人身后斜背的雪板撞在了一起,“哒”的一声,余乐一脸心疼地跳开:“哎喂,我的板子!几大千呢!”
白一鸣瞥他一眼,余乐便笑:“坏了你赔我个新的啊。”
这一副期待的语气……
两人说说笑笑,不用吩咐,自己就往队伍去了,正好刚刚离开三个人,余乐往里面一站,目光淡淡的往那三个人身上一撇,又轻轻地收了回来。
别以为他才来就什么都不知道,就那气氛肯定又是有“刺头”挑事。赢了当下的爽快,丢掉的却是珍贵的机会,是自己的损失。
但嫌弃我柴爸爸就是不行!
把位置一占,余乐带着点儿小满足的对身边一圈的人笑,“欢迎,欢迎,说不定以后就是队友了啊。”
“你好,我是余乐。”
“你好,他是白一鸣。”
“我们来晚了,抱歉抱歉。”
余乐也不完全是个“社交废柴”,事实上他的“商务社交”水平还不错,至少能做到谦逊有礼,平易近人。
柴明回到队伍前面,就看见余乐在“商务社交”,此时贺川在身后说道:“看看你高兴的样子,早就说了,教练员与队友的关系是相互的,你把自己的难处说了,他们也会体谅你,冷不丁的给我搞这么一出,都有点感动了。”
柴明这才发现自己勾起的嘴角,还有在余乐、白一鸣身上移不开的目光。
他并不认同余乐这次私自做下的决定,但心是暖的,他现在真的很开心。
于是,因为余乐和白一鸣的到来,选训队的气氛也莫名的发生了变化。
柴明的脸,线条变得柔和,便不再那么面目可憎。余乐和柴明相处时候的气氛,更是说明自由式滑雪队里的气氛并不如“知情者”说的那么冷漠混乱。于是连带着柴明说话时的语气,也不再变得难以接受。
这时,柴明说:“拿上自己的东西,都进馆吧。”
人群如云,被疾风卷走,留下三个风中凌乱的“刺头”,一时间千百种的滋味袭上心头。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