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筝将崔衍和崔明轩送到二门外,依依不舍地看着他们,崔衍笑着摸摸她头发:“筝儿别这个样子,下月便是老太君的生辰大寿,到时候我和你舅母表哥表姐便会来贺寿的,再说今日得了老太君首肯,以后你也可以常回舅家,你爹那里……”他笑了一下,嘴角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如今钱债两讫,武国侯府也渐渐缓起来了,想必你父亲也不会太阻你去看我们。”
听了他的话,如筝一阵难过,又有点尴尬,只得点了点头:“我会常去的,也请舅舅代我向舅母和表姐问好,筝儿盼着她们来。”
崔衍宠溺地笑着点点头:“好,你回去吧。”
如筝强忍住泪,点头福□:“恭送舅父。”
崔侯轻叹一声,转身带着崔明轩走远了。
如筝转身躲进二门门廊的阴暗处,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又换上那副大家闺秀淡然的笑容,转身向慈园走去。
舅父的话提醒了她,老太君的生辰快到了,今年的寿礼,她必要精心准备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过渡章节终于完成,撒花~~
10寿宴(一)
如筝到慈园回了老太君的话,便告辞回了沁园,搜索枯肠想给老太君准备一件别致又贴心的礼物,恰逢午后薛氏派人送了寿宴冬装的料子给各房小姐挑选,如筝看到一件绾色绣了富贵吉祥牡丹团花的料子,突然计上心来,匆匆选好衣裳料子,便拿出笔画起花样子来。
这一画就忙到了二更天,转天早起便没什么精神,浣纱和崔妈妈劝他停一天请安,如筝却不愿让老太君失望,加上惦记着如书的事情,依然早早出了园子,刚到游廊边,便见如书裹着一席堇色滚了狐皮风毛边的斗篷,站在那里笑看着自己,如筝忙上前两步拉起她的手:
“你这傻孩子,荷香小筑到慈园正路过我的沁园,怎不进去坐坐呢,反而在这里喝风,若是受了凉可怎么好。”
如书笑到:“长姊,我也是刚到,你看我这裹得像端阳节的粽子,那就那么容易冻着呢。”
如筝拉了她的手,笑着向慈园走去:“那便好,想必老太君看到你这个水灵大方的粽子,也会开心的。”
二人说说笑笑走远了,没有看到不远处,如婳冷了脸看着游廊这边,恨恨吐出一句:“贱人。”
从那日起,如书跟着如筝到慈园请安便留下了例儿,隔三差五便会去一趟,老太君虽不喜妾室,但对庶出的孙子孙女倒还是疼惜的,加上如书爽利嘴甜会说话,渐渐也讨了老太君几分欢心,如婳有几次请安路上碰上她俩时,便阴阳怪气的酸了几句,如筝也不恼,说说笑笑便混过去了,倒是有几次如书差点和她吵起来。
忙忙碌碌的,日子过的也快,一转眼便到了葭月1初五,定远侯府凌氏老太君的寿诞之日。
前一夜,如筝特地早早睡下,今日便起了个大早,就着腌好的紫姜用了一碗碧粳粥,半张荷叶饼,便唤过待月给自己梳头,因还没有及笄,梳的还是小女孩的发式,平日里如筝嫌麻烦,多半是梳双平髻,今日是寿宴,便挑了更喜庆一点的双螺髻,束在发髻底下的丝带也换成了一对儿赤金镂空镶碎红宝石的钿儿,右侧鬓边又插了一个银丝绕米粒大小彩珠流苏的珠花,耳上坠了金丝镶珍珠葫芦的耳环,手上戴了崔氏在时为她打的赤金镶红宝石镯子。
梳妆完毕,如筝起身穿了前夜便挑好了的大红底子散绣合欢花的长衫,衫子袖口滚了银青挑暗红云纹襈边,显得庄重又喜气,外面套了一件宝蓝直领对襟羔皮里子的长比甲,只用银丝线隐隐挑了云纹,但因缝着镶了红珊瑚的金纽扣,便显得贵气又不扎眼,因早间天气凉,又加了件大红猩猩毡带风毛的斗篷,整个人便喜庆起来了。
穿戴完毕,崔妈妈围着如筝转了一圈,笑到:“小姐真好看,这通身的气派才真真是世家嫡女该有的风度,看着小姐,奴婢就想起夫人来了,那时也是这个年纪,也是这样的打扮,就连相貌……”说着,她眼里又含了泪,忙拿出帕子擦干:“看奴婢,今儿大好的日子,说这些。”
如筝鼻子也是一酸,却又甜甜笑了:“我是娘亲的女儿,自然是相像的。”说着拍拍崔妈妈的手,往羔皮袖套里揣了个手炉,带着浣纱待月向内院花厅走去。
走在路上,如筝想到崔妈妈刚刚的反映,心里一颤,又是一喜,她今天刻意挑了母亲在时留下的一套红宝石首饰,穿了母亲生前最爱的大红和宝蓝色,有纪念母亲的原因,更多的是因为今天要见舅舅一家人,依稀记得,儿时母亲就是这样穿戴一新,带着她和如柏到舅家走亲戚,母亲和自己的舅妈谢氏原来也是手帕交,每每回府,舅舅一家总是热情相待,她今天这样打扮,也正是想借此找回那时候的记忆。
沁园和内院花厅离得远,如筝正好利用走路的时间盘算了一下今日要来的客人,因不是整寿,老太君也不欲大办,故只请了带亲戚和能算得上是通家之好的几家子,武国侯府崔家是一定会来的,老太君的娘家武威侯府凌家也必会派人来贺寿,因着老太君一品夫人的身份和宫里凌贵妃的缘故,说不定皇帝还会赏赐些什么,老太君有一个庶出的女儿,嫁到了薛氏的母家皇商薛家,今日也必会回来贺寿,再加上世代通家的安国公府苏家……
想到苏家,如筝脚下一顿,笼在袖套里的指甲狠狠抓着手炉外面的蜀锦套子,重生以来,她一直避免想到苏家这个让她曾经憧憬、幸福,又困苦、丧命的地方,到了今天,情势逼得她不得不想了,如筝脑海里浮起一个字,便是“躲”今生她一定要躲开国公府这门亲事,躲开苏百川,哪怕孑然一身,也再不进国公府大门。
想到这儿,她深吸了一口初冬冰冷的空气,醒了醒脑子,放下心事向小花厅走去。
昨日请安时,老太君交给了如筝一个“差事”,便是在今日寿宴之前各家夫人在主院陪老太君说话时,带着弟弟妹妹们一起招呼各家来的少爷小姐们在花厅饮茶聊天,因着前几日如杉受了凉,一直有点低烧,老太君便免了他今日陪客,只叫他寿宴时一起来热闹热闹,而薛氏所出的如楠年纪又太小,故今日招待众人的侯府少爷就只剩下如柏一人,到时候如柏照顾不过来,势必便要如筝这个做长姊的周全,想到这一层,如筝便又添了几分烦闷,不过想想今天也可以和舅家表姐琳琅一聚,倒也让她心情明朗了几分。
思忖间,花厅便近在眼前了,如筝走进花厅,老太君的大丫鬟照花和灯影已经带着大厨房的几位管事妈妈和一干小丫头在忙活着了,照花和如筝见过了礼,便把布置的情况大致说了一下,如筝环视了一圈,把她叫到一边提点了几处不足,照花一一应了,眼里便带了一点钦佩探究之色,如筝也不多说,只是看着她笑笑,遣了浣纱和待月去帮忙,自己找了一处向阳的位置坐了,抱着手炉想心事。
不一会儿,如书也到了,径直走到如筝身边福了一福:“我还道自己来的早呢,原来大姐姐早就到了。”经过这大半个月的相处,如书虽然对如筝还有一点戒心,却也和她亲近了不少,连称呼都从“长姊”变成了“大姐姐”。
如筝笑道:“今日府里这么热闹,我想睡也睡不好,索性便早早来了,也省的你们这些小懒猫受累早起。”
如书笑着坐在她身边:“是啦,大姐姐最疼我们了。”
没过多久,如婳带着庶出的二小姐如棋也走了进来,看到如筝和如书有说有笑的,如婳先是一愣,马上又换上得体的笑容走到二人身边,如书起身向她行礼,却被她绕到身后,占了如筝身边的位子。
如书被她一挤,踉跄了一步,眉毛一立便要发难,如筝见状不着痕迹地按在她手上:“四妹妹的手好冷,出来怎么也不带个手炉呢,”说着便把自己袖套里的手炉掏出来塞到她手里,顺势握了握她的手,如书咬咬下唇,将气忍下,自己踱到一边看花厅里新布置的汉白玉山水屏风去了。
如婳见她走远了,这才低声说道:“姐姐你最近干嘛处处提点她?她姨娘狐媚狡诈,她也定不是什么好东西,这庶出的死丫头……”
如筝听她说话难听,不由得抬头看了看一边陪坐的如棋,果然看到她脸色苍白地绞着手,一副怒不敢言的样子。
如筝脸色一沉,说到:“婳儿,你也是大姑娘了,说话怎这样没分寸,她是庶出,却也是咱们的姐妹,虽不如你我亲近,毕竟也不能太疏远了,再说,徐姨娘再怎么不好,也有老太君和母亲教训,她怎么说也是咱们的庶母,是咱们可以随意排揎议论的么?”
如婳看她表情严肃,心里一沉:“大姐姐你居然为了她教训我?!”
如筝转头看着她满脸不忿之色,知道现在还远没有到和静园撕破脸的时候,轻笑着拍拍她手:“我教训你不假,却不是为了她。”
看如婳一副不相信气鼓鼓的样子,如筝正色道:“你若是不喜欢她,不看也就是了,何必处处和她作对,你这样不饶人,若是被丫鬟们甚至是客人看了去,知道的说你和她不对盘,不知道的还以为母亲苛待庶子庶女,你这是要给母亲添堵抹黑么?”
见如婳面色一变,如筝接着说:“再者说,你虽不喜欢如书,如棋可没惹着你啊,怎的连她也骂上了?”
如婳心里不甘,却又不得不承认她说的对,赌气说到:“大姐姐总是有理的。”
如筝看着她,心里冷笑,既是笑她,也是笑自己,她再一次意识到前世的自己是多么粗心大意,不谙世事,竟然会被这样的女子蒙骗陷害到那般地步。
如筝状似不经意的打量着如婳:今日她穿了件深藕色遍织金云纹的长衫,配了全新银狐毛镶领的湖蓝色织大朵百合花的长比甲,如筝记得,这件料子并没有出现在之前送上来供各位小姐选择的新冬装料子之中,可见必是薛氏为了此次寿宴特地为如婳准备的,意在压过各家闺秀,再看她头上,小小年纪便梳了复杂的十字髻,还精心搭配了一套赤金红珊瑚的头面,她的相貌和薛氏很像,妩媚明艳,却怎么看,都缺了一点大家闺秀骄矜端庄之气,再加上这样繁复的装饰,显得略微有些格格不入,如筝端起茶碗,在心里嗤笑了一声:果然是精心打扮过了,怪不得……来得这般晚。
如柏因晨起习字,来的略微晚了些,他刚刚坐定,二门上守着的小厮便来报:武国侯府客人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注1
葭月:农历十一月
11寿宴(二)
如柏因晨起习字,来的略微晚了些,他刚刚坐定,二门上守着的小厮便来报:武国侯府客人到了。
如筝心花怒放,脸上却只是唇角微挑,她冲如柏一招手,姐弟俩双双起身迎到花厅门口,正对上自家二表姐崔琳琅:
“二表姐,多日不见,表姐别来无恙。”
崔琳琅承了崔侯的好相貌,性子却与其母谢氏如出一辙,言辞爽利,嫉恶如仇,虽从父亲那里听到了如筝近日的改变,心里却不大相信,对如筝的问候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便径自走到东侧桌边坐下了。
如筝依稀记得小时候母亲带自己回外家,自己与年龄相仿的二表姐玩儿的是最好的,大表姐像舅舅,深沉多思,二表姐则更像舅母,爽直善良,如筝也明白,像她这样的人,被自己在意的人伤害后表现的往往会很激烈,但要重新获得她的信任,倒也不难,只要自己能够付出真心,总能拢回她的好感和疼爱的。
这么想着,她走上前去,端起桌上暖套子温着的茶壶为她倒了一杯茶,又亲自奉上一盘点心:“琳琅表姐,一路辛苦,先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
崔琳琅瞟了她一眼,见她眼中满是诚恳,也不好太拂了她的意,便接过茶碗,喝了一口,又拈起一块点心放进嘴里:“能得你倒杯茶还真是不易呢,也就是今年吧,我敢大大方方地来贵府做客……”还想着揶揄她几句,舌尖传来熟悉的味道却让她心头一酸:“这是……糯米梅花香饼?”
如筝笑盈盈地看着她:“正是,我记得二表姐最喜欢的便是以前……”
“不错,”崔琳琅微笑着,目光看着如筝,却又像是透过她,看着很遥远的地方:“我最喜欢的点心,便是以前姑姑做的糯米梅花香饼,以前你到我家,什么我都可以让你,唯有这饼,我必要吃掉大半才罢休。”她这才注意到如筝的衣着,心里又是一颤,不由得拉住她的手:“难得你还记得,有心了。”
如筝心里又酸又暖,强忍泪意甜甜地笑着想到:这便是至亲了,无论被你伤到多深,只要你肯改,总会再给你机会,就像市井百姓所言“亲不亲,打断骨头连着筋。”
琳琅拍拍她手:“我还道父亲和大哥是唬我,现在看来你总算是活明白了。”
她这一言出口,旁边的如婳心里便如扎了根刺一样难受,又说不出什么,冷哼一声走开,自去和刚到的薛林氏之女薛瑜说话去了。
如筝也不理他,笑着坐在她身边:“舅舅舅母也来了么,表哥怎么没进来?”
琳琅叹了口气:“爹爹前几日略着了点风寒,如今又躺着养病了,母亲不放心,在家陪他,提前也是给老太君报了的,恰城外庄子上又有点事,大哥去料理了,因此今天就我一人来的。”
如筝连忙又问崔侯病情,琳琅细细讲了,二人也渐渐说开了话。
如筝又陪着琳琅坐了一会,琳琅便已经开始给她介绍自己身上穿的新花色冬装了,不一会儿,便引得如书频频往这边望,如筝索性招手唤了她来:
“表姐可还记得我四妹如书?上次见她还小呢。”
琳琅笑到:“可不是,上次她还是个小丫头,现在也出落成大姑娘了。”
如书也笑的应景:“刚我听表姐说,这漂亮花色是贵府铺子自己做出来的?果真别致。”按理说,她是徐姨娘所出,与崔府并无亲戚,叫一声“崔姐姐”也就行了,这声“表姐”出口便显得又亲近了一分,如筝看着她笑的眉眼弯弯,心说自己这四妹还真是个心思剔透的妙人儿。
就在几人嬉笑的当口,门外传来一声略带几分凌厉的问候:“哟,琳琅,你这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了么?”
众人回头看时,原来是老太君的娘家武威侯府三小姐凌霜璟到了。
崔琳琅见是她,忙迎上前去:“哟,我说是谁嘴这么厉害呢,原来是我们的女将军到了。”
凌霜璟笑着斜睨她一眼:“你不必村我,咱们大盛朝除了踏雪郡主,哪里还有第二位女将军,你不过是想说我舞枪弄棒,闺容欠奉罢了。”
此时她身后一个清朗男声响起:“霜璟,到了姑祖母家还嘴尖舌利的,还嫌自己泼辣名声传的不够远么?”
凌霜璟回头咧嘴一笑:“嘿嘿,三哥,我这不是看见琳琅了,高兴么。”
走在他身后的,正是凌府三少爷凌朔风。
如筝忙走上前福了福身:“三表兄万福。”
凌朔风笑笑:“表妹不必多礼。”
如柏看到有男客到了,也赶紧起身相迎,彼此见了礼便到一边说话儿去了。
凌霜璟则若有所思地看着如筝:“林大小姐,今日打扮的还算像点样子,往日里怎么看都像是刚孵出来的小雏鸟儿似的。”
如筝知道她是为崔琳琅不平,也不恼:“三表姐教训的是,不长大怎么懂该如何打扮呢,以后还要姐姐们多提点着才是。”
凌霜璟还想说什么,琳琅一拉她袖子在她耳边低声道:“不许你再排揎我筝儿表妹。”
凌霜璟瞪了她一眼,倒也没说什么,自拉了她坐下喝茶去了。
如筝看看凌霜璟和凌朔风,按说也是很近的亲戚了,就是因为薛家与凌家政见不和,两家渐渐来往的便少了,现下自己和霜璟,反倒不如琳琅和她亲近。
凌家的人都生的好相貌,女子容貌端丽,天生便带了三分上位者的矜贵威仪,几乎每一辈都会有女儿被选到宫里成为娘娘,男子则天生便带着将门煞气,多半都身材魁梧,相貌棱角分明,大概也有代代都为大盛戍守边关的缘故。
如筝正想上前为琳琅和霜璟添茶,却听二门上一声报:“安国公府有客到——”
虽然心里早有准备,如筝缩在大袖里的手,还是攥的死死的,胸臆之间仿佛塞了一团棉絮,堵得她喘不过起来。
她咬咬牙,深吸一口气,勉强压抑下怒火迎到门口,看到走在最前面那人,如筝瞳孔骤然缩紧:他还是那样:身姿挺拔,步履从容,脸上带着一成不变的温雅笑意,配上欣长的身材,近乎完美的容貌,和贵胄子弟特有居高临下的气质,身后斜斜照下来的冬日阳光,仿佛都成了陪衬和背景,随着他步步向前,铺成一地碎金。
苏百川……
如筝的心仿佛被什么拧了一把,她不自觉地闭了闭眼,才重新找回了理智,轻轻一福身,仿佛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
“苏世兄万福。”
苏百川伸手虚扶,他眼中见惯了京师世家贵女们见到自己,眼中惯常流露出的那种骄矜又倾慕的眼神,看到如筝波澜不惊的样子,到让他升了三分好奇:“世妹多礼了。”
就是这个如冰泉流泻般的声音,前世牵走了她的魂,也冷透了她的心。
如筝敛眸闪到一边,余光中却看到如婳施施然走上前向苏百川行礼,那种目光自己再熟悉不过了,一如前世的自己,情牵魂绕,却还自以为掩饰的很好。
如筝心里冷笑了三声,不愿再看,转过头,却不期然对上一双含笑的丹凤眼:“林世妹,别来无恙?”
看到眼前熟悉的面容,如筝真正体会到了“恍如隔世”是什么意思,前世的自己一颗芳心扑在苏百川身上,大难临头时,肯豁出性命换自己清白的,却是眼前这个男子,想到前世最后那慌张惊恐的一别和那张字字泣血的绝笔信,如筝恍然许久,直到面前的人换了疑惑的眼神,她才猛然醒悟:一别经年已隔世,如今,他和她又变成陌生人了。
她浅笑,回复了世家嫡女该有的姿态:“苏三世兄万福。”
眼前人突然的失笑,让她不知所措,前世的浮光掠影闪回眼前,似乎从没在这张面孔上见过这样的表情,这样不带一丝阴郁或是自哀自怜,明媚的如同三月暖阳的笑容,本不该出现在这张面孔上。
“如筝世妹,苏三这个名字多奇怪,若要把我和兄长区分开,叫名字便是了。”苏有容说笑着走过她身边,留下的震惊却绝不亚于苏百川。
如筝匆匆和他们身后走过的国公府嫡小姐苏芷兰见了礼,便退到角落里,努力平复心中的惊涛骇浪。
她刻意地避免看苏百川,却无法忽略他强烈的存在感,从前世就是这样,他出现在哪里,哪里就有燕语莺声,京师贵女们的目光,总是胶在他身上,想到这儿,她嘴角上浮起一丝自嘲的微笑:前世,自己也是那莺莺燕燕中的一员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