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这人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程默压着火气起身开门,楼道的灯亮着,他一眼就看到了来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脱口而出,三中之光?
程风一愣,随后笑了起来。
这一笑也让程默清醒过来,他用胳膊肘撑着门,摆出个自我感觉很威武的姿势挽回形象,烦躁地问,什么事?
从程风的角度看过去,眼前人睡意未消,短发凌乱,他的睡衣有两颗扣子散了,敞露一大片的皮肤以及一截锁骨。程默的锁骨生得很漂亮,又平又直,像对称的山峦。程风不动声色的转移了视线,轻咳了一声,你去趟派出所。
程默面无表情的准备关上门。
哎我说正事!程风赶忙推住门,你们班学生和二中的打架,事儿闹得挺大,二中的相关老师已经过去了。
好吧。程默想了半天也想不出自家崽子们犯事班主任可以袖手旁观的道理,只得重新关上门换好衣服出发。
打开门后发现程风还站着,程风看懂了他的眼神示意,解释说,已经凌晨两三点了,打不到车,我送你过去。
程默一想也有道理,跟着走了一段路猛然想起第一次见到程风,那人开着摩托车风驰电掣,摩托车?
要求还不少。程风头也没回,这个点了还挑三拣四?
程默不说话了,直到程风在车库在一辆通体全黑的摩托前停下,又不知从哪里掏出头盔扔给他,带上。
等程默带好头盔的时候,程风已经上车了,他似乎忘记了还要带个人,迅速插进钥匙,按下按钮,启动机已经发出突突的声音。程默也顾不上要坐在另一个大男人后座上的尴尬了,跑几步跨上后座,然后摩托就像风一样刮了出去。
速度的变化太刺激,为了防止被甩出去,程默情急之下只能扶住程风的腰。在后半夜,街上很空旷,只有两排路灯印着人行道的绿化带,斑驳出一大片的树影。
你小时候的梦想是当赛车手吗?耳边全是呼啸而过的风声,程默扯着嗓子喊。
不是!程风也喊,如果摩托开得慢吞吞,和自行车有什么区别?
这条路在白天车很多,你这速度也不怕撞到人!程默继续喊。
我有技术!程风喊,不飙车没有灵魂。
程默笑了,你还真是个灵魂车手。
你说什么?这次程默的声音很小,接近自言自语,程风没听到。
我说,我们离得那么近还大喊大叫像傻逼。程默用两个人都听得见的声音说,还扰民。
不是你先喊的吗?程风也恢复了正常的声音。
好像是。程默回忆了会,更加觉得两个人互喊像傻逼,扑哧一声笑出声。
这一笑也让他发现了摩托开了那么久,他的手一直环着程风的腰。隔着程风的衬衫,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人劲瘦有弹性的腰部,还带着温热的体温。
他赶紧撒手,掩饰性地抓住车后的横栏,觉得这个时候需要找个话题,大脑飞速过了几圈,急智之下他还真发现了个问题,你怎么会认识去派出所的路?毕竟是个开导航都到不了三中的路痴啊!
路痴又不是白痴。程风回答,派出所我以前经常路过的。
以前?程默一惊,你是本地人?
不是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外地人?程风像是笑着说的,却感受不到笑容的愉悦。
大城市来的下调老师、挤教职工宿舍的同事、在学校附近还能迷路的路痴怎么看都不像本地人啊
程默没兴趣窥伺别人的隐私,正想着接下来说点什么的时候,程风提醒,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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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派出所建在老城区,如果不是街边的路灯,根本发现不了这矮小的建筑。里头的空间也不大,仅有一个会议室还亮着灯。一个瘦高的年轻警察和一个打着哈欠的中年男人坐着,另外一群学生蹲着,见有人来了,警察问,你们是三中十五班的老师?
程默应了一声。
中年男人哈欠也不打了,精神头一下子上来,他站起来,这位老师,你们班的学生把人打成这样,还不肯叫家长,你说怎么办吧!
我爸妈在外面打工,到你这边妈的就成不肯叫了?在一堆乌压压的发顶中,一个穿白球鞋的男生蹭地站了起来。
这男生叫郑晓斌,一只眼睛青了一圈,脸上紫的红的像打翻了颜料缸,肿成猪头,衣服和鞋子也脏兮兮的。
程默皱眉问郑晓斌,怎么回事?
就你看到的这回事。郑晓斌不耐烦地问警察,现在我老师也来了,证明我是三中的学生,可以走了吧?
你中年男人怒极反笑,你们三中培养的学生,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
爱处分就处分,要开除就开除。郑晓斌无所谓地说,我不在乎。
程默在蹲着的一堆学生里找了一遍,除了郑晓斌外,这里没有三中的学生,不过和郑晓斌相似的是,其他人身上也挂着不同程度的彩。
你看看我们学生成什么样了,这不是普通孩子间的打打闹闹!中年男人要不是碍于警察在场,恨不得当场拍桌子,小小年纪戾气那么重,长大了会怎么样?杀人放火?
也就是说,郑晓斌一个人把二中的一群人干趴下了?
郑晓斌是个刺儿头,平时在学校的时候吊儿郎当的像街头混混,一板起脸来大有收保护费大哥的样子,要说他会惹事儿,程默是相信的。问题在于,刺儿头也不会逮到谁刺谁,尤其还是一个人单挑一大片,对于这种智障行为,程默认为二中这帮人不无辜。
没等程默说什么,郑晓斌呵地一声冷笑,杀人放火?我倒是想呢。
年轻警察显然没碰到过在派出所还嚣张的高中生,两方没达成和解反倒吵了起来,他扣了扣桌子示意安静,怎么回事啊你们?当这里是菜市场啊?要不要给你再分别倒杯水啊?干脆我给你们拍个视频,等做新媒体的同事上班了给发到我们警务公众号上去,让老百姓们瞧瞧普高的师生都是什么素质!
中年男人噎了一下,满肚子牢骚也发不出来,他想了想不甘不愿地对程默、程风说,你们谁是班主任能做主的?当着警察同志的面,说下怎么解决吧。
我是。程默站了出来,平静地扫视了一圈,先互相道个歉吧,既然是聚众斗殴,那就是两方都有错,有什么好解决的?他们都满十六周岁了,就是刑事案件,都关上十天半个月的冷静冷静。
中年男人目瞪口呆,大晚上的被一个派出所电话叫过来,下意识地只想把责任推给三中老师能撇清责任,没想到三中老师比他学生还混。什么关上十天半个月,这是人说的话吗?
年轻警察愣住了,二中在当地算得上数一数二优质高中,三中虽说师资力量没那么雄厚,但再怎么说也是个普高吧。这件事他瞧着双方性质也没太严重,都是些皮肉伤,就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交代个前因后果互相和解写个保证书就了事刑事案件?这还是人吗?
蹲在地上的二中学生和鹤立鸡群的郑晓斌也傻了,啥?要他们坐牢吗?
从进门开始一直没说话的程风打破安静如鸡地氛围,哪是关十天半个月那么简单,你们学生带管制刀具怎么处罚啊这位二中老师?
☆、这事没完
什什么管制刀具?你别乱说!中年男人瞪大眼睛,说话都不利索了,三中老师全是神经病吗?不大事化小也就算了,还跟着起哄?
程风往蹲着的学生方向扬了扬下巴,用只有他和中年男人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不全是学生吧?
一天里最冷的时候,中年男人愣是出了身汗。他当了那么多年老师,自然听出了程风话里的言外之意。刚来的时候,他已经瞧出了几个是校外的小青年,至于为什么校外青年会混在学生堆里,这场到底算是约架斗殴还是一方反击,凌晨了为什么还会惊动警察细想之下这些问题都存疑,要是任由三中两个老师闹下去,最后两方都讨不了好。这个小警察没什么经验这事还能过去,要是等其他警察都上班了,问题从头到尾追究起来,可就大发了。于是他偃旗息鼓,小声对程风说,我知道了。
程风耸肩笑了,不好意思没戴眼镜,没管制刀具,我看错了。
程默:你可拉倒吧,平时就没见你戴过眼镜。
警察也被吓了一跳,听到看错后又很无语,心道现在的老师都什么眼神,他见一旁的学生被坐牢威慑住,就开始按部就班地审讯流程,都说说吧,为什么打架?
学生们继续安静如鸡,这时候谁都不想当出头鸟。中年男人触及到程风似笑非笑的眼神,忙随手指了个学生,你说。
戴棒球帽的男生猝不及防被点名,又见旁边同伴我不知道别来问我的怂样,只能硬着脖子上,警察叔叔是这样的,三中那小子抢了齐哥的女朋友,齐哥就叫上我们想给他点颜色看看。
警察盯着他们,哪个是齐哥?
叫齐哥的是个高大的胖子,他不情不愿的举手。
哟,还早恋。程风在一边抱胸看热闹,对程默说,我觉得再减几斤女朋友就不会跑了。
程默不是很想搭理他。
齐哥敢怒不敢言,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对不起警察叔叔我错了。
警察严肃地问,错哪了?
错在齐哥挠头想了半天,不甘地说,我不该早恋,更不该叫上兄弟打架。
警察边埋头做笔录,边教育道,我不是反对你们小孩儿谈恋爱,都是年轻人谁没点冲动,叔叔我也年轻过,都懂的。但是,打架就不对了,现在是法制社会,我们要跟着习总书记走,坚定不移地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法治道路!我知道你们小孩儿火气比较大,可要懂得克制!
对对对。二中学生们点头像小鸡啄米。
你呢,也不是没有问题的!警察又看向郑晓斌,如果遇到有人要寻性滋事,首先要找老师反映,时间上有问题也可以叫警察,千万不要自己逞英雄,你现在的做法就严重影响了我们街道和谐,社会稳定,明白吗?
郑晓斌也不知道在不在听,敷衍地应了声。
好,时间也不早了,教育的事情你们当老师的更在行,我就不班门弄斧了。警察放下笔,你们走吧。
程默觉得这小警察讲得还挺好,条理清晰,思想正确,又红又专,不去当人类灵魂的工程师还真是教育界的损失。
那些蹲着学生一窝蜂往外涌,经过这一通折腾,天已大亮,派出所门口长时间没有修剪的草木晕染出一层水汽,太阳虽没露头,但隐隐有金芒从云层中射出来。
程风叼了根烟吞云吐雾,程默走在后面,正好看到他的侧脸,这人的脸部轮廓精致,五官偏深,眼睛因刚触到光亮下意识地眯起,眼尾由着这个动作稍稍飞掠。他手指纤长,夹烟的姿势很熟练,一圈圈的烟雾溶解了偏清冷的外表,现在看过去竟颇有番风情。
其实程风这逼,只要不说话,看上去还是很人模狗样的。
他感受到了程默的目光,来一根?
程默刚想说自己有,却想起来一包烟已经抽完,就在程风的烟盒里拿了一根。
学生们从他们身侧走过,程默余光瞥见其中几个卷起的袖子下露出一截花臂,不自觉皱起眉,目光一下子深了。
哥儿们纹身不错。程风也随他的视线望过去,还有闲情对着那几个花臂男吹口哨。
中年男人惊恐地盯了他们一眼,试图用肥胖的身子挡住他们的视线。
程风低声笑了,不以为意地朝中年男人挥挥手。
直到人走光了,程默才道,你低调一点会死吗?
怎么了?程风不解其意,这事儿不是解决了吗?
程默深吸了一口烟,没回答他的话,刚才在派出所,你和二中老师说了什么?
那些花臂哥儿们不是二中学生吧?程风分析地头头是道,郑晓斌穿了黑色的衣服不明显,我看到他手臂上有个伤口,挺深,像中了九阴白骨爪似的,八成是校外的抄了家伙,就往二中那堆学生里多瞅了几眼。
拳刺。程默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自言自语吐出一句话。
你还懂的挺多。程风很意外。
你也观察入微。程默回过神,敷衍地附和。
程风挑眉笑了,这句夸人的话从程老师嘴里说出来真不容易,含金量太高,你要不再说句我好录下来?
程默翻了个白眼,又抽了口烟,我发现你这人挺贫的,就一会儿不嘴贱难受吗?你不能哎□□抽的啥玩意,薄荷烟?
你才发现?程风摇头,反射弧长成这样?
你这烟特么还有水果味?程默不可置信,你是小朋友吗?
蓝莓双爆好吗?程风弹了弹烟灰,你抽的是什么?
中南海。程默说,只要七块,能买来稳重,自如,独立,淡雅。
程风一言难尽地看了程默一眼,发现这人还是穿着第一次见面的肥大中老年版黑夹克,里面套了件地摊随处可见的白T。程默的衣服不多,穿来穿去就那么几件,但这些衣服有个共同特点特别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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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关于万宝路和中南海的优劣争论一直从路上持续到办公室,时间还早,正值学生陆续到校上自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