坎蒂丝:“你们贵族,挺可怕的。”
艾伯被她沉重的语气逗笑:“所以我逃出来了啊,我也觉得他们太可怕了。”
关于艾伯所说的一切,坎蒂丝可以想通他们的逻辑,却依旧不能理解。
女儿可以被当做工具随意交换,儿子是增加家族荣誉的筹码……
就连他们自己,也不过是漫长家谱里的踏脚石,为了让先辈的荣光持续到未来的蜡烛。
“家族的荣誉……对他们来说有那么重要吗?”坎蒂丝垂下眼,只觉得有些可悲,“父母不该是,都想让孩子比自己过得更好……吗?”
这句话,是她刚走出学院时,商队里的大胡子冒险者对她说的。
她一直无法忘记,那位父亲在谈到自己三个女儿时,眼中迸发出的光芒。
她打心底羡慕着那三个女孩。所以在大胡子险些被杀时,她毫不犹豫地冲了出去。
童年不幸的人会变成什么样?
也许像薇娜,也许像艾伯,也许像那个帮着劫匪骗她的小男孩……也许会变成她。
可能性太多,没人能预见一个人的未来,他们所经历的一切都会成为未来道路上的路标。
可她还是觉得,所有的孩子应该得到一个幸福的童年。
路西恩偏过头,托腮看向坎蒂丝的侧脸。
她神色有些恍惚,双眼似是看着前方的某处,却已经失去焦距。明显是在回忆着什么。
艾伯认真想了想,突然道:“也不是所有的贵族都这样。比如北方的芙拉沃侯爵,就是个众所周知的超级女儿奴。说他女儿捧到天上都不为过!”
坎蒂丝的思绪被打断,那股忧伤的感觉消失大半:“啊?”
“你既然对洛萨王国有一定了解了,那应该听说过芙拉沃侯爵吧?”艾伯叩叩桌子,示意她回神,“这位的是王国北方的大贵族,他们家族是跟我的先辈同时被授予爵位和土地的。是位难得的,又有头脑又有人品的大贵族。”
坎蒂丝觉得这名字太耳熟了,稍微一想就想起来了。
芙拉沃侯爵……芙拉沃家族……
不就是那些假扮强盗,抢劫货物的骑士的主人吗?!
脑内独自震撼了一阵,看向艾伯的眼中充满怜悯。
举个例子都能精准踩雷,不愧是你。
***
于此同时,传说中那位被父亲宠上天的大小姐,正坐在自己的四柱床上咬手帕。
两名女仆面面相觑,皆不敢吭声。
“为什么……为什么父亲给我下了禁足令?!”娇俏的小姑娘撕扯着做工精致的蕾丝手帕,愤愤地站起身跺脚,“到底是谁告的密?我要把他们赶出去!”
那方手帕的价格几乎抵得上女仆们半年的薪水,可她们只担心蕾丝的细线会勒伤小姐细腻的手指。
其中一位女仆听到过些许风声,急忙上前阻止:“不是的,安洁拉小姐。好像是兰道夫大人回来了……”
被惯坏的女孩根本没耐心听完,尖声道:“是他们!是他们向父亲告密了?!我把他们逐出父亲的领地!”
“我真是太惯着你了,安洁拉!”
严厉低沉的声音打断少女的话,一名身着体面的中年男人大步跨进房间,满脸怒容。
“你居然私下命令我的骑士去做那种勾当,实在是不知廉耻!”
第72章 中毒 红玫瑰骑士11
“父亲!”
少女不可思议地尖叫几乎穿透房顶。
几步上前拉住男人的手臂, 开始嘟嘴卖乖:“您怎么能这样说我?”
芙拉沃侯爵正在气头上,根本没心思听她撒娇。
可终究是宠了这么多年的女儿。看着与亡妻相似的脸庞,也不忍心将她一把甩开。
扒开女儿的手指, 男人背着手厉喝道:“站好!”
少女见他真的生气了, 不情不愿退后两步,低垂着小脑袋。
男人的脸色这才缓和些,可语气还是很严厉:“兰道夫跟我说,你想要那把能斩断魔法的剑。所以让他们怂恿强盗团,让他们在路口设下埋伏,等威利狄家的商队经过……这是不是真的?”
少女愤愤地撇嘴, 心道果真是那些不靠谱的家伙泄的密, 极不情愿地讷讷道:“……是真的。”
芙拉沃侯爵的眼神更冷了几分:“是谁告诉你, 威利狄家的商队会在那个时间出现在那个路口的?!”
少女被他突然拔高的音量吓到。
震惊后, 巨大的憋屈感爬上心头。睁大的双眸里逐渐沁出水汽, 眼泪像珍珠般大颗大颗地往下落。
“我讨厌你!”
她不顾周围还有不少仆人在看着,一头扎进床上哽咽道:“我讨厌父亲!母亲……我要母亲呜呜呜……”
她把头闷进枕头,嘶声裂肺地哭着,惹得屋里屋外的仆人都低下了头,恨不得耳朵也是聋的。
芙拉沃侯爵的拳头握了又松,上前压着火气道:“这件事非同小可,安洁尔。你必须跟我说实话, 是谁指使你去抢那把剑的!”
少女的哭声完全没断过,直接盖过侯爵大人的声音, 根本没听见。
叩叩
正当屋里闹成一团时, 门口传来两声叩门声。
一位俊朗的青年走进房间,在他耳边道:“父亲,威利狄伯爵到了。”
芙拉沃侯爵看看还哭得昏天黑地的小女儿, 感觉头都大了一圈。
青年在两人间看了圈,再次凑近耳语道:“您去吧,我来劝劝妹妹。”
作为主人家,让客人久等可不行。更何况还是刚刚达成交易的威利狄伯爵。
芙拉沃侯爵想起赎回自家骑士所花费的代价,不由又深深叹口气。
他重重按了下长子的肩膀,便带着侍者离开了。
青年对两位吓呆的女仆点点头:“去泡点蜂蜜水,再端盆热水。你们就可以出去了。”
女仆纷纷应是,匆匆准备好后,后退着退出房间。
青年只点亮了一盏灯,然后静静坐在床头,一动不动地看着妹妹的发顶。
这会儿人都走了,唯一还在屋里的青年又一声不吭地坐着,少女的哭声慢慢变成干嚎,终于冷静下来了。
她满脸泪痕地坐起身,水汪汪的大眼睛却并没有看向自己的兄长,而是故意瞥到一边。
青年叹了口气,拿起毛巾浸在温水里又扭干。牵起少女的一只手,开始给她擦拭手指。
少女象征性地挣扎一瞬,很快平息下来。
手指被微暖的温度包裹着,手上汗津津的感觉也没有了,清爽了不少。
再加上昏暗的光线让她的心情平定不少,视线终于落到床边的青年身上。
青年依旧没有讲话,还在动作轻缓地给她擦手,擦完左手换了右手。连指缝都没错过,非常细心。
当两只手都擦干净了,他才抬头对上少女有些闪躲的视线,轻笑道:“是你自己擦脸,还是我帮你擦?”
少女的眼睛因为刚刚哭过,现在肿得像两颗核桃。
她自己也知道不会好看,一把抢过青年手里重新拧干的毛巾,敷住自己的双眼。
“哥哥也是来责备我的?”少女打着哭膈,闷闷道,“我就是听说有那么一把神奇的剑,我想看看嘛……”
青年无奈地看着她:“那是威利狄伯爵献给女王的礼物。你如果想要看,完全可以提前跟父亲说明。然后等威利狄伯爵拿到剑后,我们再带你去看……”
“那可不……”少女急忙闭上嘴,轻哼一声改口道,“那就太迟了!”
青年眼底寒光一闪,下一秒却还是那副温和的笑脸:“这么说,你其实是想拿这把剑给其他人炫耀?你的那些小姐妹?”
少女不屑地在心里翻个白眼。
那些人哪值得她冒险?
可不得不说,这也是个不错的台阶。
“没错,马上就是我的成年礼了。我一定要在宴会上拿出点特别的东西!”
她自以为掩饰得很好,却不知那点小心思已经被自家兄长完全看穿。
青年的手又捏紧了几分,语气依旧温和,丝毫没引起少女的警惕心。
“你想展现给谁看?塔米克里家?因提库斯家?帕特里家……”他耐心地报出怀疑名单,“……还是卢布鲁姆家?”
少女听到最后一个名字,眼神徒然变了。
那是嫉恨中带些快意的眼神。
虽然只是一闪而过,却被青年看在眼里。
青年暗自皱眉。
卢布鲁姆公爵家……他们家的长女很久前就出嫁了,且嫁的地方很远,出嫁后也没回来。应该与这件事无关。
长子很早就去世了,留下两个儿子。
大儿子艾伯里恩,他只听说过这人的种种事迹,并没真正接触过。
据说他是个冒险者,现在又瘸了条腿回来,还在家里养伤。
这人妹妹连见都没见过,所以也不会是艾伯里恩。
他比较熟悉的是次子奥路菲欧斯。
那是位坚韧正直的好青年,父亲多次表达出对他的赞赏之意,就连他也挑不出一点毛病。
如果不是妹妹上次故意在宴席上出丑,父亲是打算选他做女婿的。
不过那次妹妹也仅是因为父亲擅自安排相亲闹脾气,对他本人倒没那么大的恶意,更不可能嫉恨他。
奥路菲欧斯当时也没说什么,还很绅士地与他们道别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