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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实在是对他的极大不尊重!
  周建回国,备受赞誉的进了七所,好不容易能够跟懂行的高级知识分子混在一起,远离了过去的圈子。
  他还以为可以屏蔽掉浅薄的天才论,结果,还是能听到沈明洲的名字!
  天才、年轻、心怀广阔。
  一比较,他这样的人仿佛一无是处,不是天才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之前周建只是心头气愤。
  被付所严厉批评之后,简直晴天霹雳!
  他做了那么多努力,竟然还是比不过一个天才!
  机械犬的测试过程中,他脸色铁青,周围同事不敢多跟他说一句话。
  直到测试结束,周建都没有从低沉的怒火中脱离出来。
  付所对今天的测试作了总结,顺便给出了明天的工作规划。
  他说:明天,我们试试做美国大狗的打滚儿程序,今天大家有空,就多看看美国那只机械狗。
  美国的机械大狗,打滚儿、起立、爪子开门做得格外顺溜。
  付所原本没有在这方面一争上下的意思,既不实用,又难免在美国技术面前露怯。
  但是,今天沈明洲一套握手程序写出来,他们做的机械犬重力平衡不比大狗差。
  那么,依靠核心程序进行这方面的尝试,未尝不可。
  于是,人工智能中心愉快的定下了明天的计划,大家心情愉快的收工离场。
  唯独周建留到了最后。
  周博,还不下班吗?研究员离开的时候,发现周建还在设备前研究那段握手程序。
  我再看看,你先走吧。
  对方一走,实验室就安静了下来,仿佛只剩周建的呼吸声。
  机械犬的内部代码,周建看了无数次。
  架构精妙,程序简洁,响应迅速。
  完美的框架让机械犬的一切研究都变得十分顺利。
  但是现在,周建看着这些熟悉的代码和一段一段程序,都觉得碍眼。
  沈明洲能轻松写出握手,他当然能写出打滚儿!
  周建无比坚信自己的直觉。
  在重新看了一遍基础架构之后,他果断选择加班,独自写出新程序,叫付所刮目相看。
  比你强的评语,简直是周建心里的一根刺。
  他在美国承受了巨大的压力,终于毕业回国,要的不是这样的结果。
  实验室灯光惨白,屏幕的代码密密麻麻。
  周建觉得自己已经完全了解了握手规则,照搬写出打滚儿的系列动作,不可能困难。
  然而,等他敲敲打打,删除重写之后,眼前一片混乱。
  不对?
  好像不是。
  周建写程序的心情变得急躁。
  他在删除了无数故障循环之后,总算是将趴下、侧躺的程序写完。
  虽然,这不叫完整的打滚,但是,对于机械犬来说,可以响应这两个程序应该就能实现类似狗打滚的模样!
  即使熬夜熬得头昏眼花,周建的精神亢奋无比!
  他果断将核心程序升级,启动机械犬,信心满满的要看机械犬实现他新写的动作。
  可机械犬不仅没能像他想象中一样,灵活响应,还在趴下之后,重新站起,并且诡异的重复这两个动作,好像卡壳似的,吓得周建赶紧操控它停下!
  一向服从操控的机械犬,竟然失去了控制,无论周建做什么,它都在重复趴下、站立的动作,而且在重复之中,存在明显的故障状态。
  周建急忙强制断开机械犬的电源。
  断电的机械终于僵住,不再继续刚刚的恐怖循环。
  周建松了一口气,看起来出现了程序故障。
  他不得不将机械犬的系统,重新还原到上一个版本,免得被付所发现自己又做出了失败尝试。
  还原、覆盖。
  机械犬重启完成,周建放下心来,准备将机械犬操控归位,却发现它不动了!
  周建一晚上没睡,一直在尝试修复机械犬。
  等到研究员们早上到达实验室,却发现昨天还能握手的机械犬,今天完全瘫痪,失去了任何响应!
  付所收到消息赶来,神情诧异的得到周建情绪狂躁的忏悔。
  我昨晚尝试植入类似美国大狗的打滚程序,没想到会出这种问题。
  没法复原,疑似烧机。
  拆?
  别说周建,就是实验室的全部研究员,都不敢在没有付所同意的情况下,拆机检修。
  付所听完前因后果,看周建的眼神透着审视。
  他犹豫许久,说道:责任问题我们后续谈。你们你们全面检查系统故障,尝试还原实验室里备份的原始系统,我去找老莫。
  老莫同志带孩子特开心。
  外骨骼项目需要大量的实验测试,不止是负重和系统,还有新材料特性以及人体承受极限,都需要反反复复的模拟测试。
  昨天他们回到实验室,给了沈明洲一台单独的电脑,随便他看外骨骼的相关资料。
  结果,这孩子一个人埋头苦干,居然写出了一套模拟实验系统!
  模拟系统他们有,可像这么快这么简单的模拟过程,他们还真只在沈明洲这里见过。
  莫敏学心情跟当初看到邵炼写程序似的,震惊又诧异,这是不是你给九院写的那种系统?
  卢姐跟您说了?沈明洲还以为九院会对外保密,对,类似的。
  一样的架构,一样的代码,一样的效果。
  只用往里面输入相关材质数据,就能立刻获得最优解。
  他介绍道:外骨骼负重关键在于减轻穿戴者受到的压力,我根据自己昨天的真实体验,设定了相应参数。我的负重极限肯定比受训战士要低,所以,模拟数据给出的负重极限,还需要你们进行调整。
  莫敏学听完,兴奋极了。
  什么负重极限、材料性能,他们相当熟悉,难办的是每一次模拟测试都要等上一两天的超算处理。
  改一次等一天,全员盯紧模拟系统,恨不得帮超算拉快进。
  九院拿到了沈明洲的模拟系统,一周给出研究方向的奇迹,在各个单位广为流传。
  到处都是眼红系统,准备找时间去九院看看实物的。
  谁能想到,沈明洲亲自给他写了一套!
  量身定制的!
  快快快!莫敏学激动兴奋,恨不得立刻开工,把程序给我移到超算去,再把我们之前列的几项新材料数据找出来,马上算!
  智能仿生中心有了助力,干得顺顺当当。
  付所来的时候,莫敏学、沈明洲和一众研究员,正在耐心的等待第一套数据的计算结果。
  他悄悄过去,叫道莫敏学。
  莫所,跟你聊两句。
  等一下。莫敏学喜滋滋,完全没意识到同事的焦急,来看看洲洲给我们写的模拟系统,和九院的一样不,比九院的更好,还差百分之六了!
  一套外骨骼涉及的人体力学、仿生设计还有各类材质互相作用复杂无比。
  特别在负重100公斤的重压下,要模拟出外骨骼的合理设计格外困难。
  平时智能仿生中心做一次模拟,得等几天。
  但是付所听他一讲,抬头一看。
  屏幕分析建模速度即将结束,马上就能出结果了。
  付所安静的看着,看的不是结果,而是整个系统。
  沈明洲能够在九院写出无人机模拟系统,在智能仿生中心写出外骨骼模拟系统,哪怕都叫模拟系统,里面涉及的要点、架构、分析优先级别天差地别。
  他看完系统,视线忍不住去看沈明洲。
  所有人都在激动不已的等着出结果,只有这个少年表情平静,在他看过来时,还回以温柔的微笑。
  淡定从容,脾气温和。
  有邵炼一般的天才锐气,却浑身散发着柔光。
  令人心生感叹。
  出来了!研究员大喊一声,兴高采烈。
  屏幕上模拟的数据,完全符合他们的外骨骼要求,先不论实用不实用,能帮他们省下不少的研究时间。
  莫敏学放心了,转头看向付所,怎么,你有什么事?
  外面说。付所指了指,执意要把莫敏学弄出去。
  莫敏学有些意外,却还是顺从了他。
  到了实验室外,付所的声音都低沉很多,他说:昨天你不是批评了周建嘛,然后他回实验室一晚上没睡,研究机械犬程序,结果把系统程序给弄崩溃了。
  哼。莫敏学想到他就来气,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付所点点头,评价很精准。
  但机械犬毕竟是他们的项目,出了这种事,付所也有责任。
  他说:现在我叫他们检查系统,把系统还原到备份的原始版本。那个版本你知道的,邵炼动的手,这么多年也没人敢说学会了,既然昨天洲洲能看懂,我就想叫他去看看系统,能不能改。
  多少年了,系统一直没出事。
  现在出事了,付所当然想将系统好好改进一番。
  莫敏学对周建有意见,可是机械犬说到底是七所的项目,也是国家的研究。
  他肯定是希望机械犬越来越好的。
  此时,莫敏学表情凝重,犹豫许久。
  短暂相处,他已经完全了解了沈明洲的性格。
  别说他开口,就是付所开口,沈明洲也会因为机械犬曾是邵炼留下来的项目,帮忙看看。
  莫敏学思考再三,说道:洲洲肯定愿意去看,但是付所,你得保证这个周建没问题。
  他话一说,付所的表情惊诧起来。
  莫所,你是觉得周建有那方面的问题?
  那方面,他没明说,搞研究的都懂。
  莫敏学摇了摇头,我没有什么证据,只是觉得他对我外甥的态度莫名其妙。我从来没有觉得海归不好、政治思想差的意思,可是,你得留心。我们这行泄密,向来都是内部出事。
  短暂的警示,足够付所心中鸣笛。
  科研政审查三代摸九族,但是谁也没有读心术,谁也不知道身边人的真实想法。
  外界看起来风平浪静,然而他们内部清清楚楚。
  抓了多少人、盗了多少资料、毁了多少心血,几十年的努力成果流出去了多少,全都是一笔笔血泪帐。
  付所说:这次我保证全程盯着他,昨晚确实是我疏忽了。
  说完,付所抬眼看向一脸严肃的莫敏学,老莫,感谢提醒,但你还是跟外甥说说啊,万一要改邵炼的系统,谁能改?总不能叫我去把邵炼揪回来吧!
  莫敏学嘿嘿笑。
  之前的严肃正经全都不见了。
  欠人情啊,双份。
  末了,莫敏学在付所咬牙切齿无能为力的视线里,得意洋洋的回到实验室。
  他问沈明洲,付所那边说机械犬的系统出了一点问题,你有空的话,愿不愿意去帮帮忙?
  好啊。沈明洲昨天就想改机械犬的程序,现在付所上面邀请,他当然愿意。
  而且,那是邵炼没完成的项目,他来帮忙,圆的是自己的心愿。
  于是,付所欠了两份人情,带着沈明洲到了人工智能中心。
  刚踏进实验室,沈明洲就发现昨天还轻轻松松的研究气氛,变得凝重而悲痛。
  付所。研究员见所长回来了,立刻汇报,我们检查发现程序有一段严重缺失代码,所以把备份的基础架构重新覆盖之后,机械犬能够实现移动了,但效果不好,可能是传感器出现了问题。
  昨天还活蹦乱跳会握手的机械犬,如今站在实验室里,宛如年迈老狗。
  系统重新覆盖,等同于还原归零。
  哪怕是病毒、程序紊乱,都应该完全恢复正常。
  但是机械犬好像整个系统崩溃之后,再怎么抢救,都回不到最开始的灵活。
  步伐迟缓,一卡一顿,说它没问题,沈明洲都不信。
  沈明洲没有出声问怎么出的事。
  机械犬陷入重大故障,研究员的压力最大,他没必要去询问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他走到设备面前,全然无视旁边站着的周建。
  沈明洲说:我先看一遍系统,排除掉软件故障,再研究硬件问题吧。
  我们已经排除软件故障了。周建表情完全不像是见到救星,语气里充斥着熬夜后的烦躁与焦虑。
  而这股烦躁和焦虑,正在实验室里无限蔓延。
  他说:机械犬的程序正常,进行了覆盖式还原,我们一致认为是传感器的硬件故障,需要拆机。
  沈明洲见整个实验室的气氛,还有周建颓然状态,实在是不想对他们施加打击。
  但是周建言语里充满阻止他查看系统的意思,令沈明洲心生不满。
  他平静凝视这位散发绝望焦虑感的研究员,认真的问道:那么周博士,我请问你
  机械犬硬件更新换代这么多次,基础架构是否进行了相应的修正,以便适配新硬件的性能?
  传感器通讯通道的衔接层代码有没有进行过实时调整,符合现有传感器的信息传输要求?
  你所说的硬件故障,究竟是传感器硬件坏了,还是系统过载,不再适配传感器,导致的硬件问题?
  周建嘴唇微张,欲言又止,显得有些傻。
  他答不上来。
  但他知道,是他的测试弄坏了传感器。
  骤然从心底升起的恐慌,驱使周建发出声音,可、可是我们换一个传感器,就能解决问题
  他不想让沈明洲从系统里看出他的失败。
  更不想让沈明洲发现,是他在系统里的可笑模仿,导致硬件过载。
  周建从来不肯承认邵炼的系统优越性。
  此时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说道:我们的基础系统是邵炼写的,我们也已经还原到最初版本,你就算不相信我们,也应该相信邵炼。
  沈明洲的语气严厉,毫不客气的说道:周博士,如果你累到神志不清,我建议你回去休息。
  我正是因为相信邵炼,才一定要全面检查他写的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