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斯仁次亦是用刀的高手,眼光自是老辣得很,只一看李显的动作,瞬间便已将结果计算了出来——此际李显侧身之下,面对着刀锋的就不在是右肩,而是咽喉,倘若双方都不变招,索斯仁次这一刀绝对能将李显斩杀当场,然则却也绝躲不过李显那剖腹的一砍,双方只能是同归于尽的下场!
“混帐!”
索斯仁次乃是尸山血海里滚打出来的勇将,对生死早就看得极淡了的,倘若能跟李显拼个同归于尽的话,他自是半点都不惧,问题是他所得到的命令是要活捉李显,而这道命令又是出自他最敬重之人——噶尔?钦陵,索斯仁次不敢也不能违背了此令,故此,面对着李显这等以命换命的打法,索斯仁次尽管气恼至极,却还是不得不屈服了,怒叱了一声之后,手腕一拐,原本直劈而出的刀势猛然一个下沉,斜刺里格向了李显劈将过来的横刀。
“锵……”
双刀不出意外地对撞在了一起,一个是仓促变招,另一个则是匆忙出刀,双方的力道都不曾使足,双刀一碰之下,便即各自弹了开去,谁都不曾占到一丝的便宜,所不同的是李显是有意为之,早就有了思想准备,而索斯仁次是被动变招,在反应速度上却是慢了半拍,尽管劣势并不大,可在这等几乎是贴身肉搏的情形下,却是个足以致命的闪失。
“霸绝天下,杀!”
索斯仁次的闪失很小,若是换了旁人,几乎难以发现这稍纵即逝的机会,更谈不上抓住破绽,可对于李显来说,有这么个小小的破绽便足以致胜,哪肯就此放过,不待横刀上的反震力道消退,李显已大吼了一声,全力翻腕一振,原本向后弹开的刀锋瞬间便是一顿,旋即,豁然加速,瞬间便化为一道流光,再次急袭向索斯仁次的腰腹。
“啊,呀……”
索斯仁次本身已堪称刀道高手,于刀法上的造诣自是极高,可显然比起李显来要差了不老少,更别说反应上本就慢了半拍,面对着李显这突如其来的攻杀,压根儿就无法做出有效地阻拦,慌乱间,顾不得伤敌,忙不迭地一踢马腹,凭借着过人的骑术,生生于间不容发之际,躲开了刀锋的正面劈杀,算是逃过了必死的结局,奈何李显的刀来得实在是太快了些,索斯仁次已是尽了力,却还是没法完全避让开来,被刀尖划了一下,厚实的铠甲如同纸糊的一般,生生被拉出了一大道豁口,不仅如此,索斯仁次的腰部也瞬间被拉开了一道巨大的血口,深达近寸,险些便刺破了腹腔,血水瞬间狂喷而出,疼得其鬼哭狼嚎地吼了一声,不敢再战,纵马斜刺里窜了开去。
可惜了!李显一刀没能将索斯仁次斩杀当场,自是不免有些子遗憾,然则却顾不上去追杀,只因此际先前被震得身子歪斜的旺仁赞已舞着镔铁棍冲杀了过来,无奈之下,李显也只能是打叠起精神先应付面前之敌。
“突击,突击!”
说时迟,那时快,李显与三员敌将之间的交手过程看似繁复,其实却都是在霎那之间便已见了分晓,就在旺仁赞再次向李显发动攻击之际,双向对冲的两支骑兵终于交汇了,但听李贺、程河东两员悍将齐声怒吼之下,率部兵分两路如两把利刃一般地闯进了吐蕃骑兵阵列之中,双方一个照面之下,便已杀得惨烈无比,彼此各不相让,人仰马翻之情景随处可见,无数的刀光在空中划来划去,一声声惨嚎此起彼伏,战事方一开始,便已是白热化之程度。
双方都是军中精锐,兵力相当,装备也相当,然则唐军骑兵的训练水平却远胜吐蕃骑兵,无论是单兵能力还是配合作战的熟练程度都不是吐蕃骑兵能媲美得了的,若是平常时分,唐军无需花太大的代价便能轻松击溃吐蕃军的抵抗,奈何此时不比往日,血战连连之后的唐军已是强弩之末,而吐蕃军乃以逸待劳之师,无论体力、精力还是马力都比唐军强了不老少,这一硬撼之下,竟生生地挡住了唐军的冲击之势,双方纠缠着打成了一场大混战,竟是谁也奈何不了对方。
该死,这回麻烦大了!就在两支骑兵队绞杀成一团之际,李显本人也陷入了苦战之中,刚一打退旺仁赞,阿古台便窜了上来,好不容易将其逼开,索斯仁次又带伤冒了出来,三将有如走马灯似地围着李显狂杀不已,浑然便是活脱脱的“三英战吕布”之现代版,几番厮杀下来,李显的脸色越发难看了起来,只因他很清楚若是不能尽早将这股吐蕃骑兵击败,伤亡势必极重,这还不算严重,更可怕的是诸路吐蕃军随时都有追击到此的可能,真到那时,全军覆灭怕也就在所难免了的。
急了,李显这回是真的急了,恨不得一刀便将当面这三员吐蕃骑将斩杀个精光,奈何这三员吐蕃骑将都是老奸巨猾之辈,压根儿就不跟李显死拼到底,一旦力有不逮,立马后撤换人,死死地将李显缠在了核心,令李显痛恨不已,却又有些子无可奈何,几回冒险出击之下,不但没能有效地杀伤三将,反倒险些被三将所趁,无奈之余,也只能打叠起十二万分的谨慎,耐着性子地与三将缠斗不休,只是心中的急躁之意却是遏制不住地高涨了起来。
“殿下莫慌,末将来也!”
就在李显越打越是心焦之际,却见一骑突然从乱军丛中冲杀了出来,持刀直奔刚被李显一刀逼退的索斯仁次,赫然竟是当初被李显救下的那名被俘之骑曹林成斌。
“找死!”
别看索斯仁次在李显面前显得缩手缩脚地,似乎没啥大作为可言,可其毕竟是军中骁将,非寻常人可比,心气自是高傲得很,这一见林成斌身上所穿的不过是普通骑兵的服饰,哪会将这等人物放在眼里,此际见林成斌杀到,不屑地撇了下嘴,冷哼了一声,随手便劈出了一刀,打算就此了结了这名不知死活的唐军小兵。
大意轻敌素来便是兵家之大忌,一旦犯了,那就必将遭到报应,索斯仁次这一随手之下,自是立马便将自己置于了险境之中——林成斌虽身着普通骑兵服饰,可其原本就不是普通一兵,而是骑曹参军,当然了,这官职并不高,不过就是正九品下的小武官而已,然则其出身却不同一般,其乃是大将军薛仁贵的亲兵副队长,曾得过薛仁贵不少指点,一身武艺之高并不在李贺等骑将之下,甚至还要强上三分,纵使不及索斯仁次,却也差不了太多,双方若是平手而战的话,或许索斯仁次能获得最终的胜利,可那也得是经过一番鏖战方有可能,要想随便攻出一刀便杀了林成斌,又岂有可能。
“杀!”
林成斌哪管索斯仁次是何等心理,这一见其攻杀而来的刀势破绽重重,自不肯放过此等破敌的良机,大吼了一声,手臂一振,“唰唰唰”便连攻出了三刀,第一刀挡开索斯仁次攻杀过来的厚背马刀,而后两道刀光则一上一下地直奔索斯仁次的喉头与胸膛,速度奇快无比,登时便令索斯仁次惊讶得瞳孔都就此紧缩了起来……
第二百一十章突围,突围!(五)
大意了,太大意了!面对着林成斌攻杀过来的凶悍刀势,索斯仁次懊丧得差点就背过了气去,真有种狠抽自个儿耳光的冲动,也不想想林成斌既然能在这等血腥无比的乱战中杀将出来,又岂会是个弱者,明明是大将的能耐,竟穿着身小兵的服饰,这不明摆着是在坑人么?索斯仁次对林成斌这等扮猪吃老虎的恶劣行径简直是愤概到了极点,奈何林成斌显然对此毫不在意,攻出的两刀势大力沉不说,速度还快得惊人,压根儿就没给索斯仁次留出一星半点的反应时间,只听“噗嗤,噗嗤”两声沉闷至极的着肉声响过之后,倒霉的索斯仁次已捂着脖子滚落了马背,手脚胡乱地蹬踏了几下,便带着极度的委屈魂归西天去了。
“好样的!”
这一战自开打以来,李显便打得憋屈无比,硬是被旺仁赞等人死缠着不放,虽不致落败,可要想取胜却也没有可能,正自心烦不已之际,一见林成斌竟然干翻了索斯仁次,登时便大喜过望地吼了一声,手中的青龙偃月刀运转如飞,瞬间便将正与其缠斗着的旺仁赞逼得个手忙脚乱不已。
“小贼,拿命来!”
阿古台原本正准备纵马冲上去替换已跟李显缠斗了数回合的旺仁赞,却没想到索斯仁次居然一个照面便被林成斌斩于马下,登时便怒了,也不管旺仁赞正被李显杀得嗷嗷直叫,气势汹汹地便纵马向林成斌冲杀了过去,手中的长马槊一抖间,无数的枪花乍然而现,瞬间便将林成斌连人带马都罩了进去。
“铛铛铛……”
林成斌虽勇猛过人,却不是个没头脑的莽夫,这一见阿古台跟疯狗一般地冲杀了过来,自不肯冒险与其对攻,在他看来,只消能拖住阿古台片刻,另一头的李显便能腾出手来干掉旺仁赞,战场的局势也将得到根本性的扭转,实无必要去跟阿古台玩以命换命的把戏,这便谨守不攻,一把横刀挥舞出无数刀光,将全身上下遮挡得严严实实地,任凭阿古台如何运枪如飞,也只能是望洋兴叹,除了暴出阵阵细密的撞击声之外,再无一丝旁的收获。
“受死,杀,杀,杀!”
李显于激战中也没忘了用眼角的余光观察战场之动态,这一见阿古台已被林成斌牵制住了,自是不会放过这等歼敌的大好机会,嘶吼连连地发动了一波强似一波的狂攻,“横刀式”、“撩刀式”、“霸绝天下”、“七星连环”等等强招迭出,仅仅数招间便已将旺仁赞杀得个汗流浃背。
扛不住了,逃!旺仁赞本已力大著称,可这会儿遇到了力量比他还大,武艺比他还高的李显,自是再也撑不下去了,尤其是看到阿古台攻了半天都没能将林成斌拿下,心登时便慌了,趁着刚招架住李显一刀强攻的空隙,一拧马头便打算逃了再说。
“哪里逃,留下命来!”
李显已是杀得性起,这一见旺仁赞要逃,自是不肯罢休,大吼了一声,纵马便追了上去,手中的青龙偃月刀高高扬起,一个“力劈华山”便重重地劈砍了过去。
“看打!”
旺仁赞知晓李显马快,在调转马头之际便已在留心李显的动静,虽始终不曾回过头去,可却在心里头估算好了彼此间的距离,一察觉到李显追至,旺仁赞头也不回地使劲一甩手中的镔铁棍,那棍子便已如标枪般地脱手射出,急若流星般地直取李显的胸膛。
“呛然!”
该死的东西!李显确实没想到旺仁赞会来上这么一手,眼瞅着镔铁棍急速袭来,李显顾不得挥刀斩杀旺仁赞,忙不迭地一摆臂,强行将刀柄一横,挡住了镔铁棍的强袭线路,但听一声脆响之后,镔铁棍固然被李显撩到了空处,可李显这一变招乃是仓促出手,又是强行变向,手上的力道并不足,竟被反震之力震得整个人都向后倾倒不已,一时间已无力再攻出第二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旺仁赞疯狂地打马向战场外奔逃了开去。
王八羔子,逃得倒是贼快!眼瞅着将将到了口边的肥肉就这么飞走了,李显心里头的火一窜窜地狂烧着,奈何旺仁赞已逃得远了,再想追已是来不及,李显也只能是恨恨地骂了一声之后,策马回转,打算去找阿古台的麻烦。
索斯仁次死了,旺仁赞逃了,阿古台可就彻底慌了神,再一看李显满脸怒气地纵马向自个儿冲杀了过来,阿古台哪还有丝毫的战心可言,忙不迭地急攻了几招,依仗着马槊乃长兵器的优势,逼开了林成斌的纠缠,一拨马首,便往斜刺里逃了去。
还想逃,死罢!李显先前被阿古台三人缠得颇有些狼狈,心中的怒气始终没能发泄出来,这一见阿古台也想溜,登时便怒了,也不纵马去追,将手中的青龙偃月刀往得胜钩上一搁,取下腰间的大铁弓,拉开弓弦,瞄着阿古台的背影便是一箭,但听弦声一响,雕羽箭便已急若流星般地划破空间,带着强烈的呼啸声追上了阿古台逃窜的身影。
“啊……”
阿古台正埋头策马狂奔,突觉背心一疼,不由地便惨嚎了起来,紧接着,浑身的力气瞬间便流失了个干净,眼前一黑,人已滚落了马背,强自在尘土间挣扎了几下,便再也没了动静。
“敌将已死,儿郎们杀贼,杀啊!”
李显对自己的箭术有着绝对的信心,箭一出手,便不再去看结果,一翻腕,将大铁弓收回腰间的箭壶,再次取下了得胜钩上的青龙偃月刀,一边高呼着,一边纵马向乱战成一团的核心杀了过去。
“大唐威武,大唐威武!”
正陷入苦战中的大唐将士们大多没发现三员敌将已死的死、逃的逃,然则却大多听到了李显那中气十足的吼声,登时全都精神为之一振,也不知是谁起的头,高昂的战号声便渐响而起,不数息便已是雷动九天之势,原本尚能跟唐军死死抗衡的吐蕃将士们这才注意到自家三位主将都已不知去向,登时便慌了,先是两、三名溃逃出战场,到了末了,已是成群结队地四散逃窜了开去,战事至此,已无丝毫的悬念,唐军胜利已成定局!
“吹号,收兵!”
眼瞅着吐蕃军溃散了开去,李显并没有乘胜追击之打算,一扬刀,下达了收兵令,随着号手吹响了号角,正追杀着败兵的大唐骑兵们纷纷收住了狂奔的战马,赶回到了李显所在的大旗之下。
“过河!”
李显眼神过人,尽管没认真去计数,可只略扫了一眼,便已惊觉先前那短促的苦战之下,唐军竟然折损了近十分之二的兵力,心头不禁为之发沉,可李显却不敢让全军停下来休息上一阵,甚至顾不得去打扫一下战场,一挥手,高声下了将令。
时值枯水期,原本波澜壮阔的布哈河如今却是水流平缓,尽管河面依旧有四十丈左右的宽度,可即便是最深的河心处也不过仅有三尺左右,对于全部都乘马的唐军来说,过河并不算甚难事,无需搭浮桥,只消涉渡时稍加留神便可保无恙,此际李显将令已下,诸军自是不敢怠慢,各自分头纵马下了河滩,有条不紊地向对岸涉渡而去。
“殿下快看,东、南有警!”
就在唐军刚展开队形过河之际,一名眼尖的士兵突然惊呼了起来,瞬间便将众人的注意力全都吸引到了身后,只见东、南两个方向上烟尘大起,显然有大队骑军正向此处高速冲来,唐军官兵全都不禁有些子慌了神——不是唐军不敢战,而是此时已无一战之力,别说战了,在高速杀来的敌军面前,便是要逃怕都难了。
“快,加速过河!”
眼瞅着大敌将至,李显也不禁为之头皮发麻,他很清楚一旦被敌军追上,那便是全军覆没之下场,事到如今,李显除了驱赶众军加快渡河速度之外,也没旁的法子好想了,好在唐军兵力并不多,又已展开了过河队形,倒也不致于被吐蕃人杀个半渡而击。
“殿下,您快走,末将请命率部断后!”
“殿下,末将自愿断后,您先走!”
“殿下,敌军大至,不可力敌,末将断后,您赶紧走!”
……
李显所部渡河的速度很快,前后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便已全军冲过了布哈河,可此时从两个方向掩杀而至的吐蕃大军也已冲到离河岸不足两里的距离上,无数的马蹄敲打着大地,如雷般的马蹄声中,烟尘滚滚,杀气漫天,很显然,马力已疲的唐军光靠亡命飞奔已是很难摆脱敌军的追袭,必须有人留下来断后,有鉴于此,李贺等人纷纷聚集到了李显身边,各自高声请命道。
望着一众将士们那一张张疲惫却又满是激情的脸庞,李显的双眼不禁有些子湿润了起来,轻轻地咬了咬唇,心中已然有了决断……
第二百一十一章横刀立马
烟尘滚滚中,很难看得清汹涌而来的吐蕃军究竟有多少的兵力,可就那烟尘的规模而论,两路吐蕃军的总兵力加起来绝对不会少于四万人马,别说两路齐至了,哪怕只有一路杀来,也绝不是师老兵疲的李显所部能抗衡得了的,纵使有着一道布哈河为屏障,却也万难挡得住吐蕃大军的兵锋,毫无疑问,在这等情形下,留下来断后其实就是送死的代名词罢了,可一众大唐将领们却无一退缩,个个抢着要玩命一搏,此情此景叫李显又如何能不感动万分的,只不过感动归感动,却不会因此而影响到李显对局势的推断能力。
从布哈河口到昆仑垭口还有足足三天的路程,当然了,这三天指的是策马急行的脚程,若是步行的话,少说也得大半个月的时间,距离确实不算短,若是真要逃,凭着照夜狮子马的神骏,李显自忖能顺利地甩开追兵,然则照夜狮子马就一匹,除了李显自己能逃走外,其他将士们怕都难以逃过此劫,哪怕李显早已另有安排,也恐难以更改这等悲惨之结局,而这显然不是李显所愿意面对的结果,无论是为了将来的大计着想,还是为了一众将士们的忠诚之心,李显都必须而且只能赌上一把大的了。
“全军听令,后退一百步,下马结阵!”
眼瞅着吐蕃大军先锋已冲到离对岸不过一里半的距离上,李显不敢也不能再犹豫了,一扬手,止住了诸将们的请愿,面色坚毅无比地下令道。
“殿下……”
李显此令一下,诸将全都傻了眼,茫然不知所谓,唯有宁远将军赵朴初反应最快,忙一张口,便待要再进言上一番。
“不必多言,孤意已决,行动!”
大敌将至,李显没时间,也没耐心去解释个中蹊跷,不等赵朴初将话说完,已毫不客气地一挥手,以不容置疑的口气下令道。
“是,末将等遵命!”
这一路行来,李显屡创奇迹,诸将对李显之能自是尽皆心服口服,此时见李显决心已下,自不敢再劝,各自躬身应了诺,依令后退布阵不迭,而李显则单人独骑地立于河岸边,一派单人可当百万军之从容气度。
“过河,杀光唐贼!”
吐蕃大军来得极快,最先赶到河边的是东面冲来的一支人数约莫三千的先锋大队,领军的是一名千户长,此人或许是一路急追得气闷无比之故,这一见李显单人独骑地立于对岸,也不管其中是否有诈,呼喝着便一马当先地冲进了河水里,气势汹汹地向对岸冲去,大有一鼓作气将李显就此拿下之气势。
送死的来了!眼瞅着吐蕃军先锋马不停蹄地发动了冲锋,李显的脸上立马露出了丝冰冷的笑意,可手底下却是一点都不慢,行云流水般地取下腰间的大铁弓,搭上三支雕羽箭,深吸了口气,拉满了弓弦,微一吐气,一声弦响之后,便见三支羽箭急若流星般地飚射而出,速度之快,竟鼓荡出了尖锐得惊人至极的破空之声,生生将数千人抢渡的声浪压了下去。
“嗡……”
羽箭激射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些,快得尖锐而巨大的轰鸣声刚刚响起,三支羽箭便已几乎同时命中了目标——吐蕃先锋大将马死、人亡,紧随其后的打旗兵手中粗如儿臂的旗杆拦腰而断,黑色先锋大旗飘落在滚滚的河水中,起起伏伏地顺水漂向了远处。
“嘶嘶……”
李显单人独骑立于河岸边的身影着实是太醒目了些,其张弓搭箭的动作自是全都落入了吐蕃众将士的眼中,然则却并无多少人将之放在心上,毕竟从李显所站的位置算起,离众人少说也有一百四十步左右的距离,这等距离虽尚在硬弓的射程之内,不过么,箭支射到此处,基本上也就是强弩之末了的,杀伤力虽有,却也有限得很,然则众人却万万想不到李显一个连珠三箭之下,竟能取得如此可怕的战果,霎那间原本正兴奋地在河水中奋勇涉渡的吐蕃诸军全都被震得呆若木鸡一般,倒吸气之声响成了一片。
“本王在此,何人敢来一战!”
眼瞅着一众群龙无首的吐蕃官兵傻愣愣地站在河水中,李显一摆手中的青龙偃月刀,气运丹田,爆出了一声震天的大吼,音量之大,简直如同雷霆暴虐一般惊人。
“殿下威武,殿下威武!”
列阵站在李显后方百步外的唐军官兵一见自家主帅如此神威,自是不用有人起头,齐刷刷地便嘶吼了起来,声浪喧天中,杀气冲霄而起,哪还有一丝疲兵之模样。
当先杀到的吐蕃先锋人数不过与唐军相当而已,先前之所以无视唐军布阵以待的情形发动强渡,不过是因着一鼓作气拿下唐军的思想在作祟罢了,此时见主将已死,而唐军气势又正旺,自是全都起了疑虑之心,哪还有先前抢渡之勇气,乱纷纷地便全都又退缩回了岸边,那等乱象一出,生生令得从南面赶来的吐蕃骑军也就此失去了一鼓作气冲过河对岸的机会,不得不在离河岸稍远之处停下了狂奔的战马。
大军冲锋最忌讳的便是半道上骤然停顿,只因如此一来,原本激荡的士气必将因此而跌落至谷底,倘若再加上各部互不统属的话,那可就是彻底玩完了,好在此际与唐军之间隔着条布哈河,无需担心唐军趁势进袭,否则的话,此时的两路吐蕃先锋骑军只怕都难逃一败,哪怕两部加起来的兵力足足比唐军多了一部有余,也绝然改变不了惨败之命运。
“呜呜……”
后续赶到的两路吐蕃大军中显然有能人,对于眼下这等纷乱的局面似乎相当的不满,一阵紧似一阵的号角声凄厉地鸣响着,原本乱成一团的两路吐蕃先锋骑军闻令则动,很快便有如百川入海一般地汇入了后方的本阵之中,前后不过仅仅一柱香的时间而已,两路吐蕃大军已顺利地整合了起来,一个气度恢弘的大阵便已出现在离河百步之远处。
噶尔?钦陵?果然是这厮!李显始终在默默地观察着吐蕃军的动态,这一见吐蕃军如此快地便整顿好了阵型,心中不由地便是一沉,再一看其中军大髦上的徽号,立马便判断出了吐蕃大军主帅的身份,脸色虽平静依旧,可心里头却是起了不小的波澜——这些日子以来,李显挥军纵横青海,大小血战无数,始终握有主动之权,或者说李显自认主动权在握,可自打先前那场血战之后,李显这才惊觉事情似乎不像自己所想的那般乐观,别的不说,至少声东击西的撤退方案十有八九已被噶尔?钦陵识破,否则的话,便无法解释噶尔?钦陵为何能如此迅速地赶到此地,若不是唐军在最短时间里便击溃了三员吐蕃勇将的阻截,此时的唐军只怕已是彻底玩完了的,面对着这等强人,李显实是不敢再有丝毫的小觑之心,然则李显也不是个怕事之辈,既然一战已是不免,李显自不肯有丝毫示弱的表现,不管内心如何波澜起伏,端坐在马背上的身姿却依旧挺拔如故,静静地等待着吐蕃军的下一步行动。
“哒。哒、哒……”
吐蕃军并没让李显久等,阵型刚一整顿好,就见一名骑将不慌不忙地策马走出了中军,空着手不紧不慢地向着河岸行去,此时此刻双方加起来数万大军一片死寂,天地间唯有那有如鼓点般清脆的马蹄声在轻轻地响着。
好一员大将,这厮十有八九便是噶尔?钦陵了!李显眼神过人,尽管那名骑将还远在两百步开外,可李显却已看清了其之仪容,虽素未谋面,可李显却能凭此肯定对方之身份,只因此人身上那等从容之气度实非常人所能拥有,纵观李显所熟知的大唐诸般名将里,也就只有李绩、苏定方、裴行俭等寥寥数人能有此气质。
“对岸可是大唐周王殿下么?某家噶尔?钦陵在此有礼了。”
那员骑将策马来到了河岸边,面带微笑地对着河对岸的李显拱了拱手,声线平和地寒暄了一句,虽没见其如何作势,可那话语声却有如在李显身前述说一般,浑然无视了彼此间四十丈之遥的距离。
呵呵,好高明的内力修为,这厮果然不简单!李显本身便是内外兼修之人,一身内力虽尚未修到巅峰之境,可也差得不远了,自是能明了对方的了得之处,虽有些惊异,可也没太在意,这便笑着还了个礼道:“小王正是李显,久仰将军大名,今日一见,果然英雄了得,佩服,佩服。”
“殿下过誉了,某愧不敢受,殿下乃金贵之人,既来敝国做客,还请多留几日,容某略尽地主之谊方好。”
李显的回答同样是平淡中见真功夫,一点都不比噶尔?钦陵逊色丝毫,这手能耐一出,噶尔?钦陵眼神里立马闪过了一丝的精芒,但却并没有旁的表示,只是笑呵呵地提出了个邀请,其神态就跟老友相邀一般轻松自如,丝毫不见半点的杀戮之气。
“多谢将军美意,只是小王出门久了,有些恋家,改日当再来拜访将军,不劳远送,将军还是请回罢。”噶尔?钦陵要玩气度,李显自是不遑多让,哈哈一笑,意有所指地回了一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