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蹬雪,两次蹬雪,三次……速度确确实实地快了起来。
果然,自己的感觉根本不靠谱,自以为很快的速度,其实一点也不快,如果按照那个速度滑下去,自己一定会被淘汰吧。
余乐的嘴角抿紧,不断提高的速度,还有前方的大回转挑战,让他的注意力变得空前集中,什么约伯,什么尼克,根本就想不起来。
天大地大,这个世界,再次剩下他一个人。
他感知着自己,感知着身边,感知着风,感知着雪,感知自己每一次的心跳,还有那不断从鼻翼嘴角,徐徐吐出,又缓缓吸入的呼吸。
是这条路。
阿道夫在这里,滑的就是这条路。
那么这条路就一定是最好的路线。
身体开始往一侧倾斜,但感觉并不明显,而且在这回转的区域里,也没有脱离赛道的预感,就是很舒服,行云流水般的就滑了过去。
果然,跟着专业人士走,最正确。
余乐找到了滑雪的快感,沉醉在这流畅极速的滑行中,心无旁骛。
但他身后约伯就有点难受了。
约伯的障碍追逐强吗?
也不差,去年他就在预赛表现出色,让人惊艳,只是在半决赛就被两个专业选手抢道逼停,没能有更多的表现。
但也不强,看他在今天的预赛里,也就是和白一鸣比赛的那一场,他是小组的第一名,却只滑出了第八名的名次,又不算什么。
所以这样一来,也就好理解了。
约伯和余乐是一样的,属于有能力没经验,如果有人在前面领路,就滑的很不错,没有人领路,或者缺少竞争的情况下,对速度的掌控就很差。
术业有专攻,这样也正常。
所以一但落在余乐的后面,就痛苦了。
“半吊子”带着“半吊子”,后面的“半吊子”想超前面的“半吊子”,偏偏半斤八两,还超不过去。
难受死了。
自己能力不够,但又不甘心输掉比赛,约伯就不可能一直让自己滑在余乐的后面,他只能在左后方和右后方持续变化,伺机超越。
然后吧……他就一直在滑次一等的路线上滑行。
余乐最厉害,也是最让人难受的地方,就是他虽然在这个项目上没多强的实力,但他能够较为完美的将每个步骤都做的没有错。
什么地方加速,什么地方回转,选什么样的路线,在什么地方弹压,总之他总是不紧不慢地走在正确的路线上,继而让约伯无路可走。
约伯绕到右边,没等来机会,反而因为在大回转的外圈,被余乐拉开了一点距离。
出了回转,约伯气急败坏的蹬雪拼命追赶,余乐在前面不疾不徐但也不慢的笔直朝着最后一个回转旗帜滑去。
约伯一点点地追回差距,结果一回神,发现自己又被逼到了蓝线的边缘。
“……”约伯沉默着,又缓了一下速度,然后就那么看着余乐从容潇洒的一个飘移,手臂贴着旗杆,滑了过去。
旗杆反弹回来,抽在约伯的手臂上。
“……”约伯继续沉默。
出了回转区域,余乐觉得自己就像是放出家门的二哈一样,有种天高海阔,世界如此美丽的感觉。
加速!
加速!
继续加速!
到了这里,就没有什么好怕的了,左右就是疯了一样的往前冲。
那些两米三米四米跳台,在他的眼里就如同平地,根本不需要考虑空中失衡的可能。
速度越来越快。
越来越快。
终于,在余乐从第一个波浪跳出去的时候,达到了70迈以上。
这是障碍追逐职业运动员,比赛时候的标准速度,但不是绝对,快可以超过百公里,慢也可能在一些障碍区只有五六十。
余乐没有人领着他滑,甚至因为他根本无暇关注约伯的情况,而缺少势均力敌的对手,能够做到这个程度已经相当的不错。
他的领悟力和执行力,确实很强。
约伯的心都凉了。
他被余乐连续蹩了几次,结果越滑越生气的情绪,在进入赛程后半段冲刺的距离后,那些火苗反而消失了。
说实话,打心眼里约伯都一直认为自己在这个项目里就有更大的优势,他有更多的比赛经验,他的高山滑雪还不差,而且他很强壮高大,除了主项选手以外,剩下的人里,他必然是更有机会胜出的那一个。
事实也是,在和白一鸣的碰撞中,说实话他那行为根本就是被动反击,就轻易地撞开了白一鸣,不但让自己拿到了小组的第一名,还顺便淘汰了白一鸣。
这种“我好像没做什么,胜利女神就降临”的幸福感,一直持续到眼下这场比赛之前。
他很自信,比赛前他一直觉得这场比赛的结果,不会有悬念,唯一的差别就是余乐是输给他,还是因为意外结束比赛被淘汰。
这也是约伯显得沉默,一直在犹豫着事情。
但现实则是,狠狠的一巴掌抽在了他的脸上。
被余乐甩在身后的他,还有什么好犹豫的?拼命追啊!
追啊追啊,吃奶的力气都用出来,还是追赶不上后。
渐渐的血就冷了。
不该……这样吧?
都是直线冲刺路段了,从体能上来看,自己不应该输啊,明明自己更高更壮,肌肉更多。
为什么追不上?
约伯一直在侧面,注意力一直在双方的距离上,如果他关注了余乐的动作,就会知道自己差在了哪里。
余乐加速从来不是胡乱的想蹬雪就蹬雪,他的每次蹬雪都有步数和力量要求,他的跳台更是严格按照职业运动员的弹压技巧,力求在每次跳跃的时候,身体都能够压至最低,距离地面足够的近,尽可能地减少空中的时间。
所以哪怕他没有约伯那么强壮,但这些小细节为他节约了太多的时间,更何况他的爆发力是天生很强,这样的极限冲刺,别说比约伯慢,甚至在这整个后半段,肉眼可见的他正在一点点拉开自己与约伯的距离。
约伯掉在了更后面,他已经不需要再去纠结自己会不会撞上余乐板尾的可能了,因为他根本碰不到余乐的板尾。
心脏突突的跳着,体力在疯狂的消耗,然而即便他如何努力,依旧只能被余乐越拉越远。
当飞过最后一个跳台,看见余乐已经冲过那条红色的线时,约伯的心脏都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他输了。
他之前纠结犹豫的那些可能性,一个都没有发生。
他从一开始,就被余乐甩在了身后,从他落后的那一刻开始,就再也没有了超越的机会。
输给余乐。
输了这个小组的比赛同时,他也彻底告别了冠军的争夺。
约伯在终点线后停下,无限下坠的心脏终于停止了跳动,就像从悬崖落下后,鲜血四溅,摔的粉碎。
完全不用看比赛的结果,哪怕他们这个小组没有一个人晋级,他依旧是被淘汰的那一个。
更何况可能吗?
他非常地确定余乐滑的很好,是一个合格的领滑者,他没有做出任何错误的引领,全程都以一种正确的,极快的速度滑在最前面,哪怕他拼尽全力的去追,也无法追上。
这样的一场比赛,不会输给其他的小组,余乐一定会在前八强里有一席之地。
挺好的。
当好胜的雄性激素从身体里褪去,约伯身上的那份凶残和嗜血也随之消散,再次变成了平静从容,余乐熟悉的那个约伯。
他主动走上前,对余乐伸出手:“滑的太棒了吧,你让我惊叹,是我这次参加比赛,最大的惊讶。”
余乐的喘息已经平稳了,这一场没有上一场累,大概是没有专业选手,作为领滑者的自己,一直在身体能够接受的阈值内拼命,所以无论是体力的运用也好,还是节奏的掌握也好,都做到了提前心里有数,身体不乱的程度。
这次的成绩肯定没有和专业选手在一起那么好,但他还算满足。
因而面对约伯伸过来的手,心情很好的余乐自然就握了上去。隔着手套紧紧握住的手似乎能够感觉到对方传来的热度,还有被抓住的力量很强,余乐看见了约伯脸上爽朗的笑容,就好像那个在赛前时刻想要“干掉”自己的,不是他一样。
真是奇怪的家伙。
算了,好像自己也是一样的,不止一次犹豫过要不要,给这个可恶的家伙狠狠地来一拐子,让他也摔倒在雪地上。
笑着,与约伯握手拥抱,警惕和怒火在这个过程里被放下了很多很多。
“走吧,去看成绩。”余乐说着。
约伯点头,又去看尼克,尼克就笑着走了过来,三个人就再度走在了一起,就好像在赛前那你死我活的念头,根本没有出现在他们的脑子里过。
来到电视屏幕前,这里还站了很多的人,安格尔和亨利都在。
余乐他们是第四组,比完后,排名就出来了,所有人都在等待他们的成绩,尤其是原本就排在后面的选手,更是显得非常地紧张。
紧张的气氛从选手身上蔓延出去,他们身后的观众们也都闭上了嘴,压着声音议论着什么,有人的手里还举着旗子,就那么举在半空中,定定看着屏幕的模样,似乎比选手还要紧张。
安静。
等待。
继而屏幕一跳,分数出来了。
余乐的名字出现在第六名上,约伯的名字在第九名,尼克是在第十二名。
余乐晋级了!
进入下一轮,半决赛了!!
“余乐!!”
“哇哦!!哇哦!!”
观众欢呼大叫,有人喊出了余乐的名字。
还有人在大声叫着,“安格尔!!”
“余乐!”
“安格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