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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初五这天,如筝还是早早起来,捏着鼻子喝了崔妈妈准备的雄黄酒,吃了两口东西便收拾齐备前往主屋请安。
  如往常一般在回廊里见到了如书,如筝笑着打量了一下明显精心装扮过的她,点点头:“桃粉配荷绿,也就是我家书儿能穿得这么雅致……”
  如书看看自己身上半新的短袄和姨娘连夜赶制的轻罗绣花马面裙,脸红红地抬手理了理头发:“好容易能出去逛逛,当然要好好打扮一下……”她看看如筝身上穿着的藕色半旧的长衫配月白底子折枝红梅的长比甲,收了脸上的笑容:“大姐姐怎么穿的如此素净?”没等如筝回答,她马上又似想到什么似的一挑眉:“她怎么能这样!大姐姐的新衣服……”
  如筝上前拉住她的手,笑到:“又来了,上次才刚说过你口无遮拦……又犯了!”说着点点她鼻子,不出意外地看到她好看的小脸皱成一团,可爱又滑稽。
  如书跺了跺脚:“大姐姐,人家替你难受,你还笑人家!”
  如筝笑着携了她的手,慢慢往慈园方向走着:“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可现下这样子,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慢慢来吧。”
  一番话,说的如书也禁了声,不由得暗叹自己人微言轻,不能帮如筝出头。
  如筝握着她的手,突然感觉到一丝清凉落到指尖,不由得拉过来看,却是一个碧绿剔透,成色极好的翡翠镯子,不由得叹道:“好美的镯子。”
  如书看了看手上的镯子,笑得甜蜜:“大姐姐也觉得好么?这是姨娘陪嫁里最好的镯子了,今儿我还是第一次得着带呢。”说完,脸色又一变:“大姐姐,对不起,我……”
  如筝知道她是想到了自己的母亲崔氏,笑着握紧了她的手:“无妨,你有姨娘疼你,大姐姐也替你高兴。”顿了顿,她又压低声音到:“母女亲缘是最可贵的,你要好好珍惜和姨娘在一起的每一天才是。”
  如书点了点头:“是,长姊。”
  姊妹俩各怀心事,一路无语。
  到了慈园,薛氏和如婳如棋也在,如筝和如书恭恭敬敬地向老太君行了礼,又向薛氏行礼,薛氏笑着点头让她们坐下,又向老太君汇报了一下近期府里的开支,老太君点点头,到:“好,有你打理内务,我尽放心的。”又笑着转向如筝:“筝儿丫头,你看你妹子们都打扮的光鲜亮丽的,你怎么还穿的这样素净?今日可是端阳节,莫非是制新衣的料子不合心意么?”
  听了她的话,薛氏,如婳和如筝心里都是一动,薛氏偷眼看看老太君,只见她满脸还是慈和的笑意,仿佛不过是跟自家孙女儿拉点家常,眼里却带着一丝探究,让刚刚被敲打过的薛氏心里一颤,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无意中瞟到自家女儿紧张的样子,当下了然,不禁暗怪如婳糊涂,只能寄希望于如筝不要借机发难。
  如筝则笑着慢慢起身福了福:“多谢祖母关心,母亲给孙女儿送去的料子,都是上好的,颜色鲜亮,花样新颖,是孙女儿自己觉得自己刚刚病愈,用了这些好料子反而显得脸色苍白,故选择了比较浅淡的半新衣裳,说回来,也不过是三五姐妹好友玩一趟的小事,母亲给的漂亮料子,筝儿想留着作见客的大衣服呢。”
  听了她的话,老太君笑着转向薛氏:“你看看,筝儿眼下也懂得给你省钱了,可见是你素日教导的好啊。”说着,又转向如筝:“不过这样还是太素淡了些,毕竟是一年一次少年人们聚会的日子。”说着她唤过灯影:“去,把我小柜儿里那套红珊瑚的首饰拿出来给大小姐。”
  灯影应声去了,如筝赶紧站起来推辞,老太君笑着把她按下,又转向如婳如棋如书:“你们三个丫头莫怪我偏心,一则筝儿大病初愈,我给她红珊瑚去去霉气,二来她也大了,眼见没有点好的首饰充门面不行,等你们大了,祖母也有好的给你们留着呢……”
  薛氏见她三言两语便将此事带过,老太君也未见疑,稍稍放下心,也不计较别的了,顺着老太君话头说到:“看您说的,她们哪会有怨言,筝儿是长女,本就该好好打扮起来了,说起来还是媳妇不如母亲细心了。”说着又转向如筝:“你这孩子也是,虽咱们府里厉行俭省,也不至于连这么点料子都要省,什么时候要做大衣服,母亲再给你选就是了。”
  如筝笑着起身谢了,灯影也捧出了一个精致的紫檀木小妆盒,老太君打开妆盒,一边把里面一套赤金镶红珊瑚的头面首饰和红珊瑚珠子穿的项链、手钏、耳环一样一样摆出来,一边对如筝笑着说:“这还是我八年前过整寿的时候,阿衡孝敬给我的,如今这样质地好又齐整的红珊瑚首饰也不多了,我老了,带了不过是显得头发更白,不如给你,一则添妆,二来带了也是个念想……”
  如筝听了老太君的话,也湿了眼眶,赶紧起身屈膝到:“孙女儿多谢祖母疼惜。”又转身朝薛氏福了福:“筝儿多谢母亲体贴。”
  她言语恭敬,目光柔和,甚至还带了点小女儿的依恋,但薛氏看了,却不知为何,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到头顶,勉强笑了笑:“这傻孩子。”
  老太君把首饰装了进去,交给如筝,对薛氏笑到:“眼见筝儿也大了,今年生辰就及笄了,她的及笄礼你要多费点心,及笄之后的大事,你也要上心了……”薛氏心里一顿,面上却带着恭顺的笑意:“是,母亲。”
  老太君看着她,目光平静:“筝儿是你们二房的嫡长女,她的一切事情,都是妹妹们的表率,也是外人看咱们侯府小姐的一面镜子,只有筝儿事事体面了,婳儿棋儿和书儿她们才能也被外面的人看重,这一点,你要明白。”
  这话就是很明确的点拨了,薛氏赶紧站起躬身答道:“是,是媳妇疏忽了。”
  老太君笑着摆手让她坐下:“别动不动就行礼,你做的很好,不过是你庶务繁芜,多少也有力不从心的时候,我老婆子也不算老,也还可以帮你担几分罢了。”
  薛氏赶紧低头:“不敢,媳妇累的母亲烦心受累了。”
  老太君点点头,笑到:“行了,今日是端阳,小辈们都回去再好好打扮打扮,一会儿光光鲜鲜地到上原赏花去。”
  众人笑着起身应了,老太君又到:“筝儿留一下,上次你给我那个食疗的房子,让雪柔那个老糊涂给放丢了,你给我再抄一份。”
  如筝点头应了,便走到门口送薛氏等人出去,又转回老太君身边坐下,她当然知道老太君留自己必不是为了给韩妈妈抄方子,便一边为她揉着腿,一边静待下文。
  老太君摸了摸她的头,叹了口气:“我可怜的囡囡,竟被这样欺负了去……”
  如筝听了她的话,心里一酸,眼眶便有点发红,马上又忍了,笑到:“祖母,筝儿挺好的。”
  老太君嗔怪地看了她一眼:“我知道你诚孝,但祖母老眼也还没昏花呢,谁做了什么手段,虽一时能瞒住我,却也瞒不了太长。”她叹口气:“我也不瞒你,我现在虽不管家了,但阖府上下,处处都还有些老家伙忠于我,即使是你那沁园,也是有的,那日你敲打丫头们是因着什么,祖母也知道七八分。”
  如筝笑着换了个地方揉:“孙女儿知道祖母手眼通天,咱们不都是您手心儿里的小虫子么~~~”
  老太君被她逗得失笑:“这猴子,说正事呢还贫嘴。”又笑着拉起她的手:“筝儿,祖母是看着你长大的,你性子像阿衡,平日柔和不争,但骨子里却烈性执拗,是认准了八匹马都拉不回的性子,我知道你忍着一些事,也是为了侯府安宁,但也别太委屈了自己,别忘了你还有祖母,日常小事也好,终身大事也罢,祖母都会为你做主的,以后再有这种事情,便直接来回了我,不必这样费筹谋,遇事多想想是好,但也要记住,多思伤心这句话。”
  听了她的话,如筝心里一暖,多日来的愤懑和无助感被冲淡了很多,她心中恍然:虽然老太君要对抗根基已深的薛氏不是那么容易,但至少她能够保自己周全,想到这里,如筝对着老太君福了福:“筝儿多谢祖母护持,我一定不负您的希望。”
  老太君看她这样,也不多说,只是慈和地挥挥手,叫她下去梳妆了。
  如筝沿着回沁园的路慢慢走着,想着今天老太君说的话,今日她过问衣物,赠给自己首饰,敲打薛氏,都是在维护自己,前世的祖母也一定是这样在暗处关注地看着自己的吧……只是那时的自己,一叶障目不见泰山,被薛氏如婳蒙骗到死,竟没有注意到这双慈和的眼睛。
  这样想着,她微笑了,不期然却被一声尖叫打破了沉思。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段过度铺垫比较多,烦劳诸位殿下等待了,多谢一贯支持,某奚鞠躬!
  29端阳(三)
  这样想着,她微笑了,不期然却被一声尖叫打破了沉思。
  如筝循声望去,原来是如书正在回廊里尖叫,旁边如婳一副惊讶的样子,嘴角却带着不易察觉的冷笑,如筝担心如书,赶紧几步走上前拉住她手,却见回廊地上,刚刚如书视若珍宝的翡翠镯子碎成几块,她正指着镯子的残骸气的脸色发白,说不出话来。
  如婳装作被如书样子吓着的模样,后退了几步:“哎呦,四妹妹,你可不要这样看着我,我不过是失手摔了你的镯子,干嘛一副想杀人的样子?”她低头看看地上的镯子碎片,又故意晃了晃自己手上上好的糯种阳绿翡翠贵妃镯,笑到:“再说,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何必……”
  如书听她这么说,气的一把甩开如筝,上去就要打她,如筝赶紧抢上一步拦腰抱住,却被她的冲力带的一个踉跄,幸亏旁边跟着的丫鬟眼疾手快扶住,才没有跌在一起。
  如书赶紧回身扶住如筝,嘴里还兀自不饶人:“说什么失手,看这么个小物件用对着太阳举那么高,你分明就是故意摔我的镯子,我可不如您如婳嫡小姐财大气粗,这镯子我珍爱着呢,你这么简简单单就……”她说的气急,如婳却还是那样闲闲的笑着。
  如筝叹了口气,喝道:“书儿,住嘴!”
  如书听如筝语气严厉,虽然心里委屈,却也马上住了口,气哼哼地转过头去。
  如婳则闲闲地笑到:“幸亏长姊赶到,不然我就要被四妹妹打死了呢,长姊你说,她以下犯上,以庶犯嫡,应当如何罚呢?”
  如筝看着如婳,知道她此举除了打压如书,多半还有因自己迁怒于如书的缘故在里面,便笑到:“是么?四妹妹有要打你么?我只看到你摔了四妹的东西,不但不道歉还出言讥讽,四妹妹跳过去和你理论罢了,这倒是算不得什么僭越之举呢……”
  看如婳脸色一变,如筝笑了笑,缓缓开口:“常言道,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可见伦理之道不止对下有要求,对上位者更是严格,我们这些做姐姐的,慢说弟妹无过,即便是有小错,也当慈心放过,或是略加说教,小惩大诫罢了,若是兄姐度量小了,又怎要求弟妹恭顺呢?毕竟他们年纪更小,不如我们通事理,更何况今日错处在你,即使你真失手打了四妹妹的心头爱物,若是你好言劝解,真诚道歉,四妹妹难道会为了一件死物伤了姐妹情分么?”说着,如筝又转向如书:“四妹妹,你会么?”
  如书看如筝眼神,知道刚刚自己气愤之下差点着了如婳的道儿,忙故作恭顺地福身:“大姐姐教训的是,是妹妹不恭了,三姐姐息怒。”
  如婳看如筝三言两语便化解了自己的计策,不禁心里暗恨,脸上笑着,面色却白了,如书看了,不禁心里暗笑。
  如婳被如筝架在那里,上下不是,眼见来往的丫鬟多了,看到三人在这里都侧目而视,气的伸手去脱手上的镯子:“罢了,陪你就是。”可惜她最近丰腴了几分,镯子又小,一时脱不下,更显得狼狈。
  如书则笑着一福身:“三姐姐切莫如此,刚刚小妹也有错,愧不敢领受三姐姐宝物……”
  如婳气的一窒,如筝则笑到:“这样和和气气的多好,婳儿的镯子也是爱物,就不要给书儿了,不过你以后也要小心,拿着别人爱物的时候,记得‘推己及人’四字,切不可再冒失了。”说着便脱下右手一直藏在衣袖里的一个翠绿飘花冰种的翡翠镯子,递给如书:“我来做个和事老,婳儿道个歉,这镯子书儿你收了,看在我的面子上,便不要计较此事了。”
  如婳看她们一唱一和,把自己架在火上烤,气的头一阵阵发昏,如书则看得解气,甜笑着双手接过如筝的镯子:“多谢大姐姐惠赐,书儿一定好好保管!”
  如筝笑着拍拍她手,也不管如婳,姐妹俩自说说笑笑地走了。
  待远远离开回廊,如书笑着伏在如筝耳边,说到:“大姐姐你太厉害了,三言两语便把她气的……哈哈哈。”
  如筝白了她一眼,也笑了:“你啊,以后做事动动脑子,你三姐姐嘴巴厉害不饶人,别总往她枪口上撞,不小心自己撞个头破血流,她可是不会心疼你的。”看如书若有所思点点头,她又笑到:“她是嫡女,又是爱女,气性自然大,言语上不可多冒犯,好好说,把理掰扯清了,她自然就不会为难你了……”她眨眨眼睛,笑了。
  如书想了想,也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大姐姐,我懂了……”
  如婳一路如狂风般卷进静园的时候,薛氏正招了衣帽上的许婆子来问话,如婳冲进屋子,“砰”地一声带上门,一头扎进薛氏怀里:“气死我了!”
  薛氏看她失态,忙挥手让许婆子并丫鬟们退下,这才呵斥到:“愈发没有规矩了,这是作死呢?!”
  如婳吓得一缩身,随即又哭喊道:“你女儿都快被人欺负死了,母亲你还在这里讲什么规矩!”
  薛氏看她满脸泪痕的样子,又疼又气,当下喝道:“有话就说,撒泼打滚成何体统!”
  如婳吓得一愣,哽咽着把前因后果说了,薛氏也气的面色发白:“你这不成器的东西,如书那丫头一个破落户,你巴巴儿的去她那里触什么霉头!还被你长姊看到,如今她可是你祖母身边的红人儿了!”
  如婳听的一愣:“那咱们就忍了么?娘,您可是侯府的主母,难道连一个没有娘的丫头和一个庶女都惩治不了么?!”
  薛氏看她越说越不对,气得抬手就要打,犹豫了一下,又放下:“你在这里胡喊乱叫有什么用,暂且让她们得意一阵子吧。”她看了看泪眼朦胧的如婳:“放心,不会太久的。”
  如婳看着自家娘亲的眼神,突然也感觉到了一点寒意,吓得眼泪缩了回去,这才想起刚刚冲进来的时候似乎看到了衣帽上的许婆子,心里一缩,嗫嚅着:“那,娘亲,我先去换衣服了。”
  薛氏看她慌张的样子,也失了教训她的性质:“罢了,以后别再作这种落人口实的事情,你以为你偷着找许家的把给你大姐姐的衣料换了陈布,我就不知道么?老太君就不知道么?弄巧成拙了还不是让人家得了好处去!”
  如筝吓得忙不迭点头:“女儿明白了,女儿以后不敢瞒着娘亲办事了。”
  薛氏面色这才缓和下来:“你明白就好,如今对付她们不是最要紧的事,心思多往正事上想想,你祖母属意你大姐姐嫁入国公府,你若是想要这门亲事,只有从苏二身上着手,你懂么?”
  如婳点点头,略带挫败地说道:“可……子澈哥哥他对我……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属意于我,他似乎对谁都是一样……”说到此处,她神色突然一变:
  “母亲,上次春日宴,子澈哥哥他似乎……似乎对如筝特别上心,眼睛一直追着她看!”
  薛氏听了神色一变,马上又说到:“此话你还对谁说过?”
  如婳摇摇头:“没有了,也是母亲刚刚说起,女儿才想到的。”
  薛氏叹道:“若是他自己对那丫头上了心,可就不好办了……”随即又正色到:“这件事你不可再对任何人提起,母亲自有安排,你只要多和苏百川接触,尽量博得他的好感即可。”
  如婳嗫嚅着:“母亲……”
  薛氏看到她露出小女儿态,笑了笑:“放心,娘亲定让你称心如意便是。”
  如筝和如书在沁园门口分开,约好辰时三刻一起出府游玩,看着如书一边走一边开心赏玩自己给的镯子,如筝心里一阵心酸:母亲,为了给我和柏儿铺路,您给我的最后一点念想也……还好,是落到了书儿手里。
  她叹了口气,回身从浣纱手里要过放着红珊瑚首饰的妆盒,转身走进了沁园。
  如筝婉拒了崔妈妈给自己选的月白色绣大朵牡丹的对襟小袄,还是穿着请安的那身衣服,重新梳了个简单雅致的垂鬟分肖头,也不施粉,只是淡淡扫了点胭脂点了唇,便打开老太君给的妆盒,选了一件黄豆大小红珊瑚珠子的手链带上,又把第一层放着的一支红珊瑚梅花簪拿出来赏玩。
  刚刚在老太君屋里时,她就一眼搭上了这支簪子,整个簪子都是以一支红珊瑚依势雕成,簪身顺着珊瑚的长势打磨成了梅枝的样子。簪头则雕成了一束七八朵盛开的红梅。
  如筝细细把玩着这支簪子,前世今生,她最爱的便是梅花,屋里的器物,衣服的花样都最爱用各色梅花图,连喜欢的香都是有几分梅花香味的沉水香,如今看到这样惟妙惟肖的梅花簪,简直是爱不释手。
  她轻轻把簪子戴在发髻底端,在水银镜里细细看自己的容颜,她虽然没有如婳的明艳,也没有如书的精致,却有自己浑然天成的一股清丽姿态,老太君曾经说过,如筝不是这府里最美的小姐,却是最有大家闺秀气质的小姐,让人一见忘俗,前世的自己也有一支赤金的梅花簪子,也常常这样带了揽镜自照,从开始的孤芳自赏,到后来身边出现另外一双赞许的眼睛……
  想到这里,如筝似乎从镜子里又看到了那双星眸,那是……
  如筝“嚯”地站起身,对着镜子冷笑:林如筝啊林如筝,事到如今你居然还想着前世之情……
  少顷,她又颓然坐下,她分不清自己怀念的究竟是那个曾经伤害自己至深的人,还是前世的那种感觉……那情窦初开时的心动,两情缱绻时的迷恋,如今因着一支簪子,一股脑浮上心头。
  如筝攥紧了拳头,站起身,唇边带着一个凄凉的微笑:今世的自己,心已冷,情已灭,这些心情,再也不是她林如筝能够享受的到的了。
  前世那个温柔糊涂痴情的侯府嫡女,已经化身为复仇的修罗,今世怕是注定要孑然一身了。
  她对镜枯坐良久,终于起身,扶了扶头上的簪子,又换上了那个得体而虚假的笑容,向着门外五月和暖的阳光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依旧过渡,下章重要内容,多谢支持!
  30端阳(四)
  带着浣纱在二门上和如书见了面,姊妹俩说说笑笑地乘车到了侯府大门口,小心地带了帷帽,沿着热闹的乌衣巷,向着游览的目的地上原走去。
  按照传统,在端阳节这天,无论是小门小户的女子,还是世家大族的闺秀,都要从家门口便开始步行,一路走到上原,而世家大族的姑娘们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在到达有五城兵马司巡逻的上原之前,一般都会用帷帽隐藏起自己的相貌和身姿,宽宽的帽檐下,轻绫纱制成的帷幕把女孩子从头到小腿全部笼罩在内,但当清风吹起时,轻纱帖在姑娘身上勾勒出的轮廓反而更加诱人,乌衣巷里,各大世家的小姐们,一年中难得这样自在,都早早出了门,和百姓家素面布裙的女孩子们一起,汇成无比美丽的河流,流向全城男子心中的圣地——上原。
  如筝和如书也一路游览着风景,慢慢走到了上原,一路花红柳绿的盛景,加上如书叽叽喳喳地声音,让如筝刚刚阴郁的心情也消散了大半。
  到了上原,大家的女子们也都摘下帷帽,看上去和平民家的女孩子一样,年轻,美丽,如春花春水,点缀着今日的京城。
  上原,说是盛水河畔的上原高地,实际上远不仅限于此,因端阳节上原游的缘故,上原和周边的几条街道早已被各种摊贩包围,京城的青年人们,便在这一年唯一一天可以放肆无拘无束的日子里尽情玩乐,即使是和萍水相逢的异性结伴游览,也不会为人诟病,也正因如此,每年的上原游之后,都是京城冰人们最忙碌的日子,但这样美丽的邂逅,从来都不属于世家大族的女子,除非她们能豁出所有的名声地位和财富,只为了一见钟情四个字,而远遁天涯。