划,再划,别说阿穆河已然下了死令,就算没有,已然进入了激流之中,众大食官兵们为了保命,那也只能是尽力地挥动着手中的木浆,当然了,这技术么,那可就实在是不敢恭维了,这不,众多小舟一起出发,可到了河心处却已是阵型大乱,因碰撞或是操作不当之故,又有近十艘小舟翻倒在河水中,船上所载士兵以及辎重自然是毋庸置疑地全都葬进了激流之中,余者也是纷乱得够呛,被大水席卷着直往下游漂了去,好一通子的折腾之后,总算是有近半的小舟到了对岸,出发之前的一千士兵,真到了对岸就只剩下了五百不到一些,倒是阿穆河人品大爆发,除了被大浪溅了一身之外,甚事都没有。
“快,快,你们几个去察看四周,还有你们,动作快点,立桩子,快!”
双脚一踏上陆地,阿穆河心里头登时便涌起了股踏实,浑然不顾诸军方才惊魂稍定,咋咋呼呼地便呼喝了起来,又是派人去四周察看敌情,又是喝令诸军赶紧卸下小舟上的军用物资,于此同时,也没忘了下令钉下架设绳桥所需的木桩,忙乎得个脚不沾地。
大食军不善水,可搭桥的本事还是有的,计划也算周详,三十余艘小舟后头都捆有长绳子,一头拴在船尾,一头拉在岸上军兵的手中,一过了河,只消将舟后头的绳索解下,待得桩子一排排立起之后,往桩子上一栓,再往绳桥上铺上木板,数座悬桥便可建成了,待到那时,大军渡河而过便不再是梦想。
“呜,呜呜,呜呜呜……”
梦想无疑是美的,可惜这等美只是个绚丽多彩的肥皂泡,易碎得很,没等大食军展开阵势,就听一阵凄厉的号角声在数里外的山间爆响而起,旋即便见烟尘滚滚而起中,一大队唐军官兵正纵马急冲而来。
“快,沿河列阵,准备迎敌!”
一见到远处烟尘大起,尽管早已料到唐军十有八九会有埋伏,可真见及此,阿穆河的心还是忍不住抽紧了起来,自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大意,不管不顾地便狂吼了起来,喝令手下诸军赶紧停下搭桥之工程。
大食军此番渡河之前,便已预计到河对岸应该会有唐军埋伏,在准备上倒是下了不少的功夫,不少小舟上专门运载的便是兵刃、锁子甲、弓箭、大盾等武器装备,此时听得阿穆河嘶吼得如此之急,又怎敢有大意之心,纷纷放下了手中的活计,扑向了运载武器的小舟,七手八脚地将武器装备卸了下来,紧赶着穿戴了起来,总算是抢在唐军冲到前,摆好了一个迎敌之阵势,但见近五百大食军分五列而站,第一排为盾刀手,一排排齐腰高的大盾如墙而立,其后是两排的刀手,再后则是两排的弓箭手,所有官兵尽着锁子甲,队形紧密,乍然一看将过去,颇有点古罗马步兵团之架势。
当然了,大食军这么个阵型也就只是形似而神却差了许多,毕竟大食军中这一套都是山寨了东罗马帝国而来的,而东线部队更是依葫芦画瓢地从西线部队那里淘来些山寨再山寨的货色,防御能力比起古罗马帝国的步兵军团来说,自是有着天壤之别,不过么,用来防御轻骑兵之突袭却还是颇为有效的,还别说,东线部队这一套还从未被东线一带的部族军冲乱过,至于用来对付唐军骑兵效果如何,那就得须检验后方知了的。
“全军止步,陆军下马列阵,骑军压住阵脚!”
唐军所在的山谷离河岸的直线距离有着四里之遥,而到大食军登岸的位置则要更远上一些,可也远不到哪去,拢共也不到五里之地,对于狂奔的战马而论,也就是一刻钟多一些的脚程罢了,很快便出现在了离大食军阵不到三百步的距离上,当先一面铁血大旗下,策马急冲的赫然是西征军副帅萧三郎,这一见大食军已然有了准备,萧三郎并未驱兵直攻,而是勒兵停了下来,冷静无比地下了将令。
萧三郎所部兵马并不算多,也就只有一个营的陆军外带一千人的骑兵罢了,可总兵力却是比渡过了河的大食军要多出了两倍余,这一列好了阵型,自是比大食军要壮观了许多,但见陆军在前,分三排站立,八百余支长枪直指大食军阵,黑洞洞的枪口里尽是杀机,而一千骑军则稳稳地端坐在马背上,各自手按刀柄,虽无言,可一股子肃杀之气却是冲天而起,直上九霄云外。
“进攻!”
一待队形排好,萧三郎压根儿就没多犹豫,一挥手,冰冷无比地下了令。
“咚咚咚……”
将令一下,每个连两边的鼓手立马敲响了进军鼓,分三排而站的唐军陆军开始了前压,速度虽不甚快,可气势却是惊人已极,整齐的步点震颤着大地,沙土飞扬中,杀机陡然而起。
“盾阵顶住,弓箭手准备!”
昨日一战中,阿穆河所部已是尝够了火枪的苦头,这一见八百余唐军举枪向前压出,阵中不禁便起了些骚乱,眼见及此,阿穆河不得不嘶吼着下了令,哪怕这道命令其实并无半点的实际意义,毕竟双方之间的距离还有着三百步之遥,就大食军手中的弓箭那可怜的五十余步之射程,哪可能威胁得到唐军的阵型,可不管怎么说,命令就是命令,虽无用,却多少还是能起到些稳定军心的作用的。
两百五十步,两百步,一百五十步,一百二十步……
唐军压根儿就没理会大食军如何全神戒备,不紧不慢地推进着,一直挺进到了离大食军不过一百步左右的距离上时,鼓点陡然一变,原本正步走的唐军“唰”地便停了下来,随着各连连长的号令声一起,三排唐军官兵开始了射击之表演。
“呯,呯,呯……”
面对着静止在不远处的大食军,唐军官兵自不会有丝毫的客气可言,一阵紧似一阵的枪声中,子弹有若瓢泼大雨般向大食军阵射了过去,可怜大食军措不及防之下,登时便被打得个阵脚大乱,弯刀无用,弓箭也只是摆设,锁子甲浑然不能提供多少的保护,至于齐腰高的大盾倒是能起了作用,可护了脚便护不住头,在唐军的攻势面前,死伤惨重自是必然之事。
“冲,给我冲,杀上去!”
眼瞅着站在原地列阵只能是被动挨打,时候一久,注定是全军覆没之下场,阿穆河登时便急了,大吼了一声,不管不顾地便驱兵向前狂冲,试图与唐军来个短兵相接之肉搏战。
阿穆河的反应倒是很快,可惜却不过是加速送死罢了,就唐军这等射速,别说大食军只靠两条腿飞奔了,便是策马而冲,也别想在弹幕拦截下冲近唐军之阵型,他若是不下令冲击的话,倒还能勉强多支撑一些时间,可这一冲,死伤立马剧增了起来,胆敢向前迈步的大食官兵尽皆被射杀当场,便是阿穆河这个主将都没能逃过一死,生生被乱枪射成了筛子,倒是有些心思较为灵动之辈,及时卧倒于地,算是逃过了子弹的横扫,前后不过一盏茶都不到的时间,大食军阵已荡然无存,所有官兵不是横尸于地,便是抱紧脑袋趴在地上当起了鸵鸟,至此,渡河而过的大食军已是彻底宣告了灭亡……
第七百一十三章穷途末路(下)
“骑军出击,打扫战场!”
枪声已歇,硝烟依旧弥漫,四下里一派的死寂,不止是列阵的唐军官兵哑然无声,便是河对岸十万余大食军也尽皆默然一片,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了战后那狼藉一片的战场,一股子诡异之气息在两岸盘旋着,漫延着,然则萧三郎却浑然不为所动,深吸了口气,冷然地下了令。
“诺,出击!”
尽管早知道己方陆军一出击,注定便会是碾压性的胜利,可一众骑军官兵们还是没想到这一仗居然结束得如此之快,从开战到结束,居然连一盏茶的时间都不到,一时间都不禁为之愕然,待得萧三郎的命令一下达,为首的校尉方才如梦初醒,紧赶着嘶吼了一声,率部冲出了本阵,只是此时大食军早已玩完,唐军骑兵所能做的不过是押解战俘罢了,实在是令一众骑兵们怎么也提不起精神来。
“唉……”
望着河对岸纵横来去的唐军骑兵,穆斯塔法?伊本扬仰天长叹了一声,两颗泪珠已是禁不住脱眶而出,苦笑着摇了摇头,也没再下甚命令,只是低头策马向中军大帐行了去,一众将领见状,忙不迭地跟了上去,现场列阵的十万余将士们却全都木讷当场,双眼无神地远眺着河的对岸。
“啧啧,三郎倒是带的好兵,想不到当年的‘木军’,如今已是成了气候喽。”
主峰的山顶上,目睹了陆军一个营如此轻易地全歼了五百大食军,李贺兴奋之余,忍不住便感慨了一句道。
“嗯。”
身为李显手下最得用的心腹,林成斌自是清楚陆军的威力,更知晓在不久的将来,陆军必定会取代现有的步军,而身为陆军元老的萧三郎将来之发展前景绝对是一片光明,纵使林成斌心性沉稳,也不禁涌起了股艳慕之情,只是他并没打算将心中的慨然与艳慕表现出来,对于李贺之言,也就只是不置可否地吭了一声,便算是回答过了。
“林兄,贼军破围不成,渡河又不成,军心士气已竭,这一仗怕是该差不多了,倘若贼军尽降,我军可没那么多口粮供应,不知林兄打算如何处置?”
李贺的年岁虽不算大,也就是三十出头而已,可仗却是打老了的,战略眼光自是不消说的犀利,一眼便看出大食军已难再有甚斗志可言,这便思考起战后该如何安排之事了。
“此事殿下有交待,我军不参与,全由波斯王自行处置。”
林成斌心细如发,李贺能想到的事,他自是早就想过了的,不过么,却并不放在心上,只因出征前李显便有过相关之交待。
“泥涅师?呵呵,那小子又哪去找那许多粮秣来,唔……”
对于泥涅师这么个文不成武不就的货色,李贺素来看不上眼,这一听林成斌如此说法,自不免鄙夷了泥涅师一把,只是话刚说到半截子,突然已有所悟,微微一愣,脸色瞬间便有些子精彩了起来,只是身周人多嘴杂,李贺也没敢真将猜测之辞说了出来。
“看看罢。”
林成斌只一看李贺的脸色,便已知其明了了事情的关键,可也没甚特别的表示,只是不动声色地随口回了一句道。
“大将军,快看,贼军营中有动静了!”
林成斌不想说,李贺也不好再扯这个话题,两人间的谈话也就这么嘎然而止了,气氛难免稍有些尴尬,可就在此时,哨兵的惊呼声却是将沉闷打了个粉碎,林、李二人听得响动,自是全都从懵闷里解脱了出来,各自掏出腰间的单筒望远镜,瞄向了大食营地的方向,入眼便见两骑正快马向主峰方向冲来,为首的一名大食军卒手中举着一面白旗,另一名身着锁子甲的将领策马紧随其后。
“唔,这是要来谈判了,倒是来得很快么。”
李贺只看了一眼,便已猜出了两骑的来意,自是懒得再多观望,放下了手中端着的望远镜,不屑地撇了下嘴,咕囔了一声。
“走罢。”
林成斌同样没多看,扫了一眼之后,便即转过了身去,也没理会李贺的叨咕,只是淡然地吭了一声,抬脚便向山后的中军大营行了去,李贺见状,也不好再多说些甚子,只是意味难明地耸了下肩头,默默无言地追了上去……
“伟大的大唐将军,末将大食帝国东方行省呼罗珊巴尔赫城军事统制官索扬萨?维赫兹谨代表东方行省总督穆斯塔法?伊本扬阁下,向您致以最高之敬意。”
两名大食来使经过一番交涉之后,终于被领进了中军大帐之中,为首者正是昨日率部攻山的指挥官之一的索扬萨,但见其一行进大帐,便即恭敬地行了个鞠躬礼,单手捂胸,很是恭谨地致意道。
“嗯,说罢,此来何意?”
索扬萨说的是阿拉伯语,自有一旁的波斯通译将之翻译成了汉语,林成斌听完了之后,也无甚表示,只是淡漠地吭了一声道。
“尊敬的大唐将军,贵我两国常年通商,本是友好国度,今发生了些不愉快,战事惨烈,双方各有损伤,实非我大食帝国之本意,若能得和议,双方各自罢兵,我大食帝国愿永为大唐之友好国度,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索扬萨能被派出来当使者,口才自是不错,反反复复地强调双方和平之意愿,浑然忘了就在数年前大唐曾遣使大食,要求其不得侵扰波斯国,却被大食严辞拒绝之往事,宛若大食与大唐一直是亲如兄弟的友好国度一般。
“尔等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无条件投降,至于其余,别无商量之余地!”
林成斌静静地听完了通译的翻译之后,无甚表情地看着索扬萨,语气平淡而又坚决地开出了和平之条件。
“什么?无条件投降?大唐将军,您这是欺人太甚,我军尚有十万主力,大战若再起,谁胜谁负还难说得很,本将……”
听完了通译的翻译之后,索扬萨实在是忍不住了,不管不顾地便嚷嚷了起来。
“送客!”
该说的都已说完,林成斌自是懒得再去听索扬萨的废话,压根儿就不等其将话说完,已是一摆手,毫不容情地下了逐客令。
“哼,走着瞧好了!”
林成斌话音一落,自有数名随侍在侧的亲卫抢上前去,摆出了送客的架势,索扬萨一见及此,脸色瞬间便黑沉了下来,听完了通译的转译之后,恨恨地跺了下脚,铁青着脸地冷哼了一声,丢下句场面话,万般无奈地纵马赶回了大营的中军大帐。
“什么?无条件投降,岂有此理,唐人太猖獗了,我等岂能受此耻辱!”
“太过分了,这是欺我大食无人,总督大人,您就下令罢,我等愿拼死一战!”
“对,打,我等还有十万精兵,堆也能将唐人堆死,总督大人,您就下令罢!”
……
一听完索扬萨所带回来的和平条件,早已聚集在中军大帐里等消息的一众大食将领们登时便炸了锅,一个个尽皆脸红脖子粗地跳了起来,群情激奋地要与唐军玩命到底,一时间满大帐里尽是喊打喊杀之声。
打?说起来倒是容易,可拿啥去打,诸将们固然是一时义愤,算是将心可用,可下头的军卒却早已是胆丧了的,一支没有军心士气可言的军队拿什么去跟强大无比的唐军抗衡,再打下去,除了徒然多葬送士兵的性命之外,压根儿就不会有旁的结果,这一点,自昨日兵败之后,穆斯塔法?伊本扬便已是看得无比之透彻了的,此番之所以派出使者,不外乎是想争取一个体面的投降罢了,奈何唐军显然不打算给他这么个机会,这令穆斯塔法?伊本扬心伤之余,也不禁有些羞恼在心,真恨不得同意了诸将们的求战,提兵与唐军血战到底,只可惜他不能,只因他不单是领兵大将,更是东方行省的总督,他不能不为手下这十万儿郎的性命考虑,更别说这十万儿郎背后还有着十万家庭,他不能也不愿见到如许多家庭毁灭之惨剧。
“我意已决,只要唐人能保证我军所有人等之性命安全,那便……降了罢!”
穆斯塔法?伊本扬静静地思忖着,直到诸将都消停了下来,这才缓缓地站起了身来,语气沉痛地下了降令。
“大人,不可啊,我军尚有一战之力,如何能就这么降了?”
“大人,万万不可啊,我军若降,性命便操之人手,万一有变,如何得了?”
“大人,不能降啊,我军还能再战,真神在天一定会保佑我等的啊,大人!”
……
一听穆斯塔法?伊本扬如此决定,诸将们登时便慌了神,纷纷出言进谏了起来。
“我意已决,诸位不必再说了,万般骂名便由我一人承担好了,谁若是要战,那也请便,都下去准备罢!”
穆斯塔法?伊本扬显然不想再就战与降之事再多议论,独断专行地下了死命令,一众将领见其已将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自是不好再多言,彼此看了看之后,尽皆垂头丧气地退了出去,只留下穆斯塔法?伊本扬一人独自在帐中垂泪不已……
第七百一十四章劝进风波(一)
仪凤三年五月二十二日,西征军捷报急送抵京,言及西征军于四月二十七日,在苏尔汉河谷大破大食军十五万四千余众,斩首四万三千级,俘敌十一万一千余,缴获无算,并已于近日进兵波斯故地,连下十数城,克复该国已然在望。帝闻之,大悦,下诏大赏三军,封西征军主帅林成斌为征远侯,副帅李贺为破虏侯,副帅萧三郎为承远侯,其余诸将各自恩赏有差,着令兵部按功授衔不等,并召太子李显进宫,温言夸赞,赏玉如意等物,以酬太子谋划之功,诏令大赦天下,消息传出,满京师一片喜庆,太子贤能之名声再度高涨,朝中呼吁太子监国之声渐起。
兴奋么?有一些,但并不多,倒不是对前方这场大胜有甚不满意之处,而是李显早在十日之前,便已受到了详细的战报,知晓了此战的全部经过,该兴奋的早就已是兴奋过了,至于眼下么,李显已是心不在此,左右西征军那头胜局已定,大食帝国经此一败,要想回过气来,少说也得大半年的时间,真到那时,西征军早已将整个波斯掌控在手,以西征军强大的火力而论,纵使大食举国出征,也休想有多少的胜算可言,李显自是无须太过担心,而今他的心思早已转到了朝局之上。
“二位先生,朝中如今动议连连,皆言本宫理应监国,本宫微有踌躇,不知二位先生意下如何,都且说说看,这股东风可借否?”
东宫的书房中,刚从宫中觐见回来的李显,连朝服都不曾换过,便赶到了书房,将张、狄两大谋士都召了来,毫不隐晦地将谋求监国之用心道了出来,言语间满是自信之意——此番群臣们之动议并非出自李显之授意,而是群臣们自发的行动,加之李显所主导的海外良种之推广如今已是大功即将告成,各州植物长势喜人,丰收已然在望,天下百姓莫不感戴,民心已归,而今西征又是大捷,李显的声望已然高涨到了顶峰,自是有资格去与武后争夺朝局的主导权,这等大好之形势下,李显自不可能不动心,只是心中尚有些微的踌躇,并未立刻付诸行动,而是慎而重之地请张、狄两大谋士一起为此举把把脉。
“殿下若是欲学太宗,那便不妨推波助澜一番好了,若不然,此事恐须得慎之再慎,依老臣看,这事情断不简单,须防小人从中作祟!”
李显倒是很自得,可张柬之却显然没打算顺着李显的意,毫不客气地当头便浇上了一大盆的冷水。
“嗯?先生之意是……”
李显到底不是寻常之辈,被张柬之这么一说,立马便警觉了起来,心神一凛,已然想到了妄动的后果将会如何。
“水满则溢啊,此事虽是起于青萍之末,却恐有心人会借机生事,殿下还须谨慎才是。”
张柬之能看得到的蹊跷,狄仁杰同样也是心中有数,只是他性子较为圆滑,并不情愿去当浇冷水的“恶人”,不过么,该开口时,他也不会有甚迟疑的,这便从旁插了一句道。
“嗯,二位先生教训得是,是本宫疏失了。”
李显自是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过于心急了,冷静下来一想,自不免出了身冷汗,倒不完全是因此事会被武后所利用之缘故,更多的则是在反省自身对高宗的态度有些小觑了去——没错,高宗如今是不怎么理政了,可毕竟还是皇帝,若是行事太过激进,惹得高宗起了疑忌之心,再被武后与李贞一来上个因势利导的话,就算李显能躲过一劫,也必定会在高宗心里头埋下一根刺,后果自是不消说的严重,一旦君臣父子相忌之情形出现,那便已是再难有弥补之时,随着裂缝的越来越大,除了学太宗来个“玄武门之变”外,李显怕是没旁的路好走了,而这条路不正是李显极力欲避免的么?
“殿下圣明,但凡能三省己身者,大贤也,朝堂有幸焉!”
这一见李显没被一连串的胜利彻底冲昏头脑,尚能从谏如流,张柬之提着的心登时便放了下来,很是激赏地称了声颂。
“呵呵,先生说笑了,本宫一时得意,险些忘了形,罢了,不说这个了,今朝中动议既起,母后与越王想来都不会坐视,推波助澜地捧杀本宫怕是难免,终归须得小心应对方可,不知二位先生对此可有甚见教否?”
李显虽自负,却也还是有自知之名的,知晓自己之所以能有此成就,除了知人善任之外,更多的则是靠着三世记忆之故,至于大贤么,李显还真不敢好自担当起来的,也就不想纠缠于此,话锋一转,便已转到了正题之上。
“嗯,捧杀,这个词用得好,高高捧起便是为了将殿下重重摔下,殿下若是不让捧,这‘杀’字也就无从说起了,且让他们闹了去,殿下只要本心不动,他人又能奈殿下何?至于陛下处么,只须如此……,断可释陛下之虑也!”
张柬之微微一笑,伸手捋了捋胸前的长须,不紧不慢地将心中所思之对策道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