坎蒂丝气得磨牙:“我脾气大了……这都是谁的错?”
黑曜石先生摸摸下巴,打断他们幼稚的争吵:“反正确实是他们抢走了宝剑, 把他们交给威利狄家的骑士,这件事就算了结了。”
听到砍断胳膊都没反应的男人, 此时却是大惊失色。
阿布希丹知道方向对了, 蹲下来与他对视:“你老老实实回答几个问题,我们就不把你们带回镇子,怎么样?”
“首领”沉着脸思索。
权衡好利弊后, 微微点头:“我们是代代侍奉芙拉沃家族的骑士,目的就是为了那柄宝剑……”
他的话卡顿一下,不免看向那柄只剩下剑柄的剑,沉痛地闭上眼。
擅自使用了任务物品还把它弄坏了……这位骑士已经想到回去后大小姐会如何责难他了。
芙拉沃家族……芙拉沃侯爵?
坎蒂丝记得在船上时被弓手莉兹科普过,这也是洛萨王国的一位大贵族。
其他都跟坎蒂丝推测的一样。
估计是芙拉沃侯爵想要那柄宝剑,却不想同时得罪威利狄伯爵和女王,所以派他们做出这种事。
坎蒂丝:“那你说我是‘谈判的筹码’,又是什么意思?”
趴在地上的男人默了默,最终还是解释道:“卢布鲁姆家的少爷正在暗中找你,把你带回去总有些用处……”
坎蒂丝皱眉:“他的名字是艾伯里恩吗?”
男人迟疑一瞬:“不,是奥路菲欧斯。”
…………那又是谁?
坎蒂丝有些怔愣,一时不知该继续问些什么了。
路西恩见此,“啪”打了个响指,终结了此次审问。
“首领”也随着一地的下属倒下,翻着白眼晕过去。
坎蒂丝回过神,深深叹了口气。
精神松懈后,剧烈的疼痛又涌上来,她的身体不自觉地往后仰。
“小心点。”
后脑靠上一个肩膀。
坎蒂丝仰起头,视线对上路西恩淡笑的眸子,身体便完全放松下来:“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嗯……你该相信我。”路西恩搂着她的腰,将下巴搁到她的发顶蹭了蹭,“我总会找到你的。”
他的举动有些过于亲密了,可坎蒂丝现在失血过多,也没精力思考这些变化,只疲惫地点点头:“我们先出去……”
“我们要快点去王都……”她痛得声音都有些发颤,声音也越来越轻,“艾伯还不知道在哪儿……奥路菲欧斯又是谁……”
她最终还是没挺过困意,脑袋一歪,在路西恩的怀里晕过去。
阿布希丹在旁边围观了全过程,这时候终于上前搭话:“虽然不是正式委托,但我觉得还是需要让别人知道这个地方。”
两人也算是并肩战斗过,路西恩对他的态度依然是不咸不淡的。
比之前好一点的是,他回了句“随便你”,就抱起坎蒂丝离开地窖。
阿布希丹将手杖剑插回杖身,无奈地敲敲地面:“真是过分啊,就留我一个人做粗活。”
黄昏时分,一队穿着统一制服的守卫巡查到附近,看到神奇的一幕。
大道上横卧着一具尸体,而且隔段距离就有一具,看得众人心惊胆战。
顺着尸体的指引,他们终于找到那处破旧的酒馆,自然也发现其后的酒窖……
“有人还活着!”一名守卫惊喜地汇报。
队长也很欣慰,忙乎了一天,他们终于能交差了。就是不知是哪位好人做的。
***
大脑晕晕沉沉的,雾气中有谁的话语在耳边响起。
“你又受伤了!”红发的少女睁大圆溜溜的眸子,一把抓紧她的手腕查看,“这次是谁?!哪个不长眼的还敢欺负你!”
坎蒂丝尴尬地收回手:“今天收拾器材时不小心划伤的。”
“又是塔奇拉教授?”红发少女的怒气不减反增,一手掐着腰一手戳她的额头,“你知道他为什么总让你帮着干活吗?就因为你好欺负!”
坎蒂丝:“……我在其中也学会很多……”
高跟鞋在地板上踏出清脆的响声,少女恨铁不成钢跺了跺脚,丝毫没有贵族该有的仪态:“不不,你该知道,这些都是助手的活。他不花钱请助手却天天找你干着干那,就是在占便宜而已!”
坎蒂丝看她烦躁地来回踱步,思想不知不觉地跑偏了。
浓密及腰的红色卷发,将她的肤色衬得更白几分。
一双碧绿的眸子总是带着傲气,透着勃勃生机,只要对上就移不开眼。
像一朵被朝露浸染,含苞待放的玫瑰。
薇娜真的很漂亮,是她见过的最漂亮的人。
能与其相比的,大概只有路西恩那张脸了……
………………
路西恩……是谁来着……
***
“这样……可以?”
“……快……啰嗦……”
半梦半醒间,坎蒂丝似乎听到有人的争论什么。
可他们间仿佛隔着好几堵墙,根本听不清,意识也十分模糊。
直到左肩传来一股巨大的痛感。
“@#$^%!$#*%¥@!!!”
她猛地睁开眼,将自己的身体弯成一只虾米。
路西恩就坐在她身边,侧耳听了半响,才狐疑地看向阿布希丹:“你用的是治愈魔法吗?她怎么都不会说话了?”
阿布希丹:“她这是被痛的。”
坎蒂丝确实是被痛到失去语言能力。
她感觉有无数只小手在拉扯伤口两侧的皮肉,强行将它们缝合到一起……
这比刀砍下来时疼多了!
“我提醒过你,会很痛。”阿布希丹摊手,“我们魔人不擅长治愈系的魔法。”
路西恩:“你肯定念错咒语了,我见过的治愈术可没这么痛。”
“都说了,我不擅长。”阿布希丹用手杖跺地,“那是精灵族擅长的法术,你有本事去找他们啊?”
“你们……都给我……闭嘴……”
微弱的声音打断路西恩即将反驳的话,他的注意力重新回到坎蒂丝身上:“你感觉怎么样?”
“痛死了……怎么会这么痛?”坎蒂丝生生被疼出生理泪水,大滴大滴地往下落,“你们对我的伤口做了什么?”
看她这副样子,黑曜石先生不免尴尬地摸摸鼻子:“你的伤口已经愈合了,我去给你打点水擦擦。”
说罢,一溜烟跑出房门。
坎蒂丝瞪着双流泪的死鱼眼,看向路西恩。
路西恩:“真的好了,不信你摸摸……”
坎蒂丝断然拒绝:“我不摸!”
看到对方举起蠢蠢欲动的手,立刻暴呵道:“你也不许摸!”
“哦……”路西恩有些失落,“那你睡一觉吧,睡一觉就好了。”
坎蒂丝睁着死鱼眼:“你觉得,我这样,还能睡着?”
路西恩掏出一只短笛:“那我给你吹摇篮曲。”
坎蒂丝:…………
她是肉|体受伤又不是精神受伤,吹摇篮曲能做什么?
随着他掏东西的动作,坎蒂丝看到他胸口有道被划破的地方,露出一部分肌肤。
上面……像是有块深色的纹身。
不待她多想,路西恩的唇已经抵在吹孔,悠扬又似曾相识的曲调缓缓流淌在简陋的客房内。
坎蒂丝原本是打算跟他抗议到底的。
可不知是不是精神作用,她竟真觉得有些困倦,慢慢闭上眼。
最后看到的,是男人微仰的下颚和跳跃在短笛上的指尖。
这张脸,这个曲调……
一切的一切,都跟那位坐在井边吹笛的少年重合。
“伊里欧斯……”
一声轻轻的呢喃淹没在笛音里。
客房的门口,拎着水桶的男孩立在门缝间,静静看着男人吹完整首曲子。
直到路西恩的眼风扫来,那张逆光的小脸上浮现出一个奇怪的笑容。
“我终于知道你是谁了……”
阿布希丹的眼里闪着异样的光。
有些了然,有些兴奋,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隐含在阴影里。
“原来,你的名字是路西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