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布尔先生的口中,李立天是一位踏踏实实的“中国创新型企业家”,而布莱克先生则是一位睿智英明的投资者,一次偶然的机会,让两者相遇,布莱克当即决定投资李立天的项目。他们最终在中国买下了一间工厂,招募当地的工人,生产出产品之后,又不远万里把产品送至美国,不出所料,他们的产品在纽约受到了无数人的欢迎,在店面正式开张之前,有许多人提前彻夜排队,只是为了能够在第一时间买到他们的产品,一如之前的苹果公司……
然而,就在这个对企业至关重要的关头,“万恶”的消费品安全协会出现了,他们以一个完全莫须有的罪名,扼住了这个企业的喉咙,因为直到现在,距离当时发生10天之后,这个协会仍然不能出示任何相关的证明材料,对于李立天数次询问,他们都只是回报以官僚式的回答:“等以后的通知。”而就在这段时间内,李立天还得承受工厂的各种成本,与此同时,而全纽约,甚至全美国的消费者却拿着钱买不到一块正规的产品,与之相对的是,黑市上现存的产品已经飙升至原来定价的数倍,消费品安全协会的禁售令不论是对于生产商,还是对于消费者,都是一个不可理喻的噩梦……
布尔的一番话看来还是有作用的,陪审团员们脸上都出现了明显的神色变化,看向李立天的时候,脸上也有隐隐的同情之色。
在布尔结束开场陈述之后,又是辩方律师上场,辩方律师是一个中年女性,声音有女性特有的柔和,但是措辞有时候却非常尖锐,用一个中国成语来形容可能比较贴切——绵里藏针。
她上场之后的第一句,就是对着所有的陪审团员问:“各位尊敬的陪审员,我相信你们一定在网络上见过有关意识网的新闻,所有使用过意识网的用户都宣称他们看到了天堂,感觉到了上帝,感觉到彼此的存在,相信这些话在座的一定都不陌生。”
陪审员们互相看了一眼,许多人点头认同。
“控方刚刚的陈述非常精彩,但是有些地方我认为还需要经过补充,第一,李先生是一名中国人,此前甚至还为中国的军方……”
“反对!”布尔高声打断,“辩方的陈述跟案情无关。”
“李先生的背景……”女人似乎想争取解释些什么,但她的话被法官手中小锤“砰”的一下打碎了。
“反对有效,”法官朗声说,“请辩方注意自己的言辞。”
这个小波折并没有让女律师感觉难堪,她反而露出一个很自然的微笑,同时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意识网通讯器,扬在空中对着所有的陪审员展示了一遍,然后接着讲下去说:“这个小小的玻璃片,就是被我方禁止销售的产品,法官大人,我希望能够传唤我方证人,纽约大学的学生,艾伦,上庭对此案情做进一步说明。”
法官:“现在还没有到举证阶段,辩方律师,举证的权利理应由控方优先。”
布尔上前一步说:“尊敬的法官大人,在此案中,我方并没有准备证人,只是想证明自己的清白,这件案子其实从头到尾都应该是辩方举证。我方自愿放弃优先举证的权利,尊敬的法官大人。”
法官:“那就请辩方第一位证人上庭。”
一位年轻的金发小伙子走上证人席,证人席就在法官和陪审团中间,并且直面控辩双方的律师,在他经过法庭的时候,在场的每个人都注意到,他的手腕上正闪着淡淡的蓝光。
坐在法官前面的书记员举起自己的右手,对着证人说:“请举起右手,艾伦先生,你愿意发誓,向法庭提供准确无误,完全属实的证词吗?”
那个年轻人举起的右手腕上,蓝色的闪光似乎稍稍亮了一些:“我发誓!”。
女律师上前一步,问话:“艾伦先生,请告诉我们你的全名和职业!”
“伊曼纽尔?艾伦,纽约大学金融专业的学生。”
“我注意到,你的手腕上似乎正戴着一个跟我手上同样的东西,你能告诉我们,它究竟是什么吗?”
艾伦低着头想了想:“应该是叫意识网……通讯器。”
女律师上千把自己手中的通讯器递给他,又问:“这跟你手腕上戴着的是一样的吗?”
艾伦结过律师手上的,摸了一下自己手腕上的那块,换了下来又戴了上去,很快蓝光又开始闪烁:“是的。”
“那请你告诉我们,所谓的意识网通讯器,到底有什么作用?”
艾伦深吸了一口气,清晰的回答:“跟新闻上描述的一样,它用于联接人与人的精神。”
艾伦这话一出口,陪审团顿时起了议论之声,下面的旁听席上,也出现了一阵嘈杂,林泉和刘妍互相看了一眼,刘妍有些不解道:“辩方这不是在帮我们么?”
“安静,”法官敲着小锤,把这股声音镇压了下去“请大家注意维持法庭的安静。”
“那我们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通过这个网络,你能够和其他人取得联系?用你的话来说,精神上的联系?”
“是这样的。”
“那这个意识网通讯器,对使用者有没有什么特殊的限制?”
“据我所知,是没有的。”
“那也就是说,如果我戴上了这个意识网通讯器,你就能知道我脑中在想什么?”
法庭上再次出现喧哗,许多后排的旁听者甚至站了起来,12个陪审员个个眼睛都瞪得老大,就像马戏团压轴节目出场前的观众。
“不,不是这样?”艾伦摇头否认,“在里面,看到的东西都不是固定的,意识网中的人数实在太多,我可能根本就找不到你,即使找到了,也不知道哪段画面是属于你。”
“刚才你似乎提到了画面?能稍微跟我们讲述一下,是什么样的画面吗?”
“可以,”艾伦说话间,闭上了眼睛,同时嘴里缓缓的说,“这个画面的主人正在下棋,是一种黑白的东方……哦,是围棋,他似乎已经取得了一点优势……他很高兴。”
“围棋?很好,”女律师点头,“正好我学习过这种棋,能跟我们描述一下,目前这个围棋的局势吗?”
艾伦睁开了眼睛,摇头:“恐怕我做不到,我感受到的都是很模糊的画面片段,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画面主人的情绪,至于具体的细节……很难看清楚。”
原本准备看好戏的陪审团纷纷摇着头,看向艾伦的眼光已经充满了怀疑。
“也就是说,这样的画面旁人无法验证是吗?”女律师说这话的时候,嘴角已经不自觉的带上微笑。
“是这样的。”
“那么,艾伦先生,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如何知道,这个画面是来自其他人,而不是你自己产生的联想?”
“不可能?”艾伦摇头,“在此之前,我从来没有接触过这种棋。”
“恐怕这个理由说服不了在场所有人,”律师摇头,“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们,你是在什么时候,在哪里买到这个意识网通讯器的吗?”
“11月14日,就在我们学校附近的超市。”
“多少钱?”
“当时的价格是2美元。”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在什么时候第一次知道这个通讯器的功能。”
“在网上看到新闻之后,11月18日。”
“也就是说,你是在先知道通讯器有这个功能的前提下,才有着类似的体会?”
“是的,买它的时候,我只是准备把它当做送给我表弟的感恩节礼物。”
“艾伦先生,在这里,我有一个非常冒昧的问题,希望你不要介意。”
“什么?”
“在你的双亲中,究竟存不存在妄想症发作的历史?或者任何其他类型的精神疾病?”
艾伦的脸色变了变,但很快又平静下来:“据我所知,不存在,如果你对我所讲的话有任何质疑的话,律师小姐,以及各位陪审员,甚至在场的每一个人,我个人最好的意见就是……”
艾伦扬起自己的手臂,指着正在发光的通讯器:“亲自尝试一下。”
“很抱歉,艾伦先生,”律师摇头,“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已经表明,这个产品存在着很大的安全缺陷,如果它的功能是真的,能让我们一窥其他人的思维,即使是如你所说模糊的信息,它也已经严重涉及到我们的伦理道德。如果它的功能是假的,那更可以说明这是一件可以让一个正常人产生幻觉的物品,不管是这两者的哪一种,我们都需要谨慎的面对,就跟我方对该产品做出的处理措施一样。我的问话完了,尊敬的法官阁下。”
女律师潇洒的转身回头,在全场的注视中,坐回原位。
不得不说,辩方的这一番对话非常精彩,证人的言论看似是站在控方这一边的,但是他回答每一句话都在辩方有意无意的诱导中,让在场的人都产生了这样的感觉——所谓的意识网通讯器是一个不好的东西,辩方作为一个国家职能机关,做出这样谨慎的处理方案是不存在任何错误的。
这才是做律师的最高境界啊!刘妍看着那个女律师,眼睛里几乎都冒出星星了,作为意识网的用户,这样的人证即使她不采用,控方也肯定会找一个来的,而她这招反客为主,把原本属于对手的主动权由自己掌握,这下子,李立天这边可就难办了。
☆、215 法庭(下)
“对于辩方的结论,控方对此有异议吗?”法官坐在台上问布尔。
布尔刚刚正在跟李立天轻声的交头接耳,听到法官的问话,他站起来回答:“是的,法官阁下,我希望可以对证人进行提问。”
“可以,布尔先生。”
布尔站起来,走到刚刚那个女律师站着的位置,也就是证人和陪审团90度夹角的中间。
“艾伦先生,我想知道你现在的年龄。”
“19周岁,”艾伦回答,“还有一个月就满20。”
“黄金一般的年龄。”布尔赞叹了一句,“我想知道,刚刚辩方律师声称,你可能处于某种精神疾病导致的幻觉,对于她的这种怀疑,你有什么话想说?”
“我非常坚信我感觉到的真实,对于类似的怀疑,我不想多做解释,我知道我无法说服那些没有亲身体验的过的人,总有一天他们会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的。”
“现在我有一个办法可以当众证明意识网存在的真实性,你愿意配合我吗?”
艾伦楞了一下,看了一眼布尔,点头同意:“当然。”
布尔说话间,又把头转向刚刚的辩方律师:“请问辩方律师,在这里,我即将进行一项实验,来证明这位艾伦先生确实不存在精神上的问题,他刚刚所述的那些画面都是真实的。这项实验是这样的——我待会会在一张纸上写下一长串数字,然后由我连接意识网,把这串数字的信息通过意识网传递给证人,让他复述这串数字,你认为,这样的实验是否具备说服力呢?”
辩方律师嗤笑了一下:“布尔先生,这里是法庭,不是马戏团,更不是魔术节目现场!”
旁边的陪审员有人发出轻笑,但布尔却面不改色的继续询问:“辩方律师是认为这样的实验可能有作假的机会吗?”
辩方律师点头,脱口而出:“谁也不知道在座的有没有大卫?科波菲尔。”
听到这句话,布尔扭头就对着法官说:“反对,法官阁下,辩方律师企图通过逃避来否认我方的全部证据,按照辩方律师的逻辑,我方任何的证明方式都可以被认作一种魔术而失去效力,很显然,这样的逻辑是非常幼稚可笑的。”
“反对有效,”法官敲锤,“不过基于公平原则,实验可以由辩方律师主导进行,实验的过程会严格录像,如果事后发现任何存在魔术的痕迹,我们会追究控方律师的法律责任。”
女律师站起来摇头:“因为通讯器的安全还有待认定,我拒绝参加这样的实验,不过我可以提出具体的实验细节,比如具体传送的信息,以防止控方作弊。”
法官又对着布尔说:“控方律师,你是否同意辩方的要求。”
布尔点头:“当然。”
“那好,”辩方律师拿起桌面上之前示范的通讯器,以及纸笔,“布尔先生,你可以戴上它了,请跟我来。”
布尔跟上她的脚步,两个人顺着法庭中央一直走到房间的最后方,然后辩方高声对法官喊道:“可以了,我将会在这张纸上写下需要传递的信息,再交给布尔先生看,而证人必须在一分钟只内将它写下来,这样的实验,可以吗?”
“反对,法官阁下,为了保证实验严格真实,不受人为影响,我希望接受信息的人员由我方指定。”布尔同样高声说道。
众人的目光在法庭前后来回徘徊,引起一阵骚动,法官轻敲小锤:“布尔先生,你的要求是合理的,请你现在指定一名人员。”
“李立天先生,可以吗?”布尔问到。
“可以,”说话间,李立天站起来,走到法官那里的书记处,低下头,做好记录准备。
一分钟之后,两位律师从后方走了回来,辩方律师把自己手中的纸递给了法官,法官拿着跟手中刚刚李立天写的做了对比,然后让法警把这两张纸给陪审团送过去。
随着这两张纸在陪审团那里引起一阵阵惊叹,布尔脸上露出了些许的微笑,而辩方律师脸上则看不出什么表情。
在陪审团形成一致意见之后,法官让两张纸公开面对全法庭,发言道:“经过核对,两张纸上的信息完全一致,它们d5028841971b8979323846kl”。
“通过这个简单的实验,相信大家已经清楚,辩方所谓该产品并能够导致人产生幻觉的言论,完全是没有根据的猜测,而至于说本产品违反人类伦理道德,更是无稽之言,加入意识网与否完全是用户自愿的行为,要脱离这种联系,非常简单,只要解下该产品就可以了。艾伦先生,我想请问你,在加入意识网之前,你有没有收到过类似的提示,告诉你意识网的实质,以及你享有随意出入的自由?”
艾伦点头承认:“是的,我收到过这样的提示,在每次登陆之前,都会收到。”
“反对!”辩方律师站起来说,“根据美国宪法的精神,人身自由的权利是不可以由当事人主动放弃的,而精神自由是人身自由最重要的一部分,因此,证人的言论不能证明这件产品的合理性,而且恰恰相反,这正说明这件产品存在约束精神自由的能力,如果任由这件产品泛滥,这种能力在以后很有可能成为全美国人的灾难。”
“反对!”布尔不甘示弱,“在意识网中,没有任何人约束用户的精神自由,所谓的自由权利也并没有放弃,之前我已经说过,离开意识网只需要解下产品……”
“可是用户不会去解,这才是关键,”辩方律师当即反驳,随后她又飞快的对着证人提问,“艾伦先生,请你告诉我们,自从11月16日之后,到今天,你已经多久没去上过课了?”
艾伦低下头,吐出一个数字,再次引起法庭的喧哗:“28天。”
“告诉我们,在这段时间内,你都干了些什么?”
“在意识网中不断观看来自他人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