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非这边,坡面障碍技巧预赛正一点点地接近尾声,除了白一鸣还没滑以外,大部分余乐关注的选手的分数都已经出来。
结果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余乐第一轮优异的表现,让他稳稳站在第一名的位置上,雅克即便在第二轮也试图努力追赶,但最后反而因为求胜心切出现更大的失误,最后的得分还不如第一轮。
周晓阳也没有能表现的更好,他确实也想以前三名的名次进入决赛,然后前面无论是余乐,还是雅克,都不是他可以挑战的,白一鸣就不说了,但横空出现的思密达朴金破坏了他心目中“完美的队形”,将他挤下去了一个,心态顿时就被影响了。
朴金算是这场比赛的“黑马”,作为新出场的运动员,他可以在洲际赛上,在第二轮的预赛里再进一步,拿到87分,逼近白一鸣,造成威胁,还是有些出乎所有人的意外。
要知道去年余乐第一次参加“洲际赛”,也不过勉强吊了个尾车,才能进入决赛。余乐很清楚“黑马”有时候会爆发出多大的能量,因为他自己就是一匹不断蹦跳,试图超越所有“名驹”的“黑马”,在所有人始料未及的时候,冲到了现在这样的程度。
每一个新人都是“后浪”,在奋勇前扑的时候,“前浪”如果不想就此拍死在沙滩上,唯有继续砥砺前行。
路走的远了,就越来越难走,就像新动作的创造,余乐能够感觉到自己一个人根本做不到,上限的推动在变得缓慢,但后进者却始终大步流星。
抹一把脸,余乐将目光从电视屏幕上移开,将双手手肘搁在护栏上,仰头望去,等着白一鸣的身影出现。
他已经脱下了选手背心,就像其他人一样,站在人群里,大部分相同的滑雪服,还有类似的发型和眼睛,让看见这一幕的很多外国人,分不清谁都是谁。
就像余乐以前有外国人脸盲症一样,不同种族的外国人看着余乐他们,也很难第一时间区分他们谁是谁。
冲锋衣男和裹着毛毯的紧身衣男,就站在位于另外一边的护栏,驻足张望。
他们试图在那群华国人中,找到想要找到的人影,一开始他们以为自己能够轻松分辨,但现在这种自信完全没有了。就好像一转眼的功夫,他们就忘记了那个人的长相,看着谁都像他,又好像谁都不是他。
他们在这里站了好一会儿,时不时地揉一下眼睛,眼看着比赛就要结束,两人说着什么,然后转身离开了。
这时,白一鸣从跳台上一跃而下。
这是一周翻腾加两周半偏轴转体的空中技巧,白一鸣在抓板上的能力很强,所以即便是在1260的难度下,依旧可以做到抓板尾三分之一处的位置。
抓板尾可比抓板头难,余乐到现在这个动作都完成的不好。
看着那帅气的身影出现,余乐兴奋地蹭一下地立起了身子,屈指放在嘴里,“咻——”的一声,便吹响了嘹亮的口哨。
最后既然可以做1260的抓板尾,前面一定滑的很不错吧,要拿高分了,替白一鸣高兴!
白一鸣最后这一跳速度很快,滑下来的时候即便已经横在坡上,雪板前冲的是势头依旧缓不下来,他一腿曲着,一腿前展,一路侧滑冲来,身体向后几乎要仰倒在地上,直到最后一刻终于在快要撞上护栏的时候缓下来,他徐徐站起,视线在人群里扫过一圈,最后目光定在余乐脸上。
嘴角微微勾着的模样,表情很愉悦。
余乐笑容灿烂地对白一鸣招手,将手指胡乱的在衣服上擦了一下,就和白一鸣的手掌默契十足地拍在一起,“啪”的一声,很是响亮。
白一鸣再和程文海击掌,余乐说:“这一次看起来不错啊。”
白一鸣收回微红的手掌,点头:“还行。”
“速度这么快,来个1800啊。”说是这么说,当然不行,因为一个是主项一个是副项,白一鸣就像被精密打磨的机械,身体所有的角度和核心,都是为了u型池的坡面而存在。事实上白一鸣这一跳确实已经是他在障碍坡面上的极限。
白一鸣笑着,弯腰将滑雪板拿起来,走到了电视屏幕前面,他在移动,其他人也跟着移动,走过去的几十秒,分数已经出来了。
白一鸣在这一场,拿到了91.70分。
比他上一场高,好的状态和表现,让他差一点就可以超过雅克,以第二名的成绩晋级。
坡面障碍技巧是一个极度考验心理素质和身体基础的运动,如果白一鸣能将坡面障碍技巧设为主项,专心训练,成绩也不会差。
就这样,华国队今天的比赛全部结束,参加这个项目的队员也全部进入到决赛里。
值得夸奖的是周晓阳,第二场虽然不怎么样,但第一场发挥的还不错,如果他能够在决赛也有这样的状态,未必不能冲击一下自己的“奥运梦”。
比赛喜洋洋地结束,华国队分别乘坐两辆车回到营地,天还早呢,炕还暖着,一时没事做的队员教练就往炕上一窝,你一句我一句地聊了起来。
睡大通铺的坏处很多,但好处也不少,就比如随时随地都像是聚会,随便聊点儿话题都会得到积极响应。
比完赛回到宿舍,今天聊的自然是比赛的事儿,路未方就说了:“今年成绩还真不错,到现在已经有五个预赛第一名了,虽然说这里的水准是差了点儿,但有助于提高自信啊,就说程文海,换个地方都摸不到第三名的位置,这两天顶着第三名的头衔,整个人都不一样了,昨天下午的时候我还看见他一个人在屋后面训练,有希望去冲击奥运资格,总比一点儿都没有,更能调动积极性。”
路未方说完,朱明就说:“可不是,空中技巧这边儿士气提高很多,何宇齐就是最好的例子,难得看见他不睡觉的。”
“哈哈哈。”路未方笑了,“哎呦我的天,我也不知道他天天哪儿来那么多觉,除了训练吃饭,往哪儿一坐能一个姿势坐上两三个小时,你要说他玩手机吧,结果过去一看,拿着手机都能睡。”
“去年洲际赛,好像一直都只有张佳那丫头稳住了冠军吧,今年起来的多,余乐、白一鸣啊,还有状态终于恢复的谭婷,别说这赛场水准低,就他们表现出来的,换个赛场成绩也不差,都是能冲击奖牌的。”说完,盘腿坐在炕上的朱明,单手往床上一撑,探头看向队员那边儿,“白一鸣的1800,去哪个赛场都不会差。”
这屋里住着十个人,教练们住在靠门口的位置,最冷的位置安排给路未方和斐清河这两个壮年“堵着”,再然后就是按照年龄和资历排着,大家都把最暖和的地方,让给了身体不好的柴明,还有年龄偏大的张老师。
再往里面空气不太好,就是余乐他们住着,顺序分别是最靠墙的王云龙,旁边儿的石河、白一鸣,以及左边睡着白一鸣,右边儿睡着柴爸爸,这么一个敏感的,一般“学渣”看都不敢看的位置。
余乐可不怕,在体育成绩上,他好歹也算个“学霸”。
大家在炕上聊天的时候,柴明拿着他的水杯去打水了,余乐今天有比赛,是大爷,所以一回来就钻进被窝里,靠在立着的枕头上,看电视。
朱明提到白一鸣的时候,白一鸣也和余乐一样靠在墙上,不过他没盖被,所以被子和枕头一起当了靠垫,被他靠在身后,修长的身子舒展地躺着,新拿出的袜子绷在足上,白而柔软,懒洋洋的正拿手机看,顺带打了个优雅的哈欠。
冷不丁被叫到名字,余乐和白一鸣都转眸看了一眼,发现教练们纯粹就是聊天,根本没有和他们说话的意思,便将目光收了回来,这时候余乐的目光落在了白一鸣的手机上。
手机上的字是华文啊!
“你登上网了?”余乐撑起来,有点儿惊喜。
这地方的wifi一点都不好用,流量小不说,访问国内的网址那叫一个慢,想要刷开一个网页靠的都是“命”。余乐在国内也不爱玩手机,谁知道出来之后,又有点儿想要摆弄手机,所以看见白一鸣登陆了国内的网站,那叫一个新奇。
探头看去的时候,问:“你奢不奢侈,还看视频?”
白一鸣没吱声,余乐探头去看,看见的却是一段翻录的视频。白一鸣的手机价格是没的说,但他用手机拍摄电视上的画面,也难免出现电子条文,再加上手抖一抖的时候,画面也在跟着晃,没两秒就看的余乐头晕目眩。
“这是什么?”余乐看了几秒眼睛就受不了了。
白一鸣显然也是很不满意的,他眉心微微地蹙着,看向余乐说:“你比赛的时候,我录的视频。”
“啊!?”余乐没想到那个在电视屏幕里飞来飞去的小人竟然是自己,笑道,“难怪这么帅呢,这是我啊。”
白一鸣嘴角勾起,将身体往余乐那边斜,同时手机也递到了他眼前,意思是让他看,又说道:“打算发微博上,可以吗?”
余乐先没说话,他确实想看看自己在赛场上的“英姿”,但是把视频重新拉到头看了不过十秒,脑袋就被眼睛晃晕了。
还八千大圆的手机呢,这画质也太渣了!
“不行。”余乐直接拒绝,不管白一鸣错愕的表情,余乐转头喊道,“路教,大赛方的视频提供吗?我能找他们要吗?还是得队里出面?”
路未方还在和朱明吹牛,闻言说:“怪麻烦的,要比赛视频干吗?还是个预赛。”
“白一鸣要把我视频发网上。”余乐说。
朱明和路未方一起歪头去看白一鸣,后者说:“你发余乐的视频干什么?”
余乐这才回过味来,问:“你发我视频干什么?”
白一鸣能说什么,想发就发啊。
别看白一鸣挺自闭的,在网上也很自闭,但他的“自闭”仅限于和网友交流互动,更新个人微博、推特这类平台上的消息,可比余乐频繁多了。
余乐第一次知道白一鸣这个人的时候,就是程文海去了白一鸣的微博,播放出来给他看的那段滑雪视频,出现在镜头里的是个五六岁的小孩,白一鸣在后面跟着拍视频,那时候不懂,以为他们滑的是高山滑雪,现在才知道滑的是障碍追逐的赛道,有跳台和波浪线。
总之白一鸣从不和网友互动,但会发一些行程类的消息在网上,偶尔也会发视频。只是余乐没想到他会发他的视频,还是这么渣的画质。
怎么的?我就不配有高清版?
“那哪儿有高清版啊?白一鸣翻录的直播电视,画质太渣了。”余乐很嫌弃,当然不会让白一鸣发,这不是损害他个人形象吗。
路未方想想:“那只能去大赛组那里了,要不你下午去雪场的时候,到楼上问问,拿不到我再帮你想办法。”
正说到这里,柴明端着他的保温杯从门口走了进来,很大的一个保温杯,打开的杯口冒出袅袅白烟,蒸熏着柴明黑头黑面的脸,模糊的脸让他的眼神难得温柔了一点。
后来余乐发现不是自己的错觉,柴明的的眼神确实比较温柔,看着自己说:“刚刚刑世杰给我打了电话,视频的问题很好解决。”
刑世杰?
余乐绕了很大一个圈,才想起刑世杰是谁。
说起来,自己也算是参加了不少场的国际比赛,还真就没在赛场上碰见过刑世杰,这位目前为止,华国唯一的一名自由式滑雪国际裁判。
柴明的话也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力,这屋里就没有不认识刑世杰的人,就连医疗组的斐清河和张老师都转头看过来。
路未方接道:“怎么,他那里有啊?”
柴明嘴角微微勾着,点头:“不是他有,是余乐在国际雪联那里有单独的目录了。”
嚯!
一句话,屋里的气氛都不一样了。
如果说之前大家都闲聊一样,懒洋洋地看着柴明,那么此刻所有人的眼里都有了光。
路未方满脸惊喜:“余乐有目录了?嘿,比我想的早了一点点,但也就是早晚的事儿。”他搓着手笑,再坐不住的从炕上站起来,从柴明手里拿过保温杯放在床脚,像只小蜜蜂似的围着柴明转,“这次是谁发起的?刑世杰是吧?有点儿突然啊,之前都没想过,还以为要等赛季开始了呢……”
余乐这边扬着眉,看向白一鸣,问:“知道目录什么意思吗?”
白一鸣:“……”
余乐眉开眼笑地说:“简单来说就是在最高掌门人的眼前挂上了号,所有裁判都会关注成长,就像是坐上了难度储备的直通车,嘿嘿嘿。选手库这事儿我都快忘记了,以前在跳水队也没觉得有什么稀罕的,国家队里四十来个跳水队员,有大半数都在国际泳联那里有选手库。我是现在才反应过来,我这要是进了选手库,难度储备不就不是个事儿了嘛……”
那边儿路未方嘀嘀咕咕地说完了,然后掰着手指头数:“女队那边儿的张佳和谭婷,何宇齐的空中技巧,现在多了一个坡面障碍技巧的余乐,这样我们拥有的优秀运动员的项目覆盖率就又增加了。哦,对了,说起来白一鸣进入选手库都很多年了吧?
白一鸣,是几年?14还是15岁啊,国际雪联那边好像就有你名字了,是吧?”路未方扯着嗓子问白一鸣。
白一鸣没说话,他就看着余乐,看着,继续看着,看了一会儿,嘴角突然一勾,没忍住就笑了。
余乐:“……”“打脸”来的太快,让他无言以对。
所以老话说的对,不要装x,会被雷劈。
不过余乐有了目录肯定是件大好事,至于刑世杰担心的事儿,根本就不是个事儿。
就在五分钟前,才和柴明通完电话的刑世杰,被柴明告知:“担心这儿担心那儿,为什么不去看看视频再说?”
刑世杰挂了电话,已经隐约猜到了答案,但还是无法相信,干脆站在原地,就打开了手机。
旁边儿有学生过来,喊了一声:“刑教授。”
刑世杰头也不抬,只是转眸看了一眼招呼自己的学生,点头“嗯”了一声。
青春正好的女大学生,嘴角含蜜似的,红着脸走开,走远,继而远远地传来姑娘们没能完全压下的惊叹声:“刑教授好帅!!”
刑世杰可顾不上学生怎么看他,他就站在路中间的位置,被太阳顶着脑门晒也不在乎,脸色严肃认真地打开自己的国际雪联app,选择裁判入口,登陆成功。
一个金色的奖牌出现在他的名字上,后面用英文写着“国际特级裁判”。
国际裁判的身份,让他除了无法进行app的管理以外,已经可以使用所有app内的功能。
他可以下载选手资料,以及阅读其他裁判上传的资料和论文。
在选手库功能里搜索余乐,余乐的单独目录就跳了出来,而且已经自动生成了一个ppt片头。
余乐的照片,年龄,国籍,以及比赛的成绩都会出现在ppt里。
当刑世杰看见“发起人”和“支持者”这五个一连串的英文名字的时候,心口蓦然一疼,颇有一种自己暗恋的姑娘被横刀夺爱般的不甘心。
想要口吐芬芳了好不好!我华国的孩子凭什么你们这帮子老外那么上心,连我都没能捞到位置,等国家队都回来,让我怎么面对江东父老,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