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都发生的太过突然,根本不给人反应的机会。
半晌,她低下头,声音很低,重复道:“你…你敢对我做什么吗……”
沈至欢笑了出来,又扬手打了她一巴掌。
李书锦下唇碰到了牙齿,鲜红的血液流了下来。
院落里越发寂静,打的是李书锦,却给了在场所有人一个警示。
沈至欢从来都不是一个会任人宰割的人。
她再次挑起李书锦的脸,瞧见两边的红肿都对称了才满意,她松开手,用刀背从李书锦的脸颊划到了她的下巴。
“你不是最爱说我不近人情吗?那你看我今日做的还让你满意吗?”
李书锦抬头,目光中带着惊慌:“……表姐。”
“嘘——”沈至欢将食指放在唇中,低声对她道:“其实杀一个人也不是什么难事,你又是谁呢,这么些年我看着父亲的面子上容忍你,你是不是当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
沈至欢退后一步,伸出手来,一旁的沁兰识趣的为她递上了帕子。
沈至欢仔细地用帕子擦了擦方才碰过李书锦的手,然后将帕子扔在了李书锦的脸上。
天际汹涌着成片的金黄,太阳已经落得不见踪影,应月阁的院子里站了许多人,却没有一个人敢出声说什么。
帕子从李书锦脸上掉下,沾上了她的嘴上的血。明晃晃的侮辱。
李书锦向来是个聪明的人,即便心里恨不得把沈至欢千刀万剐,嘴上还是道:“…表姐,是我错了,您原谅我吧。”
沈至欢居高临下的扫了她一眼,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她对沁兰道:“让她继续重复她刚刚说的话,不说就划烂她的脸。说了就打她一巴掌。”
李书锦听见沈至欢的话,却是没料到沈至欢能做到这种地步,她情急之下张开嘴想要继续喊人。
“来人——”
沈至欢慢悠悠的开口:“如果大喊大叫的话,就割了她的舌头。就当表姐给你长个教训罢。”
李书锦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抬头看着沈至欢,沈至欢对上她的目光,弯着唇笑了一下,很美。
可她觉得,沈至欢好像变了。
“就让她说个二十遍吧。”
二十巴掌下去,她的脸还要不要了?
李书锦的表情突然一下子变的扭曲起来,“不,沈至欢你不能这样对我,你没有资格!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沈长——”
沈至欢冷声打断她:“给我把她的嘴堵上。”她抬手指了指一个高大的护卫,“你来打,三十巴掌,不准留情。”
*
房屋内轻烟袅袅,烛光摇曳,沈至欢坐在妆台前,看着镜中的人。
陆夜午时为她抹的药的确见效很快,几个时辰前看着还分外明显的红痕消退了很多。
外面掌嘴声一声接着一声,在这寂静的房间里显得尤为明显。
沁兰站在沈至欢旁边,手心泛了细汗,一直没敢出声。
因为方才李书锦没有说完的话。
没有资格,因为她是沈长——
不难猜测,后面没有说完的人名必定是沈长鹭,可她是沈长鹭的什么?
她是什么沈长鹭的什么,才会让她这样喊出来?
而真正令人觉得可怕的是,李书锦的话她听见了,那她家小姐也必然听见了,可是沈至欢却制止了她。这是为什么?
沈至欢忽而透过镜子看向她,问:“你在想什么?”
第25章 小姐您今天真美
沁兰膝盖一软,连忙跪在了地上,她低着头急忙说道:“小姐恕罪!奴婢什么都没听见!”
沈至欢轻声笑了出来,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看不出喜怒来,道:“我不是要怪你,说说吧,你怎么想的。”
沁兰跪在地上不出声,肩膀微微发着抖,可能是因为沈至欢方才对付李书锦的手段太过残忍,这是她跟了沈至欢好多年,第一回这般紧张。
沈至欢语调沉了下来,道:“说话。”
沁兰连忙出声道:“奴婢…奴婢觉得……”
她闭了闭眼,告诉自己小姐并不是一个冷漠的主子,才继续道:“奴婢觉得,表姑娘她…可能和老爷有什么关系。”
沈至欢面色并不见惊讶,只问:“那你觉得是什么关系呢?”
沁兰道:“奴婢不敢妄断。”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但是那些不过是表姑娘一面之词,或许是她情急之下随口胡说的也不一定,老爷对夫人一往情深,这府里的老人都是看在眼里的。”
沈至欢道:“你不妨大胆猜测一下,我不会怪你的。”
沈至欢都已经说到这种地步了,沁兰也不敢再遮掩,如实道:“奴婢…奴婢怀疑表姑娘他或许,是老爷的,老爷的女儿……”
沈至欢没出声,房内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沁兰额上泛了些冷汗,不敢再出声。
她在心里想着,其实若是真的要说李书锦是沈长鹭的女儿的话,也不一定说不通。
虽说李艳芬自从进府起,就没听说沈长鹭在她那里歇过几回,这副态度俨然是并不宠爱她,但是当初李艳芬接李书锦进府时,沈长鹭可是亲自去的候府门前接的她。
试问如果在沈长鹭并不宠爱李艳芬的前提之下,他为什么要亲自去接李艳芬一个小小的侄女?
沁兰不比沈至欢大多少,但是府里的事她也听许多老人说过。
沈长鹭少年成名,他年少时是朝中最惊才绝艳的小将军,他的长相也是俊的让人过目难忘,追求他的世家女不少,但他却独独只喜欢自己的未婚妻,御史之女夏稚。
两人成婚数年,沈长鹭都不曾有过纳妾通房,直到夏稚病逝,头七都没过的时候,沈长鹭临危受命上了战场,发妻的死让这位几乎从无败绩的将军在战场之上精神恍惚了几瞬,被敌军刺中,为了不被生擒,跳入了湍急的河水内。
他被李艳芬所救那年,是景和七年冬,李书锦是六岁的时候来的候府,那年恰是景和十四年冬。
去除孕期,正好六年。
这府人人都知道,李艳芬是挟恩图报,沈长鹭为人向来极有原则,所以对于别人来说或许有些匪夷所思,但是对于沈长鹭来说,答应李艳芬的条件让他入府也并不是不可能。
可若是说,李艳芬当初怀了沈长鹭的孩子,救命之恩加上对李艳芬负责,那便就说的通了。
而一直以来隐藏李书锦的身份,或许也只是为了在自己的四个儿女中留些体面罢了。
沈至欢淡声道:“起来吧,不必这么怕我。”
沁兰弯着腰站起身来,道:“多谢小姐。”
沁兰能想到的东西,沈至欢自然也想得到。
沈至欢将发上的簪子取下来,一头乌黑的长发散落下来,她对着镜子里的这一张脸,想起了她的母亲来。
姐姐说自己的母亲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也说过父亲很爱她。她问沈长宁,既然很爱母亲,又为什么要让李艳芬进府呢?
那时沈长宁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姐姐低着头,目光有些许复杂,那时她还看不太懂,只知道姐姐并不高兴,她说:“父亲他……很不容易,你要相信他。”
沈至欢没有多说什么,只对沁兰道:“今日之事,包括当时在场的所有丫头,都不准再提起。李艳芬若是敢来闹,你就直接带人去把她赶出去。”
“她说是在外面乱说,便也随她,左右这贵门圈子里也没几个看的上她的。”
沁兰应了一声,看了看窗外倒在地上的李书锦,忽而又问:“那……”
沈至欢睨她一眼:“想说什么就直接说。”
沁兰没了顾忌,她是沈至欢的丫头,左右都得替沈至欢想,低声道:“那表姑娘她这次定不会善罢甘休,不如我们直接把她……”
沁兰剩下的话没说话,意思却十分明显,沈至欢道:“先不必,再等等。”
处理李书锦的事并没有花多长时间,她被送走的时候人已经昏过去了,一张脸红肿的不成样子,不难想象,这张脸日后就是用再好的药,也不会彻底恢复了。
月明星稀,清风透过窗户徐徐的吹进来。
而今日,向来睡得很早的沈至欢,躺在塌上到了亥时,仍旧破天荒的还睁着眼睛。
她想了许多这么些年来,她同她父亲相处的场景。
毫无疑问的是,她知道她的父亲很爱她。她和她的哥哥姐姐,父亲一直都想给她们最好的东西,他会抱着她讲很多有意思的小故事,会逗她结果自己哈哈大笑,父亲又总是很忙,但他并不吝啬于陪伴他们。
作为一个保家卫国的将军,他父亲很称职,作为一个父亲,他也不欠他们什么。
沈至欢翻了个身,心里越发的烦躁,隔了半天,她从塌上坐起身来,走到书桌前,打算给她三哥写一封信,问问他关于李书锦的看法。
她心里觉得憋闷,说不怨沈长鹭是不可能的,可是她总觉得这个事情没那么简单,李书锦不那么说也就罢了,她一这么说,沈至欢就忽然觉得心里某个地方明朗了起来。
那就是整件事情实在是太不合理了。
她知道他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一生都光明磊落,倘若李书锦当真是他的女儿,他是绝不可能为了求心理安慰就瞒着李书锦的身份的。
可是如果不是,那李书锦又为什么会无缘无故的那样说?
沈至欢皱着眉头写完信,把笔一搁,正准备将信晾凉收起来,忽然被一个人抱住了腰。
沈至欢惊呼一声,反应过来之后,不用想也知道是陆夜,她将信放在桌上,转过身来果真看到了陆夜那张俊脸。
但是她站在心里烦躁,连带着看陆夜也不顺眼,细白的手指抵他他的肩膀上,冷声道:“松手。”
陆夜依依不舍的松开手,低头看了眼沈至欢手里的信,道:“怎么啦小姐?”
沈至欢将信折了起来,道:“不关你的事。”
陆夜目光扫了下被沈至欢放在桌上的信,然后面带笑意的抓住沈至欢指着他肩膀的手指,道:“是哪个不长眼的招惹小姐了,奴才替您去杀了他。”
大概是已经在沈至欢暴露了他并不那么干净的事实,这人索性也就不再遮掩:“小姐想让那人怎么死?”
沈至欢将手指从陆夜手里抽出来,道:“你整日都在想些什么,杀人就能解决问题吗?”
陆夜觉得手中有些空荡,他的目光紧紧的盯着沈至欢那只细嫩的手,低声道:“…如果不能解决问题的话,就把制造问题的人全杀了。”
沈至欢微微睁大眼睛,夜风侵袭,陆夜的话说的有些轻佻,可她对陆夜的话有些有些不寒而栗。
在上次去皇宫之前,她几乎没有见到过死人,更没有目睹过一个鲜活生命在自己的面前流逝。如今回想起来,陆夜大多数时候在她面前都是一副顺从温和的样子,叫她忘记这人是个手上沾满无数鲜血的人。
陆夜低头看着沈至欢有些发愣的样子,道:“小姐不要害怕,跟您开个玩笑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