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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恩垂头丧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情愿脱光衣服去冰天雪地里跑步也比在这样的暖气里遭受书本的毒打好。
  柯克一脸嫌弃:谁乐意看你脱衣服了?
  他们斗嘴的全过程,时周安静地伏案,一身浅咖色毛衣,看上去温暖又毛茸茸的质感,身后氤氲着午后柔和的阳光。
  柯克瞪了一眼示意胡恩闭嘴,胡恩乖乖地捂住嘴巴,无聊地把下巴搁在桌子上借着光影玩起了影子游戏。
  时光正好。
  胡恩的目光在变换动物的影子和两个好朋友之间穿梭,慢慢生出一种满溢的幸福与满足感。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却发觉到一丝丝的诡异之处。
  时周明明在认真地看书,可是为什么速度比乌龟还要慢。以同样的进度为起点,柯克读完了二十页时周才堪堪翻过一页,而且翻得非常犹疑,仿佛不确定自己是否记住了这个知识点。
  单看脸,是一个学霸的胸有成竹;再往下一点,是一个学渣的自我拯救。
  胡恩没忍住问出口:时周,你真的在复习吗?
  时周终于舍得把自己的眼睛从书本上移开:我复习的认真和我不会有什么关系?
  一句话秒杀全场。
  这门课之所以复习得如此艰难的原因,在于它的授课教师是安达。时周每节课都躲在最角落,无视安达时不时瞥来的目光,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写别的课的作业,倒也算一种丰富的课堂体验。
  结果现在要考试了,时周难得暴躁地揉着头发,头毛翘起来好几根:你们会吗?
  胡恩摇头:我俩不上他的课。
  时周头疼地受不了,早知道好好听课了。
  不对,这门课他没法学习的根本原因在于安达,那就注定了他要自学这门课的命运。
  怪安达,不能怪自己。
  时周又翻过一页书,愤怒地拿出光脑寻找场外援助。
  **********
  军事所一如既往冷气森森,司凛刚刚执行完一场围剿,双手正泡在修复液之中缓解疼痛和压力。
  光脑突然出了消息提示,点开后小骗子的光标闪烁。
  这是他之前加了时周的联系方式之后一直没有改过来。
  司凛连忙擦干净手,点击消息阅读。
  监护人大人,我有学业上的问题请教您。
  下面列了一长串化学符号机甲数据以及看起来很厉害但不知道怎么用的定理公式。
  司凛通读完全篇,微微低下头似乎在思考。
  半晌后,他迟滞地放下笔开始在星网上搜索题目。
  这种题目!哪个出题老师出的!一点存在的必要都没有!为难而难!毫无意义!
  当然,时周能被迫找上司凛,自然已经把全网能找到的类似题目全都翻了个遍也依旧不能弄懂前因后果。
  星网上的相关词条不知所谓地衍生出另一堆难题,司凛头疼地揉着太阳穴。
  副官小心翼翼地推门进来汇报工作,见司凛这样疲倦的样子,心中不禁敬佩又怜惜。
  元帅大人果然国之栋梁!为帝国的发展牺牲了自己的健康!
  他轻声细语地压低声调汇报完毕,小声地放轻脚步不希望打扰到司凛之时,司凛出声:稍等。
  副官受宠若惊,这是元帅第一次除了工作和慰问和他说别的话:元帅,怎么了?
  司凛从光脑上调出副官的收件方式,一股脑将题目转发给了他:这些题,你会做吗?
  副官是帝国top大学的化学专业毕业,毕业后才转了武职到军队做事,这些年虽然有些东西忘了一点,但大体的功底尚在。不过元帅面前,还得谦虚几分,他不好意思地摸上后脑勺:这些题有些难,不过花些时间肯定能解决的,就是简单的套路叠加。
  司凛:你会做就不要说太多废话了。
  他默默起身让出自己的位置,把纸笔推到副官面前,无声地示意。
  副官压力山大,颤颤巍巍地抓起笔埋头苦算,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学生时代的考场。
  不过元帅哪里找来的这些题目,他不敢多想,脑中闪过一丝奇怪的疑惑。
  大脑皮层在活跃时根本无法控制造作的思维,他忽然想到军中的传言。元帅接管了一个小孩充当他的监护人。
  霸道元帅和他的美貌大学生!
  他为自己的奇思妙想拍案叫绝,差点为自己鼓掌,等意识到司凛在身旁之后,他又颇有动力地继续写下去。
  为了元帅,我愿意做一个没有感情的做题机器!
  半晌后他沮丧地抬头,抱歉道:元帅,太难了,我只能做出一部分。
  司凛脸庞的线条流畅又温和:没事。
  没事,我一题都不会做。
  副官顿时宛如打了鸡血,攥紧拳头:元帅放心,我回去加班把这些题给解决了。
  司凛挥挥手示意他赶紧下去,把他写出来的过程发给时周,并附上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我的副官不会写的,我一定好好督促他。
  另一端的时周迅速回复一个小小的可爱笑脸符号表示感谢。
  司凛的眼眸浮现一层浅浅的笑意。
  *************
  首军的文化课压力不比隔壁专门产生科学家的帝都第一大学小,尤其对于学的费劲的时周。
  从天亮到天黑,胡恩和柯克撑不下去,悄悄和他道了別,最后整个屋子只剩下时周一个人。
  天上的星子零星,空旷的屋内忽然出现一道嘎吱的声响。一个人坐到座位的最前端,小心翼翼地铺平了书本。
  时周瞧上一眼,总觉得有点眼熟,思考一会儿发现这不是他的舍友埃里克吗?
  还真的半夜读书啊?时周好笑地浮现了早上同学说的那句话。
  埃里克放在桌子上的书很久很久没有翻过一页。
  我最烦这种人了,学霸人设不倒,每天半夜偷偷学习到凌晨,早上起来骗我们昨天熬夜玩了一个晚上的游戏,你说他图什么?
  早上那些人的议论尚且回响于耳边。
  他特别在乎别人的感受,特别想要合群。从边境乡村到达帝都,不管怎么样,他都觉得自己摆脱不了身上的穷酸味。他努力地融入着最热闹的一批人,因为多数即正义。
  他甚至做了不好的事,去欺骗了时周。时周询问他的时候,鬼使神差的,他指出了一个错误的方向,然后他亲眼看见时周顺着他的指引跑了出去。他耍了时周一顿,到那些人面前假装不在意地说起,和他们一起哄堂大笑,笑着笑着他就要被巨大的愧疚淹没了。
  他虚荣,自卑,懦弱,现在连最自豪的东西都快丢了。
  他一边哭泣一边紧紧抓着护身符一样的东西,泪水打湿书页上的黑色小字。
  怎么办?怎么办?我必须要考第一。
  保佑我好不好,求求你了。
  没了第一我什么都不是。
  书本的文字雁过无痕,没有留下任何的印迹,他的脑子里充斥着别人的指点,嘲讽的神情以及茕茕孑立的时周。
  他焦躁地如同一个困兽,拼命撕扯自己的头皮,用指甲把自己抓住道道血痕:
  我看不下去了,怎么办?
  可是他不敢拿衣袖擦,这是家里在知道他考上首军之后杀了家中养了很久的牛替他买了布料做的一身衣裳,不能弄脏的。
  前方覆盖了一小部分的阴影,时周站在他面前,递给他一张纸巾。
  所有狰狞的画面忽然全部碎开。
  他愣怔地掉眼泪,把腰弯成一道紧绷的弧线: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第34章 柜门
  深夜的静谧使得啜泣声被不断放大。
  时周见埃里克愣愣的,手上完全没有要接过纸张的动作,就轻轻放到桌子上。
  埃里克勉强冷静了一会儿,最后认真地道歉:对不起,鬼迷心窍给你指了错路让你白跑一趟,没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就是突然变坏了那么一刻钟。
  连道歉都傻里傻气的不会拐弯儿,时周好笑,什么都没有说。
  埃里克胡乱拿起纸巾抹掉脸上的狼狈,哽咽道:对不起,我失控了,我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时周就是过来好心递张纸,但又没有好心到要给人当树洞当垃圾桶的打算,所以点点头准备回到自己的座位,扔下一句:没事,有我们这群学不会的人给你垫底呢。
  你学不会啊?埃里克充满哭腔地发出疑问,他以为时周肯定都会,就没有时周办不到的事情,我也不会。
  那可别,我和你对不会的定义可不是一个档次的。时周摆手,回到摆放了自己的桌子前准备开始新一轮的痛苦。
  纸张前覆盖了一小片阴影,时周无声抬头询问埃里克有什么事情。
  埃里克吞吞吐吐,鼓起勇气:如果你不会,我可以教你。
  他不知道为什么,和时周聊天的过程里,原本脑子里像装了个错了频道天线无法接受发出嘈杂声音的收听机,现在忽然调回了频道,心平气和。
  但他听说过狼来了的故事,见时周没有立刻回答,慌忙补充道:你放心,我不会故意教错你的。
  时周试探地把被自己写满不知所谓的计算公式的草稿和题目用指尖推到埃里克面前。
  什么?你哪里有疑问了?我看这个挺简单的。埃里克不明所以地抬头,顺手写出来一个答案。
  时周愣是把眼睛瞪得圆溜溜的,默默把剩余的题目翻出来推到埃里克面前。
  埃里克勾勾画画几笔,一口气把空格全补完,仿佛简单的在做爬格子游戏。
  好了?时周疑惑。
  好了。埃里克不明所以,我看了你的草稿,你的思路没错但是中间用的公式错了,所以才会跑偏。还有,这是什么?我没看懂。
  他的手指向了草稿的边角上黑笔潦草的图案。
  是做不出来作业的流泪熊猫头。
  时周厚脸皮笑一笑:是我心情的涂鸦写照。
  埃里克皱着眉头仔细端详了一番这个图案,越看越魔性,小声嘀咕:我怎么觉得这么像上次电子考古发现的二十一世纪远古时代的特色呢。
  时周一边细细把埃里克随意写就的草稿和示意图翻开,一边抬头:谢谢,你回去吧。我看你的笔记就行,不打扰你时间。
  埃里克的时间过于宝贵,不能因为自己的难题影响了他人的学业。
  哦。埃里克挠头,那有空我就来帮你,我先走了。
  嗯。
  埃里克好像找到了补偿自己歉意的途径,一夕之间变得干劲十足,从小心怯弱地询问时周是否需要自己的帮助到胆大包天抓住时周按头学习。
  一长串细致到分秒的时间表拍到时周的脸上,埃里克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就是个暴君,面色严肃带着暴怒的怒吼以及恨铁不成钢的眼神让时周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没救了。
  早知道不好心递纸了。
  有些事情或许从一开始就错付了。
  暗无天日长达一周的期中考试结束,所有人拖着拉到人中的黑眼圈一副被榨干的模样一头栽倒到床上。
  特种作战系的学生远远没有到达解放的时刻,他们的课程要求只完成了一部分。
  和时周的文化课完全不一样的冷冷清清凄凄惨惨的氛围,他和实践有关的课程展现出势如破竹所向披靡的战况,找到自己的主场。
  近身格斗,胜!
  剑术实战,杀!
  刀锋训练,破!
  哀嚎遍野,寸草不生。
  按下机舱里的装置跳下机甲,时周麻木地忽略累到在地的同学状似娇柔的嘤嘤嘤哭泣,走向向他招手的判分老师。
  老师满意地冲他笑:B级机甲使出了A级机甲的水平,继续稳下去的同时如果能够有所突破,哪怕B级也能很大的潜力,更何况我记得你刚来时只能驾驭C级。
  上回和挑衅之人的对打使得他一跃由C级到了B级,他又花了半条命在适应新机甲上,不为人知的痛苦他就不多赘述,但所幸成果还不错。
  时周抹掉额头晶莹的汗珠准备往外走,被他打败后就坐在地上没有起来的同学不顾老师嫌弃的目光更加大声地嘤嘤嘤。
  时周无奈,走到他身边扶他一把。同学立刻顺着杆子往上爬攀着他的手臂起身,冲默默骂他不要脸的其他人扬起一抹胜利的微笑。
  我虽然输了,但我赢得了来自天神的爱。
  时周一边慢悠悠往外晃,一边在脑海之中重演之前的对战内容,脑子里不断分析自己忽略的点,不断推翻模拟。
  一场对战对于他的收获比任何理论都要多,哪怕败了,他也一场战局的主宰,超脱于输赢之外冷眼旁观。
  不竭的力量和强悍的体能使得他有时生出身体不属于自己的错觉,他可以不保留地永远拼着最后一口气,他不清楚这样的状态对于自己究竟有没有坏处,但似乎纠结这些也没有意义了。
  时周!这里!远远的两道活泼的声音传过来。
  柯克和胡恩需要考试的科目少,早早考完跑到这里围观时周的作战,殷勤又骄傲地送毛巾送水。
  路过的埃里克抱着书本,眉间郁气扫平不少,见到时周后友善地朝他打招呼。
  时周礼貌回复了。
  你怎么和你那个舍友关系好了?是叫什么来着,埃里克是吗?柯克见状皱眉,他不是戏弄过你吗,而且别人骂你的时候也装聋作哑。
  还行吧,他道歉了,我就原谅他了。
  我不喜欢他,他的名字也有克,他碰瓷我了!见时周无所谓,柯克索性耍无赖。
  胡恩默默点头,他同样怀疑着埃里克不安好心。
  他能教我做题。
  时周一句话使得两个人成功哽住。
  行吧,输了,他们的友情永远比不过生命中那最美好的两个字。
  三人走在路上。
  对了。胡恩一拍脑袋,我把钱转给你了。
  什么钱?时周意外。
  就是上回的那块怀表啊。胡恩说,你不是让我帮你卖了吗,我特意寄回家找懂行的人询问过,他们说这块表有点麻烦,把里面的零部件拆分了卖了个好价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