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温裴心里有所疑惑,但温母却不再谈论此事。
温可对郁知意的偏见,他是知道的,但可谓与郁知意并不相识的母亲看起来也对郁知意并不友好,温裴想不通。
而温母也并不愿意说,他也没有办法。
思来想去,也只能想到一个原因——因为霍纪寒的风评不太好,帝京的权贵们,没有几个人对他有好感,尤其前段时间,霍家大动,霍氏内部权力纷争,几乎大换血,最后以霍纪寒和霍世泽的胜利告终,更加让人觉得,是霍纪寒手段雷霆,狠辣无情。
即便早年就已经传出霍家二少是精神病患,行为偏激,狠辣阴鸷的说法,但实际上,真正的掌权者都知道,那也不过是三人成虎之言而已,具体原因,大概和霍氏比帝京所有豪门都要庞大的家族有关。倘若霍纪寒真的有精神病,怎么可能还会成为霍氏的继承人,就算霍家那些人同意,霍世泽也不会同意,大概也只会尽量让他当一个享福不尽的富二代,而不是将他推进霍氏。
然而,尽管掌权者们不相信,但是豪门太太圈里,几乎没人不相信这句话,连带着对霍纪寒更加没有什么好印象,不然,以霍纪寒的地位,不知道有多少女人赶着往上呢。
所以,温裴能想到的,也只有这一点——他母亲不喜欢霍纪寒,就像所有豪门圈的太太们不喜欢霍纪寒一样。
但这也是无法之事。
温母虽说了不必告诉温无闻郁知意献血的事情,但温无闻最终还是知道了。
这本来也是无法隐瞒的事情,何况温母也做不了温无闻的主,当时说不许告诉的话,也只是逞一时口快罢了。
“原来是那个小姑娘啊。”温无闻得知了自己在西北的状况之后,笑了笑,说,“没想到啊,竟然还有这样的缘分,到时候要好好感谢感谢人家。”
温无闻对郁知意一直很有好感,以前在家里的时候,在电视上偶然看到郁知意,也会提一两句,那时候温母不觉得如何,如今想起来,却觉得哪哪都不对劲。
“什么缘分不缘分,你和她很熟悉么,叫人家什么小姑娘?”听到温无闻这么说,温母语气不快地道。
温无闻愣了一下,看了一眼妻子,不明白她突然的怎么情绪就不对劲了,“你这是怎么了,我就说了一句话。”
温母深吸了一口气,忍了忍,又说,“我看你跟那个郁知意好像很熟悉,她和我们温家无亲无故的,还愿意主动给你献血,人家还是霍纪寒的女人呢,还这么巧,血型还能跟你那个不常见的血型对上了。”
温母原本是不想因为这个事情影响了自己,但是此刻却还是在温无闻提及郁知意的时候,忍不住呛声两句,也忍不住试探温无闻的反应。
“你的哪门子脾气,别人好心给我献血你还想什么,我们家血型是少见,又不是这个世界上没有别人也有,有这个血型的人,一般遇上同血型的人需要,都会去献血,你到底在想什么?”
“没什么。”温母冷声道。
温无闻和妻子的感情不冷不淡,没什么老夫老妻的爱情,但这么多年生活在一起,也是互相习惯了,平时没有什么大争大吵。
这会儿眯了眯眼,还是道,“郁知意这个人不错,我跟她有过几次接触,她自己也做公益,这次西北受灾严重,她自己一个人就捐了几百万出去,还不声不响的,可比那些捐个款就闹个热搜,搞得轰轰烈烈的明星好多了,还有……”
温无闻原本想说,郁知意还在西南那边支持了一个关于救助拐卖儿童的民间组织,但知道妻子对这些东西,并不太感兴趣,一时也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想法,“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这一句,让温母心里更加不好受,“这天底下,捐钱不留名的明星又不止郁知意一个,你怎么就单单记住了她。”
“你看看你看看你,说的什么话,不懂说话就别说!”温无闻搞不明白,平时两人相处都还算平和,今天妻子怎么回事。
温母道:“我说的本来也是,以前也少见你提及娱乐圈的人,连自己公司都有些什么明星恐怕你现在都不知道,偏还记住了郁知意。”
“我现在搞的是慈善,对这方面的风声都不知道,我干脆也别做了。”
提及这个,温母冷声道,“哼!不做了更好,你看看你现在,就是为了那些什么慈善才弄成了这样,平白让儿女担心你。”
夫妻两个,对于这个问题,一直以来都不能达成相同的意见,从温无闻做慈善的第一天开始,温母就没有表达过什么支持的态度,甚至还三番五时,给温无闻泼冷水。
有时候严重了,还会吵起来,比如上次,温无闻说要把自己的身家捐出去,回来温母就跟她吵了一架。
“这次只是意外,谁还没有个意外的时候,你怎么每次说什么,都能扯到我做的事情上,有意思么?”
“我以前是不管你,但你看看你自己,现在都这样了,这一次,半条命都去了,有必要亲自去大山里面么,我是搞不懂你们在想什么了。”
“做慈善是阿扬的心愿,当年我答应过他,等有朝一日退下来,就替他完成这个事,直到我死为止。”
说起阿扬这个很多年没人再提及的名字,温母脸色一变,瞬间就沉默了下来。
温无闻显然也想起了往事:“我的命都是阿扬给的,现在中凰有阿裴了,我做什么,影响不到中凰,更用不上你们白家一分钱,这么多年了,你到底在反对什么?说一句难听的话,就算我那天死在大山里了,还有孩子陪你。”
“你!”温母脸色难看,说不出一句话。
温无扬,是温无闻的双胞胎兄弟。
说起来,外面的人,大概一直以为温无闻是温家那一代的独生子,无人知道温无闻还有一个兄弟,只是,兄弟两人从小的性格就不一样,长大之后,兄弟两人走上了不同的道路,温无扬十几岁的时候,就加入了国际慈善组织,在世界各地奔波,同时,也是一名无国界医生。
兄弟两人虽然走上了完全不同的人生道路,但所幸温家并没有阻碍他们的展,当然,这也许也和两兄弟的父母过世得早,没有太多阻碍相关,而即便走上了不一样的道路,联系甚少,所做的事情,也几乎是两个极端的,但温家两兄弟的感情却一直很好。
温母年轻的时候和温无闻的感情不算好,温家的一些事情,尤其是温无闻和温无扬的关系如何,具体也不清楚,只知道很好,且温无闻年轻的时候生了一些事情,经常遭到对手雇了黑道上的人暗杀他,她只知道,温无扬是为了救温无闻死的,替温无闻挡了一qiāng。
但温裴和温可不知道这个,只是小时候偶尔从父亲的口中提及一个他们都没有见过面的小叔叔,以及在温无闻决定成立自己的慈善机构的时候,听温无闻讲过关于小叔叔的故事,当时心里有一些敬佩之意,但实际上大概没有什么印象。
温家自己兄弟之间的事情,温母无法插手,这时候夫妻两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温母也知道温无闻做慈善是为了温无扬,但知道,并不代表她会去支持。
这个人毕竟是她的丈夫、她孩子的父亲。
场面一时以为温无闻提及温无扬而僵持住了,两人脸色都不好看。
温无闻不得不承认,当初做慈善,是为了弟弟的遗愿,父母早逝,两兄弟相互扶持长大,感情深厚,后来阿扬为了自己而死,年纪轻轻连成家立业都没有,那点关于慈善的遗愿,他答应了就会帮他实现,这么多年过去了,竟然连自己也无法放下了。
温可和温裴刚好过来,看到父母又在争吵了,兄妹两人对视了一眼,温可走过来,“爸爸妈妈,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温母笑了笑,“我在跟你爸爸说一些事儿。”
两兄妹知道,父母肯定又在吵架了,温可和温裴对视了一眼,温可拉住温母,撒娇一般低声说,“妈妈,爸爸都这样了,就算他惹您生气了,您就让一让他嘛。”
温母无奈地瞪了女儿一眼,“既然你们来了,就先陪陪你们爸爸我,我出去一下。”
说罢,也没再说什么,就出去了。
兄妹两人对视了一眼,无可奈何,温可在旁边坐下,撒娇一般地问,“爸爸你今天怎么样了,好多了么?”
父母的感情虽然不好,但是在温家,儿女与父亲或者与母亲的感情却都非常好。
温无闻精神状态不错,好似刚才与温母的不快并没有生过一样,“呵呵,好多了,难得啊,小可今天没有乱跑,还知道来看爸爸。”
“爸爸,我一直很乖好不好?我每天都来看您。”
“你乖了才怪,疯丫头一个。”
“哪有啊!爸爸……妈妈也是担心您,您就让一让她嘛。”
温母出了病房之后,并没有离开,还能在外面听到病房里说话的声音。
可是,里面的声音越是和谐愉快,她心里挥之不去的那件事情,在越是刺得她心里生疼。
那份报告被她冲进了洗手间,可一字一句都还记得清楚。
年轻的时候温无闻是什么样的人呢,她当然知道,反正她和温无闻是温白两家联姻,没什么感情基础,她为了白家,温无闻为了温家,双方各取所需,她这一生没多大的追求,毫无大志,听从父兄的安排嫁人生子,没想过和文物问过恩爱夫妻的日子,互相习惯就行。
温无闻年轻的时候,那种女人大着肚子上门求让温家负责的事情也不是没有过,但都被她轰走了。
甚至这些年,她自己也不敢肯定,温无闻在外面,到底有没有私生女,当年温无闻刚刚退居,将温氏交给温裴的时候,就曾闹出过一段跟某个已经退隐多年的著名歌星的私生女的事件,最后那件事被压下去了,不了了之。
寄那个报告给她的人,单单将报告寄给她,而不是温裴,更不是给温无闻,不就是希望她这个将事情闹大么?到时候,给温无闻闹出了一个女儿,这个人不是别人,又刚好是郁知意,居心何在,不言而喻。
她现在只想压下这件事,最好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生过,可这种事情,做不好心理建设,还是会忍不住去试探,忍不住想知道,温无闻是不是知道这件事,或者干脆就把一个女儿好好养在外面。
她想知道,却又害怕,答案就是自己不想看到的那个。
可她试探不出来,她从来都知道,自己不是温无闻的对手。
只好先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生过,只在心里留个底。
*
且说另一边,从六月初请假再回到西北影视城之后,剧组的拍摄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一晃眼,二十多天就过去了,艰难的拍摄,辗转多地之后,盛世剧组也终于迎来了杀青。
杀青的那天,刚好是六月二十八号,杀青的最后一场戏,就是郁知意和时梵的戏份,等两人结束了拍摄,见过媒体,又匆匆忙忙与剧组的人一起吃过杀青宴之后,第二天,时梵飞去了国外,而郁知意随便收拾了一下,利落地和莫语一起飞回了帝京,因为六月三十号,就是传院本科生的毕业典礼,她们两个必须要回去参加。
本来因为六月初停工将近一周,加上天气不太好,还以为拍摄会延迟至七月,两人要请假回来参加毕业典礼,还好剧组进度快,后面几乎也没人需要请假停工之类,赶着在六月底结束了。
不过,按照原来的拍摄进度,六月中旬就能拍摄完成的,郁知意莫语还想把西北游一遍再回来,如今却只能匆匆回去,莫语有些可惜,“西北游不成了,我还做好了攻略呢,用不上了,好可惜啊,以后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来呢。”
郁知意的遗憾没有莫语这么强,她现在除了想要回去参加毕业典礼之外,更加想要回去找霍纪寒。
他们已经二十多天没有见面,她其实很想霍纪寒的,这段时间剧组拍摄也很紧张,霍纪寒上周就想来看她,但是被她阻止了,因为霍纪寒一来,她肯定就没法专心工作了,况且还有一周就回去了,也没有来的必要。
莫语这么感叹一句之后,没有得到郁知意的回应,一转头只见郁知意捧着手机在敲敲打打,唇边还带着甜蜜的笑。
莫语一阵恶寒,不用想都知道郁知意在跟谁消息。
莫语轻咳了一声,“喂!”
郁知意转回头,一脸不解,又有点不什么,我没注意听。”
莫语:“呵呵……空姐来了,赶紧,手机关机了。”
郁知意抿唇一笑,转头看了一眼消息,而后直接给霍纪寒了一条语音,语气甜得跟吃糖了似的,“准备起飞咯,还有三个小时到家。”
莫语:“……”
转眼间空姐已经走过来,郁知意关了手机,礼貌地给空姐看了一眼自己的关机画面,空姐这才礼貌地对她笑了笑,继续往前。
莫语翻了个白眼,“至于么,还差三个小时就能见面了,接下来如果没有什么好剧本,你可能大半年都不拍戏,有的是时间和小霍总腻歪。”
郁知意微笑:“未婚人士不懂已婚人士的生活。”
莫语咬牙切齿,作势要掐郁知意,“知意意!你完了!”
郁知意笑着躲开,两人笑闹间,飞机上上来了一个人,竟是厉泽深。
对于这个人,不仅是郁知意,甚至莫语也有些敏感,看到他出现,都默契地停了下来。
在这里见到郁知意,厉泽深也有片刻的意外,他在宁城转机,没想到,和郁知意在同一架飞机上。
两人已经许久没有在现实中见过面,但郁知意在网上有什么动静,厉泽深其实也都知道,也知道她在宁城拍戏。
转眼对上,郁知意神色自若,如同没有见到人一般淡淡地移开了视线。
厉泽深勾了勾唇角,视线在郁知意身上停留了几秒之后,便移开了,而后隔着一个过道,在她和莫语座位同一排的座位上坐下,两人之间,只隔了一个过道。
厉泽深坐下之后,转头看郁知意,唇边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郁小姐,真巧。”
郁知意下意识皱了皱眉,转头看了一眼厉泽深,神色些许警惕,微微颔首了一下,“厉总。”
厉泽深唇边笑意更深,但眼底依旧一片冰寒,正要开口说话,莫语忽然道,“快快快,飞机快要起飞了,不是说好了换座位么?”
郁知意回头,看了一下莫语,对上女孩圆乎乎的脸上,一双诚挚的眼眸。
她瞬间便笑了,而后站起来,两人交换了座位。
莫语如愿以偿地交换了座位之后,还不忘低声感叹一句,“我就不喜欢座里面,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心理阴影,总觉得座里面心情会很压抑。”
郁知意提醒:“快坐好吧,准备起飞了。”
厉泽深见此,喉间出一声嗤笑的声音,倒也没说什么了。
从郁知意和霍纪寒公开夫妻关系开始,他和郁知意几乎没有见过面。
一方面是因为厉氏本来就有很多事情需要他去打理,另一方面,是得知德国那边有个精神疾病及心理研究的专家,可能对蒋玉涵的病情有所益处。
这段时间的忙碌,连和霍纪寒较劲的心都变淡了。
好像,也觉得没意思了。
都没意思了,厉泽深闭上眼睛,在座位上闭目养神。
一路将近三个小时时间,不能玩手机,莫语和郁知意也没有在飞机上讲话的习惯,一个人看杂志,一个人看书,度过了这段并不算漫长的旅程。
下了飞机之后,霍二少果然借用特权在vip通道口等待了,郁知意见到人,脚步都轻快了几分,朝着霍纪寒走过去。
两人什么话也没有说,霍纪寒一个怀抱张开,便把眼前的人圈入了怀里。
又是一记深吻。
郁知意有些不好意思,埋头在霍纪寒的肩头,深吸了一口气,是她熟悉的带着点点苦涩的味道,“我好想你。”
“嗯,我也是。”霍纪寒唇边带着满足的笑,在郁知意的顶再落下一吻,一抬头便看到了从远处走来的厉泽深。
他看一眼过去,眸中温柔尽数褪去,眼底一片深沉。
厉泽深也看见霍纪寒了,两人隔空对视了一眼,厉泽深的目光放在相拥的两人身上片刻,而后不急不缓地移开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